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李扶摇便收拾行装,往吴大牛的炼器店中走去。
他倒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是炼器店中的学徒,每日还是要照例去吴大牛那里抡大锤的。
炼器一途,易学难精。
也和书法冶印、制符铭纹一样,需要大量的练习,天长日久,方能有所成就。
单纯以抡大锤为例,不止需要力量,而且需要极高的准确度和节奏感,每一锤下去都要恰到好处,既不能过轻也不能过重,更需均匀有序,这样锻造出来的器胚才能质量均一,无瑕疵。
李扶摇初涉炼器之道,对炼器一道的悟性却是很高。在吴大牛的指导下,李扶摇的炼器技艺进步神速,虽然还不能独立完成高级法器的炼制,但基础的器胚打造已经颇有章法。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的骄傲之色,总是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情,哪怕是最枯燥乏味的锤炼和锻造,他也不怠慢。
吴大牛见他如此刻苦和谦逊,心中自是更加欣慰,便也倾囊相授,将自己多年的炼器心得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李扶摇。
这一日,天色尚早,李扶摇如常来到炼器店中。
他换上了满是烟火气息的火工袍服,拿起大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随着他的锤起锤落,火星四溅,每一下都沉稳有力。
“这小子看着瘦弱,气力倒不小嘛,才没有几天,这大锤倒是挥得似模似样。”
“那吴大牛要是走了,把这小子留在村里,倒也不错。”
“怕是留不住。你看不吭不巴的,眼中却透着傲气哩。”
“怎么就留不住?给他物色个女人,不就拴住了吗?”
路过的人们看着正在挥汗如雨,一下一下挥舞着大锤的李扶摇,皆是发出一阵地赞叹声。人们也都看着出来,李扶摇若是照这般发展下去,日后说不定也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炼器师。
李扶摇对人们的议论却恍若不闻,他依旧沉浸在炼器的世界之中。在别人看来枯燥乏味的抡大锤的活计,他却干得趣味盎然,每一锤下去,都会有不同的体悟和心得。
随着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李扶摇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望着自己面前那一件件整齐排列的半成品器胚,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吴大牛从店内走了出来,看着李扶摇的成果,一脸地惊异。这些半成品的器胚,比起他亲自下场打造的,也是丝毫不差。
特别是对火候的把控,还犹在他之上。
唯一欠缺的,就是那锤子底下的力度,还稍稍差了一点。不过,这只是一个笨工夫,只要再锤炼个一年半载的,这锤子底下的力度也会涨起来。
“吴师早!”吴大牛正想开口,李扶摇已是端起早准备好的茶水递了过来,态度谦恭,活脱脱就是一副学徒的模样。
“别”吴大牛一个哆嗦,他哪里受得起李扶摇这么大的礼。可是看着店外人来人往,立时想起和李扶摇的约定,只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喝过茶,吴大牛也开始干了起来。
开猎在即,每日来投靠桃源村的修者一天比一天多,村里也是人头攒挤,据说连村东头的那片坟地处,也挤满了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临时搭起的窝棚。
吴大牛这炼器店中的订单,也一天比一天多。若不是有李扶摇过来帮忙,吴大牛还真忙不过来。
还是老规矩,李扶摇抡大锤,吴大牛抡小锤。
只见吴大牛从烧得通红地火炉中夹出一块烧得赤红的玄铁,抡起小锤,在玄铁的中部敲了一锤子,李扶摇便抡圆了大锤,重重地砸了下去。
两人合作默契,就像一对合作多年的师傅和学徒弟,开始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不多时,那块顽铁便开始一点一点地延展,变形最后成为一件寒光内蕴的器胚。
两人从早上一直忙到太阳下山,这才算是结束了一天工作。
李扶摇到底是身体单薄,一天的大锤抡下来,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身上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不过,他还坚持着帮吴大牛把炼器店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种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这才离开。
“李兄弟日后,必成大器。”
吴大牛看着李扶摇离开的背影,眼中却是充满了敬佩之意。从明面上看,他是这炼器店店主,李扶要只是一个伙计。
其实他自己才知道,在这位李兄弟面前,他才是真正的学生。他炼器的那点本事,皆是源自家族中的那位仙尊所授的一本炼器谱,自己能领悟的,却不过是仙尊所授的十之一二。
其中有许多门道,他炼器多年,思索再三,也是无从领悟。可是那些自己难以领会的东西,在李扶摇的面前,却根本不值一提。
对方只要稍一思索,便能明白其中的诀要。与其说他是李扶摇的炼器师傅,倒不如说,李扶摇才是他的师傅。
在符阵一道,李扶摇的学识更是远远超出他的理解。
符阵之道,最难者其实不是绘制法符和铭刻符阵,毕竟这是笨功夫。
说白了,绘制法符和铭刻符阵是依葫芦画瓢,一笔一画,跟着描画铭刻,大致也差不多。
只要沉心静气,刻苦练习,终归会有所成就。
在吴大牛看来,符阵的解析和运用之道,才是真正的难题。这涉及到对符阵的理解和推理,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吴大牛最怕的就是这个,一些简单的符阵,诸如离火阵之类的五行法阵还好一些,若是涉及到天雷地火阵之类的几个阵法杂合在一起的复合型阵法,他的脑子里会立时乱成一团浆糊。
可是这些符阵在李扶摇这里,却会被推演得清清爽爽,布置得明明白白,一点也不乱。
他甚至还能根据已有的阵法,推演和变化出全新的阵法。
这也让吴大牛对李扶摇这个“伙计”,几乎是敬若神明。若不是李扶摇不许,他只怕在店里都要追着李扶摇叫师尊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