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一会，凤曦撑着身子悠悠转醒，睁开朦胧双眼瞧见北堂易支着脑袋正在瞧她。
嘶。
也不知都这人盯着她看了多大一会，怪不得她梦里总觉得有人在阴恻恻的盯着她。
“咳...”凤曦没话找话，撩开车帘看了看外边，“这是出宫了？我睡了多久？”
“一会，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来都来了，凤曦伸了个懒腰，“不如下去转转？”
北堂易略一抬头，露出流畅的下颌线，正合他意。撩开帘子下来，外头正是繁华热闹的好时候。
街上的小孩子拿着小风车转啊转，惹得其他的小孩子争相来追，一圈圈的绕着街角跑。
深秋的阳光不算热，反而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舒服，眼瞅着那些小孩子就要撞上北堂易，凤曦赶紧伸手将他拉到一边。
少年抿着唇笑，负手站在她身边，像是之前总是粘着她的大虎。可惜大虎年纪有些大了，受不了这些路途上的颠簸，是以只能在宫中生活。
两人衣着不凡，双双站在这里，倒像是一对璧人一般般配。阿固默默的跟在他们的身后，四面观望这南戎的皇城。
路过一个又一个的铺子，凤曦慢悠悠的走，直到被一道微弱稚嫩的童声唤回。那声音奶声奶气的很，脆生生的叫她，“漂亮姐姐，你要买一支手花么？”
凤曦应声低头，瞧见自己的衣角被个小孩子拉住，入目是一张白嫩嫩的小脸，那小孩子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胳膊上挽着一个大大的花篮，里面是编制的各种鲜花。
北堂易从凤曦的身后出来，专心的在花篮中挑了一个，递给凤曦，娴熟问道，“这个可还好看？”
是支魅蓝色的野花，不知是什么花，倒是不曾在大宣见过。凤曦也道，“好看。”
付给小孩纹银之后，北堂易顺手将那魅蓝色的花环系在凤曦的手腕上。很是衬她。
正走着，北堂易忽然面色一凛，唇色有些煞白，虚虚握着凤曦手腕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
“北堂易？”凤曦不曾见过北堂易这种神情，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从容的，游刃有余的。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悠悠的走着，街上一二小孩嬉戏打闹，买着糖果子的小摊贩卖力的吆喝着，附近的酒楼也在源源不断的来往着客人，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
北堂易忽然攥紧了凤曦的手腕，身子不受控的往凤曦身后躲，凤曦扭头瞧他，看见他发白的唇有些微抖。“北堂易...你怎么了？”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什么，且害怕的厉害，仔细观察了一会，凤曦才瞧见街上正有一只甩着大尾巴的狗伸着舌头，四条腿不知是伤了哪个，正一瘸一拐的沿街小跑过来。
一个大胆的猜测便在凤曦的心中形成了，北堂易他，该不会是怕狗吧...
凤曦随即拉着人躲进了附近的那家酒楼之中，热情的小二见有客人过来，立马热情的过来招待，凤曦弯着眉毛笑了笑，要了个楼上的雅间。
随便在一家酒楼之中吃了点什么，这南戎人的饮食特色鲜明，她有些吃不大惯，草草吃了几口，剩下的便让北堂易打发了。
瞧着北堂易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凤曦不由得撑着脑袋看他，“北堂易，怎得从不见你挑食？”记忆中，只要是给北堂易的东西，他好似从没没有拒绝过。
沉思片刻，北堂易咽下嘴中的食物，这要怎么说，在他看来，只要能吃就行。斟酌片刻，开口道，“都很好吃...”
凤曦挑眉，轻笑一声，“食物做出来虽然好吃，但是人人的口味不同，就像这个，有人喜欢鱼肉的细腻口感，有人就忍受不了鱼肉的鱼腥味是以...总归有所不同。”
少年似乎觉得很有道理，撑起身子看她，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思考，“曦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嫌弃我了，觉得我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怪物？”
“啊？”这话题反转的这么快，凤曦的思路完全没有跟上，这都哪跟哪啊？“这么忽然这般问？”
“我尝不出食物的不好或好，难道不像是行尸走肉，吃饭只是为了活着一般？”北堂易耷拉着眉眼，戳了戳碗中精致的鱼肉。似乎没有什么胃口。
“不不...不是，”凤曦深吸一口气，不知道面前这人再闹什么别扭，像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凤曦瞧着，他这般岁数，还不如那个在街上卖花的小男孩懂事。
只能耐着性子同他讲，“这世间，人吃五谷杂粮，本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何觉得是行尸走肉？”
少年的指尖无意识的挠了挠掌心，心尖上有些酥麻难耐的感觉，闻言垂了头，“我幼时流落大宣的时候，常常饿着肚子，每到傍晚，城中的酒楼铺子都会将一些残羹剩炙倒进城边乱葬岗那里...”
这是一到早就结痂的伤疤，他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这么和凤曦坦白的说，就像是重新将这块伤疤揭下来一般。“曦儿...你可知为什么要扔在乱葬岗那里？”
凤曦长眸微敛，她一直都知道，北堂易幼年的生活简直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喉间哑的厉害，她轻轻摇头。
沉默半晌，北堂易轻舒一口气，似是在回忆上辈子的事情，“那时...乱葬岗每日都有死人运过来，使力的车夫若是心善，说不定会挖个浅坑将人草草埋了，若是看惯了生死的人，便将死人草席子一卷，直接扔到里面。”
久远的记忆夹杂着铺天盖地的痛苦，能将人捂的窒息。北堂易安之若素的继续吃着碗中的鱼肉，“那里成年的聚集着一些落魄的乞丐，还有成群结队的野狗。”
凤曦呼吸一窒，怪不得他方才这么怕狗。
“我那时小，跟在那些老乞丐中，分不到什么食物。每当晚上酒楼里的残羹送来，那些野狗会分成两拨，一拨守着那些剩饭，冲想要分羹的老乞丐们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