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对外用兵,极少如此对待已沦为战俘的一国之君,蒲甘王此次算是踢到了铁板,才最终得了如此一个悲惨的结局。
韩通的奏报中还提及,钱弘俶的棺椁会走陆路,稍晚些时候运抵汴京城。
“传旨,待棺椁抵京那日,令文武百官于城门处迎候,朕之诸子亦需到场。”
钱弘俶前有献土之功,后有守土之责,如今战死异国、马革裹尸,足以当得起大周给予的任何死后殊荣。
半月之后,钱弘俶棺椁抵京,出殡那日,柴宗训亲往致祭,并追封钱弘俶为“吴越王”,追谥“忠武”,特恩准其家眷,可将钱弘俶归葬杭州。
“忠武”二字,更多是看在钱弘俶纳土归降,免除生灵涂炭之功。
亦离不开钱弘俶降周之后,担任南部战区指挥使,为大周建功立业的功绩。
唯有柴宗训心里清楚,钱氏后人会为这片土地上的后世子孙带来怎样的奇迹,“忠武”二字,实在难以囊括其功。
柴宗训还急命陆军司副将李守恩接任南部战区指挥使一职,即刻赴任。
此前李守恩受蕲王连累,错失陆军司指挥使一职,如今接任南部战区指挥使,恰如其分。
李守恩担当南部战区指挥使,接下的第一项重任,即按照地形划分,原蒲甘王朝、勃固、阿拉干、直通以及哈利班超,室利佛逝西北部的驻军人数等。
柴宗训对于这片新并入大周的领土,将其以中央山脉作为两地分割线,左侧为缅南省,右侧为湄南省,各自设立自治州府,并将佛南省划归湄南省管辖。
缅南省的范围,大致相当于蒲甘王朝故地加上勃固与阿拉干,而湄南省则为哈利班超、直通加上佛南省。
吏曹院为了尽快补齐两省官员的缺额,分别从西南、东南各省,乃至安南、越南两省,调来了部分官员,在周军撤走之前顺利完成了交接。
韩通等人在剿除完蒲甘王朝境内残余势力后,将此战所得之土尽数交由南部战区士卒驻守,继而率军返国。
元圣五年末,韩通等人率军返回汴京,几人此战功大,柴宗训在朝会之上,便当众宣布了对众人的恩赏。
“着加封韩通为‘太保’,潘美为‘少保’,李继隆、曹璨各赐黄金一千两、白银两千两。其余有功将领,交由枢密院一一论功行赏。”
此战过后,大周在南洋可以说是再无敌手,沿线海贸必定更加繁盛。
谁料,仅仅过了半月不到,远征归来的韩通便病倒了。
柴宗训得知消息后,特意微服出宫,看望韩通,这也是君臣两人,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韩通之子韩微听闻门房禀报,说是有客来访,本欲将对方拒之门外。
“你是说,递帖子的人乃是宫里的童大官?”
韩通突然病危,韩微忧心忡忡,原本不想迎客。
见童海突然上门,韩微还以为是宫里有什么恩旨,立马穿戴整齐,出门相迎。
待韩微见到童海之时,倏地发现,大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看起来十分普通。
但马车旁站立的人,却是五卫都点检,韩微此时再笨,也猜到端坐在马车中的人是谁。
“臣……”
韩微正欲下跪,膝盖还未着地,就被一旁的龙骧卫都点检曹玮给搀了起来。
“不必多礼,朕只是来见一见韩副使,你带路即可。”
“臣遵旨!陛下请!”
柴宗训下了马车之后,便在五卫都点检的护卫下,进了韩府,见到了韩通。
看见柴宗训的第一时间,韩通还以为自已是在做梦,待他走近后,方知真的是陛下来看自已了。
“陛下圣安!”
柴宗训制止了韩通准备下床行礼的动作,让他安心躺着便是。
“朕是悄悄来的,礼数就不必了。听闻你病了,眼下可好些了?”
“唉……臣老了,不中用了,南征归来,这身子骨就不太利索了,还劳陛下前来看望,臣真是罪该万死!”
“安心养病,朕还需你辅佐。武将之中,你对大周的忠心,朕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大周可不能少了你韩副使……”
见韩通气色欠佳,柴宗训只坐了一会,便去了大堂,嘱咐韩通好好休养。
有些话,柴宗训只有问过韩微之后,心中才能确定。
“你父亲的病,太医怎么说?”
“回陛下,太医说,父亲已是油尽灯枯,没有多少时日了……”
“怎会如此,朕命他领军出征之时,他人分明还好好的?”
韩微只好将韩通到了南洋之后,便水土不服之事说了出来。
柴宗训当下了然,韩通定是因一时受不了当地的气候,伤了根本,才致病重。
朝堂之上,能够得到柴宗训信重之人,韩通算一个。
军改之后,韩通便成为了枢密院副使之一,后枢密院数次人员更替,他依然稳坐一席,足以见得柴宗训对他的看重。
“好好照顾你父亲,若有难处,着人告诉朕即可。”
“多谢陛下恩典!”
离开韩府之后,柴宗训并未立即回宫,他随意进了一家酒楼坐了下来,透过二楼的窗户,看着忙碌的百姓出神。
他们或在摊位前吆喝,或驾车而过……各有各的忙法,全是为了生活奔波。
五卫都点检分别守在门外、楼梯处与大门口,包间之内只有童海一人相陪。
“陛下,您尝尝这个?”
“最近汴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见柴宗训开口问起自已,童海一边为柴宗训布菜,一边努力回想。
“倒也没什么,最近天冷,大家伙都不怎么出门。”
冬天一过,又是一年新春,且元圣六年一到,紧接着便是开科取士的日子。
前些日子,国学部尚书杨守一告老后不久便病逝了,柴宗训按惯例,追封其为“少师”,追谥“文思”。
春闱一事,便交给了新上任国学部尚书王禹偁主理。
王禹偁遇事敢言,以直躬行道为已任,为文著书多涉规讽,故不为流俗所容。
且王禹偁素以变革文风为已任,所著诗文变唐末四代雕绘纤弱之习,柴宗训委任他为国学部尚书,也是想扬经世治学之风。
坐了一会后,柴宗训便起驾回宫了,御案上还摆着他出宫之前看着的图纸。
图纸上画着的正是太子元明送来的京北皇城图鉴,只见柴宗训用朱笔,圈出了一小处,并在一旁上书了“昭勋阁”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