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虎豁然抬头,眼中光亮瞬间被点燃,他呼道:“王爷——”
高玉容一把推开面前的庄丁,提着裙子不管不顾地奔向顾云景,速度之快,差点在台阶处摔倒。
顾云景见高玉容飞奔而来那架势,下意识停住脚步,伸出手要接一把。
好在高玉容没有跌倒,她跑到顾云景跟前,气喘吁吁,脸上的泪痕都来不及擦,比手画脚地说:“我我——他们——你你——”
最后发现自己实在说不清,真的是又气又急又伤心又憋屈,高玉容哇地一声哭了,跺脚道:“呜呜呜呜皇叔——欺人太甚了!”
美人垂泪,本来应该惹人心疼。
但现在高玉容有被欺负之后的不甘,有受委屈不能发的愤懑,又有见到救星的兴奋,导致高玉容眼睛在掉金豆子,嘴角却又扬着开心地笑,鼻尖红红的,脸颊鼓鼓的,很是滑稽。
顾云景居然忍不住抿嘴笑了。
他是知道,但凡高玉容主动叫皇叔,肯定是有求于人的。
顾云景抬起手,在空中犹豫地顿了顿,还是僵硬地摸了摸高玉容的头,勉强算是安慰,而后很快又反剪双手,背在背后。
顾云景挺直腰背,冷声道:“行了,本王知道了。”
高玉容扬起脸来,抽泣道:“......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话说顾云景听了永安侯的话后,便向皇帝告了一个月的假,同借为郑国公贺寿的由头前往太原。
当然,贺寿是假,寻高玉容是真。
因高玉容一路停停走走,赏玩沿途风景,而顾云景办事心切,骑马直追,所以今日便赶了上来。
顾云景等人刚进太原地界,就在官道旁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王孙侯爵府上的马车都有特定徽记,所以不难辨认那是永安侯府的马车。
询问留在官道旁的高玉容的婢女和车夫,得知了事情大概,顾云景率人前后脚赶往农庄。按照顾云景的说法:“孤军深入,就不怕吃亏吗。”
果然事情如顾云景所料,高玉容被这群泼皮气得眼泪直流。
王婆还看不清形势,揪着英娘不放手,并对曹大观破口大骂,曹大观大手一挥,王婆便被掌风震地飞了出去。
胡管事见状,来不及思索,叫人一哄而上,试图擒住曹大观。
曹大观非但不怕,还嘿嘿笑起来,只见他并不出招,背着手等着众庄丁攻上来。
众庄丁有的拿锄头,有的拿棍子,有的拿铁鞭,眼见就要打到曹大观。
高玉虎生怕曹大观吃亏,出言提醒,“小心啊!曹参军!”
然而众人还没靠近曹大观,只凭着曹大观大吼一声,气势饱满,震耳欲聋。
众人感觉像是直面一阵巨大的无形的海浪波涛,全部摔跌出去,翻到在地,七零八落。
胡管事被这阵仗吓到了,怔愣在原地,虽不知顾云景是什么身份,但见其人威仪凛凛,不禁畏惧踌躇起来。
他指着顾云景等人道:“你你们,到底什么来路?”
曹大观大手一探,把胡管事像小鸡仔一样拧过来,拿出腰牌怼到他眼前,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中山王府知道么?!”
阿成爬起来,附耳对胡管事道:“我,我听说,中山王位高权重,性情刚硬,不好惹啊。”
一人也悄声道:“是啊,这位爷好像在陇右杀了好多人,金州刺史的事没听说吗?!别硬碰硬啊。”
几人都劝胡管事住手,别惹了不该惹的人,到时候下不来台。
可胡管事反倒笑了,他昂着头叉着腰,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鼻子里哼道:“王爷又如何,这是郑国公府的庄子,是郑国公说了算。”
顾云景眉头紧皱,神情严肃,给了曹大观一个眼神。
曹大观扯得胡管事原地一个转身,又扬手甩出两个耳光,厉声道:“滥用私刑!欺辱妇孺!你还有理了?!”
胡管事捂着脸,仍旧嘴硬,“怎么!就不怕我告到郑国公面前吗?就算是王爷,打狗也得看主人吧。”
顾云景闻言,颔首道:“的确,郑国公是三朝元老,国之重臣,陛下见到也得礼让三分。”
胡管事见顾云景松口,以为顾云景怕了,脸上得意之色愈发张扬,他理理衣裳,冲曹大观吆喝:“那还不将我放开?若我告到公爷跟前,有你好果子吃!”
高玉容躲在顾云景背后,怕他退缩,怕他为了自己惹上麻烦,她悄悄扯了扯顾云景的袖子,小声道:“要不,你们走吧,我自己解决。”
顾云景置若罔闻,他始终盯着胡管事,接着说:“你提醒本王了,打狗确实要看主人,但你连狗都不如,看什么主人?给本王打。”
曹大观得令,哇呀呀把人往外面拖。
胡管事闻言色变,面如死灰,不停地叫嚷:“我要报给国公爷!我要报给国公爷!”
顾云景扯了扯嘴角,道:“不用你去告状,应该让郑伯毅那老不死的亲自来向本王请罪。”
众人统统愣住,鸦雀无声,这位王爷居然直呼郑国公其名,还叫他老不死的,这未免太嚣张狂妄,目中无人了吧。
顾云景全然不管旁人,带着高玉容往农庄里面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叫住曹大观。
曹大观停住脚步,胡管事以为事有转圜,一双眼直勾勾看向顾云景。
没想到顾云景说:“堵住嘴巴,拖出去打。”
他点了点耳朵:“吵得很。”
胡管事登时嘶哑地惊叫一声,登时浑身瘫软,任人摆布了。
另一边楚客等人把崔亮放下来,带到农庄的厢房中疗伤。
高玉容看着崔亮和高玉虎的伤口,心里又气又委屈,但她一直忍着,直到把所有人都安顿好了,自己坐在一侧堂屋中才又委屈巴巴地掉下眼泪来。
方才那混乱的一幕幕还让她心有余悸,越哭越伤心,顾云景站在门外的回廊下都听到了她的抽泣声。
画梅从车上搬出从侯府带出来的茶具,打了井水,烧好了茶叶,领着一队女婢仆从就要进去,顾云景抬起手道:“给我吧。”
画梅愣了愣,还是把黑漆托盘交给顾云景。
画梅本想转身离开,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转过头来嘱咐顾云景:“王爷,这是泡茶的,这是洗杯的,这是第一遍茶的杯子,小姐第一遍茶要用琉璃盏,颜色好看。这是第二遍茶的,第二遍茶要用白瓷,不烫手,第三遍要用....”
眼见顾云景紧抿嘴唇,画眉的声音减弱,她小声咕哝:“要不....还是奴进去伺候吧。”
顾云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不用,你再拿一些你们小姐平常爱戴的金银首饰过来。”
“啊?”
画梅以为自己的听错了,顾云景没再与她重复交代,单手拿着托盘进了堂屋之中。
高玉容见有人进来了,赶紧背过身去,捂住肿成核桃的眼睛,哽咽道:“别进来,都出去,都给我出去!”
“只有本王一人。”顾云景道。
高玉容从手缝中偷瞄,真的是只有顾云景一人。
她从袖中摸索出手绢,想要擦眼泪,可那张绢子已经润湿,没边角可以擦了。
正手足无措之时,顾云景将热茶推到她面前,并递了一张手绢过来。
“擦擦吧。”顾云景道。
高玉容低着头,犹豫再三还是接过来,捏在手中,手绢是月白色的丝绸,触感柔顺熨帖,还带着顾云景的温度。
高玉容去瞧顾云景,他已经侧过头去,方便高玉容整理。
虽然方才顾云景霸道蛮横,但现在他端方有礼,照顾高玉容的心情,知道她不想让人瞅见气急败坏、流泪狼狈的一面,所以把人都拦在了外边。
知道高玉容要整理仪容,所以自觉自愿地侧过头去。
高玉容心里荡漾起一丝暖意,拿起绢子细细擦起脸来。
可顾云景等了许久,还没听见高玉容说好,他回头,但见高玉容拿着一把随身携带的小铜镜,抚弄头发,左看右瞧。
顾云景道:“你还要弄到什么时候?”
高玉容本来转好的心情,一下子又委屈起来,内心哼道:就知道他没耐心。
她举着铜镜,挡住脸颊,没好气地说:“我的妆还花着呢。”
下一秒,高玉容的手被拨开,顾云景身子前倾,专注地端详她的脸蛋。
高玉容耳根偷偷地热起来,从耳后慢慢蔓延到脸颊,她梗着脖子,说话结巴:“你,你做什么?”
顾云景皱眉看了一会儿,双手拢在袖中,下定结论:“本王觉得不花,挺好看。”
很多人在很多时候都夸赞过高玉容的美貌,自小她便是在一片赞美声中长大的。
对此,高玉容已经习以为常。
但不知为何,此时顾云景一句简单的评价,却让她心跳加速。
高玉容一时语塞,自认抵挡不住他认真的眼神,娇羞怯怯地低下头去。
“就是头发太乱了。”顾云景补充道,点了点右后方,“这里被扯下来了。”
高玉容赶紧举起铜镜,果然看到右边有一缕头发有点松垮,应该是方才在和胡管事等人拉扯的时候弄的。
“还有这里。”顾云景又点了一处。
高玉容又动手去补救。
“还有这里,这里,以及这里。”
顾云景噼里啪啦连续点了五六处出来,刚刚被夸奖的心情被打消得一干二净。
高玉容最重视自己的外表妆容,此时又心情低落,那些伤心委屈的情绪又积攒上来。
她憋着嘴,鼻子复又一抽一泣,顾云景抬手打住:“停!”
高玉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鼻子红红的,雪腮鼓鼓的,怔愣愣地顺着顾云景手指的方向。
“你看!”顾云景说。
高玉容揉揉眼睛,但见画梅抱着首饰匣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顾云景正襟危坐,指着妆匣,对高玉容说:“喜欢什么就戴什么,不许再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本来想周四入V的,临时有点事耽搁了,现在打算下周一入V,希望能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