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有喻赜的存在,阴灼华接下来就没有做过噩梦。
小憩醒来,黑暗的夜空已被白日取代,淅沥沥的小雨沿着草棚的屋檐滴落下来,远处的景色全部被埋没于烟雨朦胧中。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喻赜的睡脸,眉眼平和收起了日常的锐利,清隽矜贵的气质敛去少了几分冷傲,多了几分温柔,这样的他让人熟悉又陌生。
榕夏过来时,看到的便是好友枕在人家膝盖上,温情脉脉看着人家的情景。
她不由得驻足在原地,眼里透出了几分犹疑。
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令自家的妖皇陛下在感情方面突然就开窍了?
榕夏为着自己心里的猜疑感到一阵恶寒,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阴灼华真有那方面的情商,那当年清澜真君的心思那么好猜,她为何一点都不知道。
“榕夏姑姑,怎么停在这里淋雨?”落后她几分钟的钟研撑着伞,见到榕夏呆站在雨里不解地问
然而,榕夏回头白了他一眼,这让钟研觉得自己很无辜。
榕夏能不给他白眼吗,他一出声不就暴露了自己正在偷看了嘛。
好端端的气氛全都让他给搅和了,一点眼色都没有,比钟澜差远了。
下一瞬便看到沉睡的喻赜猛然惊醒,锐利的鹰眼精确地捕捉到了榕夏的方向,里面渗出的冷意让人不由得感到全身发冷。
发现是榕夏二人,喻赜不甚清醒的脑子慢慢清醒,遍布寒意的眼神逐渐消退,恢复到日常波澜不惊的清冷。
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吸的钟研,摸了摸自己额头上不自主冒出的冷汗,深深呼了口气。
喻赜身上那股摄人气势着实吓人,钟研虽然知道对方是特管局的高层领导,可习惯了自家山神大人偶尔散发出来的威压,自以为对喻赜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有了免疫力。
不曾想喻赜那堪比和阴灼华威压的,如暴雪凛冽肆虐的冷意铺天盖地侵袭而来,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钟研幡然醒悟,感情平常人家都是收着的,刚才那副姿态才是喻赜真正的样子。
他默默地往榕夏身后挪动,试图遮住自己那魁梧的身躯,看上去搞笑极了。
榕夏头疼地瞪了眼身后的二百五钟研,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只会显得他欲盖弥彰!
“榕夏,你们过来吧。”阴灼华说着,一点被人捉包的局促也没有。
态度十分坦然,搞得榕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
抱着不解,榕夏和钟研步入亭子。
看到头枕在喻赜膝盖上,大大方方让人观赏的阴灼华,钟研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他,他,他,看到了什么?
两人亲昵旁若无人的的样子,颇有种岁月静好浓情蜜意的美好。
身为当事人的喻赜,不仅看到榕夏眼中的促狭之色,也看到了钟研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
不用想都知道这两人误会了,喻赜想要解释,自己只是为了不让阴灼华继续做噩梦才这样做的。
转头一琢磨,阴灼华若是不开口解释,这个误会怕是他说破嘴都没有人会信,便又沉默不语。
另一位当事人阴灼华脸色平静,还换了个姿势,眼睛都没睁开。
榕夏揶揄地笑道:“我竟不知你对俗家弟子感兴趣,灼华?”
钟研皱着脸苦恼,自己这会儿是不是该找个借口离开,这些话不是他能听的吧?
阴灼华慢慢掀起眼皮,慵懒的望着榕夏呵呵一笑,嚣张发言:“别说他是俗家弟子,就算是佛子,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膝盖发麻的喻赜闻言,身体一瞬间僵直起来,耳根竟有点隐隐发热。
榕夏被她理直气壮的反驳,弄得有些迷糊,所以灼华是真喜欢那俗家弟子?
清澜和乘华都没有搞定的人,被一个修佛的俗家弟子搞定了?
因着噩梦的影响阴灼华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好,和榕夏耍嘴皮子纯粹是想发泄罢了。
目光移到旁边的钟研身上,她陡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钟研把银花给我叫过来,我有事要问她。”
恨不得立即逃离的钟研连忙应声,迫不及待的远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榕夏看到他跑得飞快,嘴角漫上几分笑意:“看来你吓到他了,灼华。”
阴灼华慢慢爬起身,坐到圆桌前烧水煮茶,给正伸展手脚来缓和疼痛的喻赜递了过去
喻赜黑眸望了她一下,接过她手上冒着热气的茶杯,低下头敛去眼底涌动的暗潮。
说实话茶杯有点烫手,茶里掺了灵髓非常珍贵,不过他明白就算对方递来一杯普通的茶,他也无法拒绝她的好意。
喻赜面不改色的接过滚烫的茶杯倒让一旁的榕夏对他高看了一眼,再看看完全没有没有发现的阴灼华,榕夏无语极了。
榕夏现在确定,阴灼华根本没那方面的意思了,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在逗她玩罢了。
阴灼华又想给他续上热茶,而喻赜偏偏一声不吭,一旁的榕夏实在是看不下去,连忙出声:“我说灼华,你是忘了他是个人族是吧,就算手上有茧子,也熬不住你这滚烫的茶杯吧?”
阴灼华低头发现他握住茶杯的长指,对比另一只更为红些,她已然明白榕夏的提醒是对的。
她都忘了妖族皮糙肉厚,这点热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她应该等凉一些递给他的。
喻赜见她神色透露出些许懊恼,旋即脱口而出:“并不是太热。”
“呵。”榕夏看得分明,这位俗家弟子分明是为了不让阴灼华愧疚,才故意那么说的。
啧,阴灼华许是没那方面的意思,只是这位俗家弟子就不一定了。
阴灼华没有再给喻赜递茶水,却给他递了一盘天元果。
喻赜木然,她这是把自己当小动物投喂了?
榕夏对阴灼华的所作所为简直没眼看,索性撇过头去,看到远处雨中的两把伞,联想到阴灼华找人的原因,不由自主的拧紧了眉心。
“你是要查同心咒?”
阴灼华抿了一口茶水,灵髓蕴含的灵气充分滋润着她体内的灵脉,把昨日噩梦带来的疲惫都赶走了一大半。
阴灼华的沉默相当于默认榕夏的话,这令榕夏非常担忧:“是不是乘华出现了?”
阴灼华低沉的应了一声“嗯”,接着轻描淡写地说道:“昨晚他入我梦里了。”
榕夏“啪”一下直接将手里的茶杯捏碎,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痛骂:“祸害遗千年果然不错,这等烂心烂肺断子绝孙的王八羔子,竟还敢入你的梦,你在梦里怎么不让他穿肠烂肚,掏他的心好让他感觉一下当初你被抽出妖骨的感觉!”
对比榕夏激烈的反应,阴灼华的脸色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仿佛榕夏口中那个曾经被抽出妖骨的人不是她一样。
阴灼华瞥了眼逐渐走近的银花,把话题带回正题上:“如果不是同心咒的影响他无法再入我的梦,现在要紧的是看有没有方法把同心咒解开。”
当年被囚禁时,她不曾想过乘华会疯狂至此,竟然用巫族的禁术把同心蛊和咒语相结合,给她下了同心咒。
同心咒,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他活她便活,她死他也死。
不过受伤倒是没有相连在一起,她阴灼华猜测也许是当时她总是在危险中奔波,乘华才撇去了这个弊端,只留下了有利于他的那点。
所以乘华活着的这个消息她并不惊讶,那是她知道同心咒依然发挥着作用。
随着她身上一重重封印的解开,与乘华之间那种似有若无的牵绊越来越明显。
乘华啊,野心大胆子却很小,小到利用这种共生的办法来护着自己的那条小命,把性命绑在他人身上,这样真的很可悲。
话一说完,银花两人便走进了凉亭里
银花发现除了榕夏,那个特管局特别行动部的老大也在,蓦地全身一凉。
被老妈惩罚用蛊虫变成猪头的银花,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黑漆漆的木盒,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到桌子上。
想起阿妈的话,银花默默自己肿成猪头的脸,“关于同心蛊的禁书都在这里了。”
她阿妈在知道是阴灼华要用,和长老简单商议了一下,便把相关的禁书全给银花带了回来。
巫族自古赏罚分明,银花虽然是出于被逼无奈,可是错了就是错了,该罚的还是要罚。
银花能说啥,她阿姐现在都变成了族里追杀的对象,同样是看禁书,她自己的惩罚还小些呢。
阴灼华打开盒子,幽暗的黑瞳转为金色的兽瞳,颤抖的手代表她此时心底的不平静。
可惜的是这些禁术没有同心咒的描述,同心蛊有两种,一种是子母蛊,一种是双子蛊。
要想解除蛊带来的影响,后者只需把蛊虫引诱出来即可,前者则是必须要根除母蛊,但是不排除子蛊受影响随母蛊的死去而导致宿主一同暴毙。
偏偏阴灼华被下的同心蛊为前者……加上同心咒,简直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