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发了话,况且,也差不多快到上工的点儿了,人们忙不迭都散了,热闹虽然好看,但一家老小都还指着工分填饱肚子呢,没谁会为了瞧热闹误了上工。
乔澜有心留一下二奶奶说事,忙追了出来,好在二奶奶还没走。
爷爷和三叔正被老支书劈头盖脸训斥,乔澜也没往那边凑,径直朝站得远远的二奶奶走去。
沈瑶眼角余光瞥见乔澜出来,忙迎了两步。
“澜澜,你怎么出来了?草药弄好了?”
“还没弄完,这不刚听见二奶奶说话的声音。”乔澜边说着边朝二奶奶快步走去。
沈瑶忙跟上,也实在是公公和小叔子正挨老支书的训斥呢,她跟这儿杵着挺尴尬。
“二奶奶,您等下活要不忙的话,要不院子里坐坐?”乔澜诚挚邀请。
胡凤英倒也没迟疑,点点头,“嗯,走吧,我就打猪草的活,也没那么赶”
正沉着脸的老支书乔厚朴本想敲打完了俩人,就去大队部找村长周满福说说会计和村医杜明德的事。
然而,远远瞥见胡凤英竟然跟着沈瑶和乔澜进了牛棚,打发乔大海和乔志勇走人,他便也跟着乔志国进了门。
牛棚这里原本没有院子的,只是这边紧挨着后山,牛棚遭过好几次野兽的袭击,每一个头牛那可都是村里的宝,损失不起,后来大家伙索性就合力给牛棚这边用石头垒了高高的院墙。
再后来,下放到村里的那些人住进了牛棚,很多事情就又不一样了,而随着那些人的平反离去,牛棚这里也渐渐没了人气儿,乔厚朴是也许久没往这边来了。
之前乔志国求上门的时候,他也都还替乔志国发愁,这两年天灾人祸的,村里也仅剩被乔栓柱养在院子后头精心看顾的那头老黄牛了,牛棚这边许久没人打理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能不能住人都是个问题,然而,乔志国坚持,乔大海和陈良娣那老两口又是那么个偏心眼的性子,他也很是无奈。
直到这会儿看到被收拾的干净利索的院子,乔厚朴的心也放了下来,宽慰地拍了拍乔志国的肩膀。
“哎,也是难为你了。”
乔澜刚拎了个板凳给二奶奶坐,就见老支书也跟着她爸前后脚进来,乔澜唇角微僵,忙又颠颠跑去抱来两个木墩子,也实在是板凳只有三个,还是前两天过来搭把手的王铁柱给拎过来的。
这会儿来人做客,又都是老人家,而她们又不好都站着说话,所以,乔澜满院子转了圈,也只好就地取材先将就一下了。
不过,木墩子挺大比矮小的板凳还稳当呢,乔澜倒也没觉得太过失礼,更何况,她们家现在这情况,想来不管是老支书还是二奶奶都不会计较那么多。
招呼落座,乔澜先是解释了下她赶时间忙着处理草药,所以刚刚也没出去隔着院墙喊话。
看着铺摊了大半院子的草药,乔厚朴幽幽看了乔志国,眼底满是戏谑。
心说难怪乔志国这小子不嫌牛棚这边偏远不说,打扫修整也是个大工程,没成想,人家是早有成算,怕是早想好了这么干,也才特意选了这么地儿,否则,除了嗮谷场那边,谁家也不会有这么宽敞的地儿给他折腾。
胡凤英扫了眼角落那堆还没处理的草药,浑浊的老眸暗了暗,“那天东子和那个陆队跟你们走了,就一直没回来,他们该不会又忙上了吧”
“村里这几天都在传钢厂那边出事了,但具体怎么个情况,谁也不清楚,东子和陆队一直没个消息,我这儿也实在担心的不行”
沈瑶猛地一拍脑门,“哎呀,都怪我忙昏了头,这两天除了睡觉,一直都在牛棚这边忙活,竟都忘了先跟二婶儿您报个平安。”
“”胡凤英虽然心下稍安,但却虎着一张脸,都不想理沈瑶这个糊涂蛋,害她还以为沈瑶故意躲她,可着是场误会,却害她提心吊胆了这么久。
乔澜一瞧二奶奶那脸色,就知道误会大了,忙不迭解释道,“二奶奶您放心,东子哥和陆队人都好好的呢。”
乔澜说着顿了下,想到之前陆铭琛提议让徐汉忠出院后来村里小住,就是不知道两人到时候会怎么跟二奶奶解释,不过,关于钢厂的事,她还真不好透露。
遂乔澜迟疑了下,才又接着道,“二奶奶您也知道陆队有伤在身呢,他只是牵扯到了伤口需要在县医院那边暂时住院观察两天而已,没准过两天就回来了呢。”而且,到时候指不定会再带个伤患回来。
乔澜话得细致,胡凤英这下倒是真的放心了,便没再多坐,忙着割她的猪草去了。
二奶奶一向风风火火,乔澜这会儿自己也还有得忙活,便没非赶着现在说事,只是她原以为二奶奶都走了,老支书也不会久留,却是不想,老支书竟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开口道,“志国啊,你爸那人也是不成器的,什么事他都依着你妈,这以后,且有得他们受的”
乔厚朴说着也是忍不住长长叹息。
“三叔公,这事我也还得多谢您的帮忙,要不然,今儿个恐怕更难堪。”
“哼!怎么着,许他们做初一,咱们还不能做十五了,没那么便宜的道理,再说了,也就志国你是个孝顺的,太惯着他们了”
“”乔志国苦笑,这话他还真不好接,况且,老支书自己也年纪大了,正也是需要儿女孝敬的时候呢,有些话,他不管说都免不了会让老人伤心,乔志国索性也就沉默不语了。
而沈瑶拽了下乔澜的胳膊,眼神示意她赶紧忙活去,这种话,她个晚辈杵着不好看,更何况,其实她也不好跟这儿继续听呢。
然而,乔澜刚刚手忙脚乱忙活得手都酸了,她正想趁机休息一下,缓缓劲儿呢,更何况,难得有机会听老支书说道起爷奶的事,她倒是颇有兴趣呢。
乔澜把两只磨得发红的手掌摊开来给沈瑶看。
沈瑶顿时心疼了,也不说让她赶紧干活。
乔澜的小动作一点儿都没带掩饰的,乔厚朴都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不过,看着乔澜这丫头如今风风火火,办事也挺有章法的,乔厚朴这会儿说话便也没刻意避开她,还特意多瞧了她两眼。
“志国啊,你这闺女都比你能抗事儿,这会儿要不是她跟她奶奶闹,你想分家,怕是且有得磨呢。”
“嗯,都是我太没用了,之前总以为父母都挺不容易的,我啊,能帮衬的尽量帮衬,却是没想到,老二竟然一直以来都怨我恨我”
乔志国自己说着也忍不住叹气,“三叔公,其实,我在县医院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儿子,不过,我爸刚刚那话,我还真不好确认了”
乔志国一脸苦涩,嗓音有些艰涩地道,“所以,我也还想问三叔公我出生会儿的事呢。”
沈瑶呼吸发紧,下意识拽住了身旁乔澜的胳膊。
乔澜心里也有怀疑,但她暂时拿不出证据,所以也才特别关注老支书的反应。
然而,乔厚朴却是被乔志国一下子给问住了。
“你出生那会儿的事啊,我也记得不多”
乔厚朴说着深深地看着乔志国,眉头忍不住越皱越紧。
“你是40生人吧。”
“嗯嗯,40年。”乔志国微微颔首。
“那年月正乱着呢,好些事跟现在差了远了去了。”乔厚朴边努力搜刮着脑子里久远的记忆,边叹息了一声,“那会儿还没解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40年那会儿,你爸和你妈好像没在老家这边。”
“呃?怎么会没在老家?”
乔志国和乔澜都是一愣。
“那他们在哪儿呢?”
乔澜眸色微深,推算了下,也才发现,1940年啊,正还是明国时期,正是军阀混战的动乱年代呢。
乔澜忍不住更加好奇爷爷和奶奶那会儿到底在干嘛了。
乔厚朴年纪大了本来就容易忘事,偏乔志国这会儿问起的还是四十年前那会儿的事儿,他就更加的记忆模糊且混乱了。
又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乔厚朴方才眉峰紧锁道,“时间太久了,好些事啊,我都没印象了,这样吧,等我找老哥们唠唠,看不能帮你多想来点儿什么”
乔厚朴说着起身就要走,也实在是一下子想那么多,偏还没给他想起来,乔厚朴都忍不住脑袋疼了。
乔志国虽然失望,但也没太强求,毕竟诚如三叔公所言,真的是时间太过久远的事了,非要老人家一下子想起来,也的确是有点儿强人所难,遂乔志国也没再坚持,忙起身相送。
不过,老支书虽然没想起太多的事儿,但知道了她爸出生的时候,乔大海和陈良娣两人都不在老家这一点儿,就让人忍不住往深里想了。
乔志国去送老支书,乔澜便也没再歇着,又着手忙活开了。
沈瑶忙也去洗了手回来。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先要给草药做处理,才能熬制,等下我做着您看一下,按着我处理的方式来就可以不过,要特别注意药材的品质,品相不好的,有破损或者污浊虫眼的,都得挑出来丢掉”
“嗯,好。”沈瑶点头,“处理草药我没问题,我能辨识草药,但不懂开方配药其实说来也奇怪,我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儿了,但看见草药就特别的亲切,不管是什么草药,我几乎都能一眼认出说起来还挺不可思议的。”
沈瑶说笑着,看一遍乔澜处理草药的动作,她便也跟着做,不一会儿,就上了手,有条不紊地忙活了起来。
乔澜看着都忍不住赞叹。
“应该是以前您常与草药接触,虽然你记不清了以前的事,但有些记忆和感觉就跟刻入骨髓了似的,会一直伴随着你,瞧您都上手这么快呢。”
乔澜毫不吝啬的夸赞,沈瑶反倒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低头垂眸,忙加快速度处理手上的草药
“澜澜啊,时间这么紧,赶得及明天吗?”
乔澜微微点头,“我估算了时间,如果抓得紧一点儿的话,差不多明天中午过后就能熬制出来,不过,就是没有太多冷却的时间,我就得紧着往县医院那边赶,要不然再晚,天都黑了”
乔澜默了下,天黑了路上不安全啊,虽然她有空间傍身,但空间不是万能的,尤其她更担心歹人用木仓啊。
前世,她都躲进空间了,不也没能躲过致命的爆炸。
之前,她忙着跟乔思思斗法,都还来得及仔细去想那事,但是,刚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
乔澜蓦地心口一冽,惊愕的手上正处理着的草药掉了都恍然未觉。
那场爆炸之所以连带空间都跟着差点毁灭,该不会就是冲空间去的?
想到之前江源透露的消息,雷爷正在苦寻白玉牌,而且一直都还深山里钻着呢。
江源,雷爷,都是研究所的人,而能调动研究所地位堪比御林军的摸金校尉出马,指定也是研究所高层的意思。
“澜澜,澜澜你怎么了?”沈瑶看她脸色突然不对,就连手里的草药都掉了,连忙担忧地抓过她的手查看。
乔澜眸光微闪,忙敛起眼底的惊愕与骇然。
“我没事,就是手麻了。”
“那你坐下歇会儿。”沈瑶心疼地摩挲她的手,试图帮她缓解手上的酸麻。
“不用,一下儿过去也就没事了,而且,等下做完了先期处理,也还不能马上熬制,还需要静至少三个小时,到时候再好好休息也不迟”乔澜笑着说,便又忙活了起来。
乔澜手上动作很快又处理得特别干净利索,沈瑶索性也不劝了,她自己麻利点儿,闺女就能少干点儿了。
乔澜眸色很深,她现在脑子就跟跑马场似的乱得一批,手上忙着点儿,也才能稍稍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过,想到强行转移注意力,乔澜也才忽的想到刚刚一直总觉哪里不太对劲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