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儒道争雄,法家遭殃

雒阳前往弘农的官道上,一队百余人的队伍快速疾驰着。

去年荥阳会战结束后,董卓麾下二十万大军损失一半,只剩下了不到十万人。

董卓回到雒阳后,便又开始了扩军。反正从河南尹抓来了许多壮丁,兵员多的是。

后来皇甫嵩又率军东进,在河南尹边界处与西凉军展开厮杀。持续一年下来,双方各有损伤。

而今董卓身死,盘踞在雒阳周边的西凉军,还有八九万人。

广成关内,段煨麾下两万人,正在抵御孙坚。

陕县之外,李儒麾下还有不到四万人,正在围困皇甫嵩。

雒阳外的两万西凉军,如今被张恒攥在手中。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驻屯谷城的董越,麾下还有近一万大军。

董越此人虽然姓董,但和董卓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也不是此次的主角。所以张恒并不打算先和他会面,便直接带人绕过了谷城,直奔陕县而去。

董卓已死,李儒也就没了任何指望。所以张恒此行打算以劝说为主,自然不用带多少兵马。

当然,若李儒冥顽不灵,那就只能动用雒阳的大军,跟皇甫嵩来个两面夹击了。

反正雒阳在自己手中,粮草命脉被断,任李儒有鬼神之能,也不可能有丝毫胜算。

七月盛夏,正是酷暑难耐之时。

顶着日头前进一会儿,便有脱水中暑的可能。

眼看日当正中,张恒下令暂停行军,前往树荫下休息片刻。

“文和,李文优此人,你有多少了解?”

听到这个问题,正在喝水的贾诩沉默了。

对于李儒此人,历史上的记载并不多。唯一的一次出场,还是出手毒杀刘辩,此后再无事迹流传。

可穿越过来之后,张恒通过种种事迹判断得知,李儒此人绝不可能如此简单。他应该是董卓集团的核心,甚至是董卓的股肱之臣。

后续的事实,也印证了张恒的猜测。

但对于李儒本人的性格,张恒就不太了解了。

见贾诩沉默,张恒笑道:“怎么,文和也说不好?”

“不是说不好,只是……李文优此人,实在太过执拗,不好以善恶品评。”贾诩叹了口气,面色复杂道。

闻言,张恒却来了兴致。

“反正闲来无事,文和不妨仔细说说。”

贾诩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长史应该知道,前汉初年的那场儒道之争。”

“嗯,此事我倒是略有耳闻。”

张恒也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说起西汉初年的儒道之争,也算是一段公案。

意识形态这玩意儿,必须服务于统治者。而统治者选择意识形态,又是看当前的局势需要。

所以说,如果一种意识形态被取代,那它一定是落后于版本了。

这个道理,放在西汉初年,也一样适用。

在经历了秦末大乱之后,汉初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统治者便以道家衍生出的黄老无为思想,作为治国方针,历经文景两代,国力渐丰。

然后,大汉王朝的百姓们,就迎来了一个活爹——汉武帝刘彻!

倒不是说黄老思想不好,只是有一个问题需要想清楚。

攒家底是为了干什么?

若放在普通人家,自然是为了活得更好,活得更有尊严。

放在国家层面也是一样,汉武帝本就是锐意进取的性子,见府库中有堆积如山的粮食钱财,难免把目光看向了北方。

就TM你叫匈奴是吧,给爷死!

为了打动战争,胖揍匈奴,武帝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这其中就包括了意识形态的变更。

道家思想适合休养生息,却并不适合开拓进取。

于是,能辅助中央集权,加强皇帝合法地位的儒家,就此粉墨登场!

董仲舒把孔子的儒家学说调教了一遍,以君权天授为卖点,直接端到了汉武帝面前。

武帝大喜,当场奉为圭臬!

儒家得势之后,便把道家逐出了庙堂。

当然,也仅限于此了。

毕竟道家讲究的是无为,而且之前得势的时候,可没有对你儒家赶尽杀绝。

但其他派的学说嘛……

不好意思,我儒家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特别是有一家的学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派,便是法家!

一者,先前秦朝暴政,就是你们这群法家人搞出来的。

二者,我们儒家的仁义君子,最看不起你们这些愚民、虐民的货色。

两大罪状数落完之后,儒家便对法家痛下杀手,典籍被焚毁,官员被流放,可谓是一点情面也没留。

而李儒的先祖,便在被流放之列。

当然,这并不能说是儒家的错。

毕竟万事万物,都得受限于当时的时代。

先秦时期的法家,虽然讲究以法治国。但他们口中的法,却是严苛峻法,以限制百姓的身体思想为主,和后世法治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儒家说法家欺民虐民,也是有道理的。

只是李儒却不会管这些,他只觉得自己先祖受了委屈,是这天下儒生,关东世家亏欠于他。

那么最好的做法,便是推翻它们!

所以本质上来说,他在乎的只有两件事。

一者,重现法学荣光。

二者,向关东儒门世家复仇。

至于董卓,不过是他实现抱负的工具人而已。

听完贾诩的讲述,张恒不由得苦笑摇头。

怪不得这家伙行事风格如此极端,原来还是个苦大仇深的货色。

想着,张恒便向贾诩问道:“李文优复仇之念且不提,文和以为,法家学说能成事否?”

“法家邪术,如何成事!”李儒毫不犹豫地答道。

如今天下,是儒学的天下,贾诩当然要说些政治正确的话。

“此话当真?”张恒似笑非笑道。

“怎么,难道长史有不同见解?”贾诩反问道。

张恒轻声叹息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是以凡事不可太尽。法家学说虽是邪术,却也有可取之处,岂能全盘否定。”

闻言,贾诩不禁一愣。

张子毅这厮,好歹出身高门,读过圣贤书,怎的一身反骨!

“长史的意思,是要儒法并用?”

“不,儒法并用还不够,应当百家并用!”张恒掷地有声道。

“国家凋敝之时,便当以黄老之术;国家强盛之时,便当以礼法治国;人心思安之时,便当施以教化;人心丧乱之时,便当严刑峻法。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更何况治国之道,就更应顺应时局,因势变化。又岂可拘泥一端,文和以为如何?”

张恒通篇下来,其实核心思想就一个——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听了张恒的言论,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因为这番话,正和当年的贾谊如出一辙。

不想先祖故去数百年,天下居然还有能得其真传者……

“长史此言,倒是和先祖……颇为类似。”贾诩叹息道。

“你先祖?”

贾诩神情一肃,正色道:“不瞒长史,在下先祖正是贾长沙。”

张恒忽然想起来了,贾诩这货貌似就是贾谊的后人。

“贾太傅绝世之才,我亦深深钦佩之。不瞒文和,私以为自留侯张良以下,世间大才者,无人能出贾太傅其右。只可惜天妒英才,贾太傅壮年而亡,倒是令人叹息。”

贾诩欣慰地笑了。

“人生在世,贵深不贵长。先祖虽英年早逝,然名垂青史,又有何憾!”

“不错,文和所言极是。”

张恒点了点头道,忽然又忍不住摇头一笑。

贵深不贵长这种话,从你这惜命如金的老银币口中说出来,倒是无比嘲讽。

“不说这些了,但不知文和打算如何劝说李文优?”

贾诩双手一摊,满脸无奈道:“此人无比执拗,我自是无法劝说的,不过他败局已定,再挣扎也是无用,倒是可以从别处下手。”

“别处?”

张恒皱眉思索了一阵,忽然笑了。

“就比如你那位武威同乡,中郎将张济?”

贾诩一愣,有些震惊地看着张恒。

这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