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雅间里，梁青带着一位老者坐在其中。
那老者一身粗布衣衫，手肘和膝盖处还打着补丁，一看就是生活非常拮据的样子。
成锦瑟今日一身灰白锦衣，身子挺拔如松，可眉宇间又不失女子的婉约。
她一头青丝被束成高高的马尾，简洁利落，几缕碎发随风轻扬，增添了几分洒脱。
梁青一打眼差点没认出她来，等反应过来成锦瑟已经落座。
“小姐，这就是当年参与莫城一战的老兵，老耿。”
闻言老耿虽然不知道成锦瑟的身份，却也站起身来行礼。
可他一着急差点摔了一跤，成锦瑟这才注意到，这老耿的腿脚原来是有残疾的。
“耿全，见过小姐。”
“无需多礼。”
成锦瑟忙让耿全入座。
从交谈中得知，老耿是当年入援军的最早一批。
当时是兵部侍郎亲自点的兵，不管老弱硬生生在最短时间内凑够了人数，便直接送到了莫城。
而当时不仅仅是人有问题，就连他们配备的战马也是如此。
甚至有超过两成的战马，没熬过那长途跋涉，死在了路上。
闻言梁青更加确定了他和成锦瑟的猜想，这其中必然有诈。
“当时的兵部侍郎是何人？”
成锦瑟冷声问道。
“回小姐，前兵部侍郎是曹源曹大人，前些年已经病逝。”
一听人已经死了，成锦瑟的心猛然一沉。
不过曹家？
她心猛一翻个，“这曹源的儿子，可是当今的吏部尚书曹智勋？”
“没错，正是。”
闻言，成锦瑟陷入深深沉思。
如果真的是他，那这件事就有意思了。
这个曹智勋有一个妹妹，正是那跋扈淫乱的宇文成元的生母。
故而，那兵部侍郎曹源，便是宣王的岳父。
这其中的关系可有些耐人寻味。
身为一国兵部，曹源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行此等阴险之事，必定是有人授意。
而那个当时，刚好九子夺嫡。
宣王得了曹家这个有利的姻亲，自然是不会轻易浪费。
梁青听了成锦瑟的猜想，老眸瞬间一缩。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忙道：“没错小姐！我记得当时的宣王同曹家结亲后，风头正盛，貌似这招兵之计就是他出言献策。”
“之后先帝便顺理成章将这件事交给了宣王去办，所以说，宣王贪功冒进以老兵充好，不顾人命国运，这才害了梁帅！”
语罢梁青的情绪有些激动，沙包大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这件事才刚有些苗头，我们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成锦瑟的眼神愈发深邃，她思索着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争。
梁青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却也插不上话，只能听候吩咐。
“梁叔，我要在最短时间知道，当年莫城之战前后，曹家和宣王的所有动向。“
“是，小姐！”
梁青领命，一直困扰他多年的疑团，似乎终于有了眉目，他的心情不由也畅快了许多。
成锦瑟突然又想起了刚刚那老耿。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却被诠释玩弄鼓掌，成为了死亡簿上冷冰冰的数字。
可谁有曾想过，这些人的背后是一个个小家。
他们又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亦或是谁的丈夫呢？
想到此处，成锦瑟的目光变得深沉。
她深知朝堂之争，向来波谲云诡。
却从未想过，有一日竟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世上。
这一刻，梁家后人的宿命感，重重压在她的肩头。
她决定一定要查明真相，为那些冤死的士兵们讨回公道。
和与此同时，这些尚在世上的人同样需要慰藉。
思及此，成锦瑟问道：“梁叔，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您。”
“小姐何出此言，您尽管吩咐。”
成锦瑟微敛的双眸，陡然抬起，眼底是澄澈的柔光。
“我既然身为梁家后人，那就要为众将士的牺牲负起责任。”
“从今日起，所有在莫城牺牲的梁家军，每人每户每年补贴五两银子，但凡有超过六十岁老人的，再额外加追加一两。”
“还有像耿全这般幸存的老兵，日后的生活开销都由我包了，大家既然入我梁军一日，那我便让你们老有所依。”
这是成锦瑟能够拿得出的最大诚意。
闻言，梁青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看着成锦瑟。
心中不由对着天上的梁帅呢喃着，“将军，您看见了吗？小姐她忠肝义胆，和您真是如出一辙。”
一旁的耿全闻言，直接跪倒在地，对着成锦瑟就开始磕起头来。
天知道这些年他日子过得有多苦，身上的残疾导致他成了半个废人，一辈子无儿无女，就只能靠着妻子给人家浆洗缝补过活。
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凄凉无助的尽头。
他也不是没想过寻求帮助，可朝廷的那点补贴，甚至连一贴风寒药剂都抓不回来。
成锦瑟连忙扶起耿全，真心道：“不必谢我，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她转头看向梁青，又再三嘱咐了一番。
倒不是她成锦瑟啰嗦，而是这些钱乍一听不多，可每年算下来保守估计也好二十多万。
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操作，难免会出纰漏。
临走时，成锦瑟故意和梁青分头离开。
她刚想下楼离开，却不想被一只大手拦住了去路。
成锦瑟站在楼梯之上，看着距离自己几步台阶之下的男人。
一身浮夸装扮，头上的金冠简直都快将他那稀疏的发髻压塌了。
腰上五颜六色的配饰，一看就是个纨绔公子。
此时那男人眼中正闪烁着贪婪与狡黠，上下打量着成锦瑟，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这位小公子面生得很，如此匆忙，是要去何处啊？”男子轻佻地问道，伸手欲要抓住成锦瑟的手腕。
成锦瑟眉头一皱，迅速后退一步，避开了男子的触碰。她冷声道：“公子请自重，我与你素不相识，无需多言。”
男子却不以为意，继续逼近成锦瑟，笑道：“小公子何必如此冷淡，在下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
成锦瑟心中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