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大臣每天要干的事情,就是“朝堂议事”,或叫上朝,俗称“开会”。上朝越积极越频繁,表示越勤政。
朝堂上决定的事情,将变成“政令”,“政令”将会影响全国所有人。
“上朝”的最基本条件,就是必须有皇帝本人参加。皇帝不在,上朝根本没有意义。没听说过,缺少皇帝参加的朝会,哪怕皇帝不掌权,也要坐在上面装装门面。
不过,自从陆国老皇帝天昊身体健康出了问题,天昊就没再去过“议政大殿”。没有老皇帝上朝,陆国的朝议也就停摆荒废了。
陆国的大臣们都不记得,已经多久没有去过“议政大殿”。
陆国朝廷的事情,再也不经“朝议”,统统直接交给寒促决定。大臣们的奏折全都交到寒促手里,由寒促批阅。因此,陆国民间流传着一句话:人们只知有寒促,不知有皇上。
不过今日,久已蒙尘的“议政大殿”突然人声鼎沸,几十名朝廷大臣聚集于此,要求重开朝会。
这些人并未受到朝会邀请,全是自作主张跑来的。他们公然嚷嚷着,要求老皇帝天昊上朝议事。口称要面见老皇帝,向老皇帝请安。
老皇帝在寒促手里,大臣们的矛头自然是指向寒促,要求寒促交出老皇帝。
这是一场未经寒促批准的行动,行动的推动者正是杨廉。
为了推翻祸国殃民的寒促势力,将朝廷大权交给太子皋滔,杨廉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他联络各府倾向太子的大臣们,今日正式聚集,发起一场前所未有的“请愿行动”。
他们的诉求是,老皇帝移交权力,由太子皋滔正式监国理政。
一百余名朝廷大臣,盘坐在“议政大殿”的地板上,在皇帝缺席的状态下,自发集会。声称不见到老皇帝,他们就不走。
消息很快传到寒促那里,寒促又恨又怕。他也怪自己疏忽大意,让
这事他不管不问、不理不睬,就是不交出老皇帝,大臣们光口头嚷嚷也拿他毫无办法。但这样肯定不行,事情闹大影响就大,影响大了,更难收场。
依他的脾气,他是真想将这些大臣统统逮捕处死,来一场血雨腥风的镇压。他真这么干,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杀一百个大臣,对他来说,只不过踩死一百只蚂蚁。
问题是,老皇帝还没有死,寒促手中的权力,不完全属于他自己,他只是借用老皇帝的权力。他真把一百多朝廷大臣杀了,老皇帝那里恐怕不好解释。
寒促便先把孙火云找来,“孙公公,你去将那些人统统赶走。”
孙火云带人来到大殿,冲众人喝道:“谁让你们不经寒公公允许,就来这里集会的?都滚,都滚。”
杨廉站出来说:“我等是朝廷大臣,来此参加朝会,天经地义,你有什么理由赶我们走?”
“杨廉,又是你在带头吧。你真的不怕死吗?”
杨廉轻蔑一笑,走近到孙火云面前,伸手抓住他拿刀的手,主动将孙火云的刀架到自己脖子上,说:“孙公公,你可以动手了,提着我的头颅去向你的主子请赏吧。”
倒把孙火云吓住了,他把刀抽回:“你还不够资格我亲自动手。”转头驱赶其他人:“都走都走,今日不开朝会,不上朝。”
众人谁也不动弹,只是吵吵嚷嚷着:“要么让陛下出来,要么叫寒促出来。我们今日必须见到陛下。”
“妈的,好言相劝不听,别怪老子不客气。”孙火云大怒。
“我等是朝廷命官,上朝议事是我等职责。你一个太监,还是专心干好你端屎端尿的事务吧,朝堂上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一名大臣嘲讽说。
“哼,你以为你朝廷大臣很了不起吗?”孙火云回敬道:“寒公公面前,你们屁都不是,给寒公公提鞋都不配。我们就是端屎端尿,也是侍候陛下,干的是最神圣的工作,远比你们高一等。”
“你们软禁陛下,限制陛下人身自由,简直大逆不道。今日你们必须放陛下出来,和我们见面。”
“谁胡说八道,说我们软禁陛下,谁说的?给老子站出来。”
“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见陛下。”众大臣起哄。
“反了?你们,来人,给我把他们打出去。”孙火云一声令下。
一群东厂爪牙冲进来,强力驱赶着大臣们。
大臣也都豁出去了,甩开膀子就和爪牙们撕打起来。
爪牙们倒也不敢在朝堂大殿上动刀杀人,双方只是徒手搏斗,扭成一团,地上打滚。
有人撕破了衣服,有人扯掉了头发,有人打掉了牙齿,有人鼻血直流……。
终于,寒促出场了。眼见孙火云平息不了事态,他只好亲自出马。
他一走进大殿,大家就停止了打斗,默默注视着他。孙火云自觉的示意他的手下退出去。
寒促径直走向那张王座,有人搬来一张椅子,放在王座旁边,他就坐到椅子上。就算他是“代理皇帝”,他也不敢僭越礼制,直接坐到皇帝宝座上。
“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直接找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闹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寒促扫视众臣,冷声说。
“我们只是想见陛下,请寒公公务必将陛下请出,让陛下临朝听政。”杨廉回答。
寒促侧靠在椅子上,架起二郎腿,拿一把小剪子修剪着自己的指甲,故意摆出蔑视的神情:“陛下年事已高,身体不适,不宜走出寝宫。我还要说多少遍,你们才会明白?”
“那就让我们去寝宫面见陛下。”杨廉说。
“我说过了,凡事都先向我禀报,我自会转奏陛下。到底什么事,非见陛下不可?”
“你答应我们面见陛下,我就告诉你什么事。”
“你先告诉我什么事,我才允许你们去见陛下。”
“不,你先答应我们。”
“不行,先告诉我什么事。”
眼见进入死循环,杨廉只好妥协:“你保证我们可以见到陛下吗?”
“我保证。”寒促爽快说。他这么爽快,是因为他的保证根本不值钱,随时可以出尔反尔。
但杨廉却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他相信了寒促。
杨廉诚恳说:“陛下年事已高,行动不便,需要修心养性、安享晚年。依历朝律法规定,陛下因故无法理政,当交由太子监国,行使其储君职权,处理国事。故经各府大臣商议,一致向陛下请愿。请陛下以国家大局为重,降旨移交权力。”
寒促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的肌肉激烈的抽搐一番,这群王八蛋,好歹毒啊。
虽说,身为太监,伺候老皇帝跟伺候新皇帝,应该是一样。可他跟皋滔是死对头,一旦皋滔掌权,哪有他寒促的活路?
他怒火中烧,但没有当场发作。
他一如既往的笑里藏刀,语气和善说:“就这点事啊,早说嘛,搞这么兴师动众。太子监国是好事,我当然是支持的。”
一听寒促表示支持,杨廉兴奋不已:“寒公公深明大义,当为后世称颂。”
“不过,此事还须先问过陛下。今日不早,你们先回,明日上朝陛下自会到殿。”
确实天色已晚,此时叫陛下上朝,似乎不妥。无非再等一天,只有一天,问题不大。大家被寒促说服,于是陆续退出大殿。
杨廉临走又回头问一句:“明日陛下一定会到啊。”
“会的,会的,杨大人尽管放心。”寒促的语气像哄小孩。
杨廉刚转身,寒促又问:“杨大人,今日之事,太子皋滔是否知晓?”
杨廉警觉说:“回公公,此事太子毫不知情,全是臣等自发行动。”
“哦,好,那没事了,杨大人慢走。”
“谢寒公公。”
杨廉走出大殿,他心情十分愉悦,只觉得天清云洁,空气里满是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