卢平月指着顾云景道:“那个穿玄色衣衫的郎君就是你相好啊?你不是心悦太子吗?还吃沐阳县君的醋吗?怎么这会就搭上了其他野男人。”
卢平月明显不认识中山王,她的声音不算小,楼下的顾云景听得一清二楚。
楚客:“...王爷...”
顾云景握拳,咬紧了后槽牙,“很好,现在本王成野男人了。”
楚客小声道:“只是小女儿家胡说八道,王爷宽宏大量不必放在心上。”
卢平月啧啧两声,又道:“我看你相好也不怎么样嘛。个子憨高,肩头太宽,像根柱子。”
顾云景合上了眼睛,楚客忙安抚,“王爷别急,高女君会为你打抱不平的。”
可接下来没有听到高玉容说话声,卢平月道:“气质鲁莽,眉眼凶狠,一看就不是好善茬。”
“两眼无神,空有皮囊。袍衫倒是鲜亮,不知是哪里捡来的以次充好。”
“殿下丰神俊朗,姿态翩翩,气度高洁,这是半点都比不上,高女君你的眼光怎地一落千丈啊。怕不是你从哪个楚馆里找来的小官吧。”
顾云景握紧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他道:“高玉容是哑巴了?还是聋了?她一句话都不说啊。”
楚客再拦不住,顾云景抬脚走进锦绣阁,往楼上而去。
高玉容怎么没有说话,她向卢平月打眼色挤眉头,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了,就是想暗示卢平月别说了。
再说下去,不等卢大将军造反,卢平月就得要一命呜呼了。
可卢平月有眼无珠,看着高女容那些奇怪表情领会不到其中含义,祸到临头,还出言嘲讽:“怎么?看这里人多,想让我住口,给你留个面子?高女君,我看你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配不上殿下,自行拒了天家旨意。只是你好歹是侯门贵女,怎地随随便便跟不知什么人混在一起,有失你的身份,不过...”
卢平月端详高玉容,轻蔑一笑,“永安侯府碌碌无能,人尽皆知,这样看你与之也是般配。”
一番话说得卢平月甚是痛快,高女容非但没有向之前那般诘问反驳,反而安安静静让卢平月把话一气说完。
卢平月心中舒畅,笑意更甚。
半日,才发现高玉容脸色不对。
她问道:“你,你有什么话要说?”
但见高玉容的目光越过自己,望向身后,眼中居然有一丝恐惧。
卢平月僵硬着脖子慢慢回头,将将才发现方才几番嘲弄辱骂的玄衣男子就站在自己身后。
顾云景的气场必定是十分强大压抑,他的脸色必定是十分淡漠冰冷,卢平月腿脚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不光腿脚,连她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你,你,你是什么人,无声无息站在本女君身后,是想要吓死我吗?”
那两个仆从冲将上来,依仗卢府势力大声呵斥:“呔!方才在酒肆就是你出手?!实在不想活了,不知道我们是大将军府上的吗?!”
顾云景眉头都没抬一下,眼神幽暗。
这般跋扈自负的神色,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两个仆从摸不着头脑,又恼羞成怒,看了卢平月
一眼。
卢平月已经退后几步,看似仍有不甘。
仆从仿佛得了力量和指令,喝道:“让俺们教训教训你小子!”
声音洪亮,气势高足,好像已经忘了刚刚仅一根筷子就被掀翻在地。
拳风扫来,高玉容捏着一把汗,楚客看起来文质彬彬,就是不会武功的样子,别真打着了王爷,到时候闹到官府更不可开交,高玉容不想卷入这摊浑水里。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仆从张牙舞爪齐齐向顾云景扑去,眼见就要打到身上。
只见顾云景还是背着双手,身子微微一侧,两个仆从来不及刹车,扑通通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而顾云景还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凶险一幕未曾发生。
仆从滚落阶梯,哀嚎声不绝于耳。
卢平月见状,吓得不轻,捂着心口,对高玉容厉声道:“高玉容!你这是做什么!几次三番动手打人吗?”
高玉容真是佩服卢平月,她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着实令人叹服。
“你还不叫你的野男人收手,待我叫将军府的人都叫过来,你才知道厉害吗!”
话音刚落,卢平月只觉身子一顿刺通,舌尖发麻,再一动却是动也动不了了,话也没法说了。
她被点了穴道!
顾云景走过她身旁,揉揉额角:“太聒噪了。”
高玉容见顾云景对卢平月下手,又朝自己走来,心中惧怕非常,她有一退再退,退到墙角再无退路,只得合掌求情,“皇叔饶命。”
卢平月虽不能说话,但听到高玉容唤“皇叔”,眼睛立时瞪圆。
我朝这么年轻的皇叔,又是卢平月不认识的,那就只能是从凉州来的中山王了。
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跟高玉容在一起,顾云景的恶名卢平月有所耳闻,而今犯在他手里,卢平月欲哭无泪。
高玉容可怜巴巴叫顾云景皇叔,顾云景算摸清楚了,但凡这样叫,要么有求与他,要么就是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顾云景冷笑一声,“你被人封了嘴?怎么方才一句话都不说?一句都不替本王辩解?”
高玉容冤枉,“我给卢平月使眼色了,她没看明白。”
“那你就应该说出本王的身份才是!”
高玉容不想让卢平月知道她和中山王走在一起,她想要卢平月自己住嘴,而后快速离开此地。
可卢平月骄纵惯了,抓住这一点不停贬低高玉容,最终惹怒了顾云景。
顾云景是生气了,高玉容忙顺着话头道:“王爷微服出巡,体察民情,我不敢妄自暴露您的身份。”
顾云景不吃这套,他又道:“那她随意对本王评头论足,你没有听到?”
“我听到了,那卢女君不是冲着您,是冲着我。但凡是好的,她都要反说成不好。”
“是吗?”顾云景似笑非笑,“你倒是说说,本王如何好?”
他看高玉容要怎么圆回来。
高玉容暗道,既然教训了卢平月应该尽快离开才是,怎么又来这一出,幼不幼稚啊?
她绞尽脑汁,秀眉都皱到了一起,顾云景瞧她苦思冥想的样子,心里有些快意,眼中的怒气消了一些。
高玉容道:“个子憨高,肩头太宽,其实皇叔您猿背蜂腰,身姿挺拔。气质鲁莽,眉眼凶狠其实您天潢贵,不怒自威。两眼无神,其实您目光如炬,灼灼有神!至于衣着打扮,您气韵非凡,穿什么都掩盖不了您的气场啊。”
顾云景背着手听完,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高玉容偏头瞧他,顾云景也笑向高玉容。
虽是笑着的,可是并非善意的笑。
高玉容汗毛竖起,心里发怵。内里自言:这下满意了吧,我已经把这辈子夸人的话搜肠刮肚说出来了。
可顾云景还不放过,他再问:“那卢氏说本王比不上太子殿下一星半点怎么说?”
高玉容暗道顾云景果真大胆狂妄,狼子野心,顾珣现在是太子殿下,即便辈分高,功劳大,怎么能在大众广庭之下与太子相比,谁能跟太子相提并论呢。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幸而楚客出言提醒:“王爷,这里围观之人甚多。”
顾云景退后一步,敛起戾气,神色恢复如常。
高玉容松了一口气,顾云景转身对卢平月的婢女们说:“本王罚她禁言三天,怎么带人回去你们自己想办法。”
而后又问高玉容,“这套头面你还要吗?”
意思是你想要,本王就给你“拿”过来。
高玉容拨浪鼓似的摇头,再不敢耽搁,只想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那还不赶紧跟上。”
顾云景抽身往楼下去,高玉容紧随其后。
卢平月的仆从和婢女们没有办法,又不敢私自解开穴道,只好将人抬到马车上拉回家让卢大将军做定夺。
待几班人马都离开了,伙计上前来在掌柜的耳旁低语几句,他擦擦额上的汗水,无奈道:“怎么又来一个!”
掌柜的理理衣裳,转进另一隔间之中,笑嘻嘻地拱手问好:“仇常侍久等了。”
也不算甚久,他与顾云景前后脚进的锦绣阁,刚来就遇到了这一番风波。
仇朝忠不好现身,就一直侯在隔间里,直到众人散去才现身。
“这么说那套玉蝉金雀已经被卢府的女君带走了?”
掌柜的愁眉苦脸,“是啊,仇常侍也要那一套首饰吗?”
仇朝忠暗忖既然卢平月已经买下来了,他就不好再上门讨要。
何况中山王也牵扯其中,何必自讨没趣。
仇朝忠没有听到前面高玉容与卢平月的争执,掌柜的被闹得晕头转向也懒得再复述其中内情,故而仇朝忠不知道这套首饰是高玉容预订。
掌柜的见仇朝忠脸上有失望之色,道:“但阁中还有专供禁内的首饰,内侍要不要看一下。”
锦绣阁是东市叫得出名号的金银器店,一般都会专留几套禁内挑选,仇朝忠一听,喜不自禁。
顾珣的交代无非是要买点礼物送给侯府,讨高玉容欢心,至于什么礼物,仇朝忠打算自己拿主意,思量顾珣一向宽厚,想来不会在意。
于是,仇朝忠迅速挑选了一套格外精致体面的玉器前往永安侯府。
高玉容出门一趟,直至太阳偏西才回来,她看着三大箱的细雪纱,回想与顾云景周旋的一天是精疲力竭。
本以为顾云景会再提栽种潜溪绯一事,幸而直到他送至侯府门口,都没再提起,不然高玉容真不知如何招架。
刚歇息没一会儿,画梅匆匆来报,说是有客从东宫来,侯爷请她立刻前去。
高玉容只得强打起精神,重新换衣梳妆,来到前厅见客。
永安侯与仇朝忠闲谈,高玉容姗姗来迟,永安侯向她介绍:“玉容啊,这是东宫内侍,太子近臣,仇朝忠大人。”
高玉容本是笑着的,听到这个名字,再见到仇朝忠本人,她浑身如五雷轰顶,登时脸色煞白。
前世,她就是被仇朝忠活活绞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皇叔:你干嘛不向着我,不为我说话?本王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女鹅: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