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回病房的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两人之间难得安静。
病房的门没锁,袁朗侧身用肩膀顶开房门,进屋,将怀中人轻轻放到病床上。
袁朗转身,想去开灯。
冯玥却误以为他又要走,一把拽住了他的手,问:“你去哪?”
袁朗身形顿住。
女孩的手掌和她的人一样,小小一只,连他手腕都没能完全圈住。
掌心紧贴着他手腕间的皮肤,带着些许濡湿的温热。
是与他的手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袁朗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蜷。
即便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她言语举止之中的挽留。
这个认知让袁朗感到困惑。
沉默许久,袁朗才道:“……开灯。”
言简意赅。
冯玥闻言松了口气,这个人在她这里还是非常可信的。
“这样啊……”她“哦”了一声,松开手,“那你去吧。”
“嗯。”袁朗轻轻应了一声。
冯玥翻身躺进被子里,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身高腿长的他两步就走到门边。
“咔哒——”
一声轻响,头顶的灯应声亮起。
乍然的光亮,让冯玥刚适应黑暗的眼睛一阵不适。
闭了闭眼,缓解后才又睁开,发现男人还站在门边,身形挺拔笔直。
冯玥眨眨眼,好奇:“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上下左右扫了眼,没发现那里有什么特别的。
她从被子里抬出左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现在才凌晨五点,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你坐那休息会呗。”
话音里带着女儿家独特的清软气息,尤其尾音,听在另一个人耳朵里,像是在放低姿态恳求。
袁朗眸中讶然一闪而过,随即立刻变得警惕。
从相识到现在,张扬乖戾、鲜活恣意是这姑娘的底色。
而乖巧和软则更像是一幅画中的零星装点。
只有病中、无意识沉睡以及蓄意扮演时,才会泄出些许让人窥见。
那么,此刻是因为上述第一种还是第三种呢?
袁朗深深地看了冯玥一眼,谨慎道:“嗯。”
话虽应了,他却没立刻动,仍垂眸安静地站在原地。
于是冯玥也静静的看着他。
看着看着,觉得他很像一株不会动的蘑菇。
冯玥小时候没人带,也没有小朋友和她一起玩。
她经常做的事就是蹲在角落种蘑菇。
蹲着蹲着,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离长大便又近了一天。
而且少动一点,还能多饿一会儿,跑跑跳跳的话,吃下去的东西会被很快消化掉。
突然冒出来的童年回忆,让冯玥有些恍惚的同时感到一丝亲切。
她小声问:“……你在那里种蘑菇吗?”
声音又轻又细,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有种奇异的温柔。
她不知道,其实袁朗没动就是想看她的反应。
他实在十分好奇,她一反常态,究竟有什么目的?
但是,她问他是不是在那种蘑菇?
每个字他都认识,每个字合在一起他一个都不认识。
难道是什么埋汰人的暗语?
袁朗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语文水平。
反应过来后,袁朗被自己无语到了。
回顾与冯玥这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经历,袁朗发现自己有很明显的逆生长趋势。
比如说,情绪开始变幻不定,脑子里时不时会冒出很多千奇百怪的无厘头想法……
摇摇头,袁朗将脑海里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甩了出去。
他应了一声,“不是。”
也没解释,随后才迈步朝沙发走去。
“好吧……”冯玥小声应了一声,有些遗憾。
她还以为遇到“同好”了……
从袁朗提步走过来到坐下,冯玥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等袁朗坐下,冯玥问出藏在心里很久的疑惑:
“所以,这次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袁朗:……
袁朗沉默片刻,抬眸看去,不答反问:“你酝酿半天,就为了问这个?”
正常人遇到她这种情况,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弄清楚为什么吗?
结果折腾了半天,她却只问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还真是心大。
“倒也不完全是,”冯玥答道,“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而已。”
袁朗:……
她还真是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