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景宁吃了一些东西,实在有些撑了,就在磐石院的庭院里散步。
如今已经是三月末了,暮春时节,万物生长,磐石院中有一棵碗口粗的桃树,桃花盛开,香气萦绕,整个磐石院都弥漫着桃花香。
今春雨水稀少,这一树桃花并未被雨水摧残,几乎都挂在枝头,肆意绽放。罗景宁不知不觉走到了树下,抬手折了一枝,满袖盈香。
难得有这么清净的时候,她闭上眼睛,沉浸在这香气中,好似置身十里桃林一般。或许,可以酿桃花酒,做桃花糕,制桃花茶,总之,不该辜负这一树的灿烂。
深呼吸了几口气,她移步慢行,走到庭院中央的石子路上,抬头看漆黑的夜空。遗憾的是,今夜没有月亮,不过繁星点点,也别有一番滋味。
仰望星空的时候,总觉得一个人十分渺小。这个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愉快,更会被无限缩小,像不起眼的尘埃,不值得一提。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脖子都有些发酸了,她忽然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身边,他回来了吧。
果然,没多久,一双手就抚上了她的肩膀,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轻柔:“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
他看着她仰着脖子看天,不禁也抬起头,天上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见,她看什么看了那么久?难道是看星星?
“你在赏……星星?”
罗景宁低头看到他,只见他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她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嗯,不可以吗?”
她接着又仰头看向夜空,“古人总说赏月,其实观星也是一种雅趣。黑夜为底色,每颗星星就像珠宝点缀其中,若隐若现,静谧神秘又永恒不变。”
此情此景,她不由地想,同一片灿烂星空下,现代又发生了什么呢?她是谁,又在哪里呢?想着想着,也觉得自己矫情了,这些问题,恐怕谁也解释不清。
沈越个子高,尽管罗景宁仰头望天,他依然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莫名地,他觉得此刻的她,有些缥缈虚幻,尽管人就在他的身边,这一刻,他却觉得她和他距离很遥远,如同他和这片星空的距离,终其一生都不可企及。
他不由一把将人紧紧搂紧怀里,低声问:“景宁,你在想什么?”
罗景宁被他忽然搂住,吓了一跳,还好腰间的手禁锢着她,不然她只怕要吓得蹦起来了。她不免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大晚上的,你不要吓人,突然这样,我的魂都被你吓跑了。”
沈越看到她鲜活的神态,方才那飘忽的心才安定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何他会有那种感觉,明明他们已经是最亲密的人了,可是那一刻,他却有一种触摸不到她的感觉。
很糟糕。
他没有说这些,而是低着头,鼻尖蹭了蹭她的,“你哪里都跑不了,你已经被我牢牢抓住了。”
罗景宁但笑不语,只是越过他看向屋里的灯火:“阿越,陪我走走吧,我方才吃了一小碗羊肉面,现在肚子有些撑呢。”
沈越点头,然后伸手握着她的手:“那就再走走吧。”
景宁一向没有晚上吃主食的习惯,今天夜里这么反常,大概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吧。她对于祖母喊他,应该是有了一些猜测。只是,她为何不问他呢?
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心里也有些烦躁。那天,他早就说过,不想纳妾了,她担心什么,心烦什么呢?又或者,她不信任他?
罗景宁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她的心里也在猜测着今夜华阳长公主喊沈越的意图,估计还是为了纳妾的事情吧?
沈越会同意吗?毕竟,她还没有把方大夫的诊断告诉他。她为什么不说呢?其实,她还是想试探他的态度的吧,看他知道了她年不能怀孕之后,还会不会坚定选择不纳妾。
总之,她没有做到完全信任她。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沈越的错,因为男女之间的感情,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并不是说两个人不爱了,才会产生矛盾。
有些时候,相爱也会有各种不可调和的矛盾的,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罗景宁终究还是想要,沈越坚定地选择她,哪怕给她五年时间,她也觉得难能可贵了,因为古人的传统观念中,子嗣的确是大事。
即便是现代,也有许多人逃不开这个话题。沈越若是在黄太医的诊断之下,还能给她五年时间,那这份感情,已经足够真挚,令她动容了。
她想着这些,也没有开口。两个人静悄悄走了两圈,沈越终于忍不住了:“夜深了,回房安置吧。”
罗景宁也消了大部分食,便颔首:“嗯,我也走累了。”
回到房中,各自盥洗之后,两个人就躺在了床上。明明都没有睡着,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罗景宁现在醒过神来了,想到方才沈越的一言不发,又看看他现在明明醒着依旧不说话,她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难道,沈越已经答应长公主要纳妾了吗?
若真如此,那她该怎么办呢?
思及方才她还在纠结要不要试探他,要不要把方大夫的诊断告诉他,她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终究是有些高看了自己,在子嗣跟前,她的感情,可能脆弱得一触即破。
她的心有些发冷。
虽然,她依旧窝在他的怀里,可是,她现在却半刻都不想和他这般亲密了。她借着翻身的机会,就滚到了床里边,背对着沈越,和他拉开了距离。
沈越心里正在为罗景宁的不信任生闷气,如今看她离自己那么远,听她的呼吸就知道人还没睡,可见她是故意的。
她还要跟他闹?
唉,算了,他一个大男人,何必和她置气呢?今天她受的罪够多了。前两天娘就逼着她就纳妾之事表态,今天黄太医又说她难以有孕,想必白天娘的态度更不好了。
她一定很难受吧。
他该安慰她的,若是她心底对他不能完全信任,那他就给她底气信任他。
忽然想开了,他就伸手把人拽回了怀中,坏坏地说:“跑什么跑,往日不都是搂着你睡的吗?你跑那么远,你睡得着?”
罗景宁僵硬着身子,声音有些冷:“我为何要睡不着?你放开我,我今晚不想和你挨那么近,热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