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苦难与挫折,臣与公主都会共同面对”,穆昀在宽袍大袖下握紧拳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君华,眼中流露出无比的信任和疼爱,那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特有的慈祥和宽容。
叶君华心中泛起阵阵酸涩,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强忍住泪水,“谢谢你,太傅!”
叶君华知道,他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也会是她强有力登基道路上的有力支持者。
这一瞬间,叶君华感到鼻酸,曾几何时,穆昀还是她的引路老师,如今以后也依然是。
只是这看晚辈的慈爱目光是怎么回事?
活生生把两人划作了两个辈分?
穆昀微笑道:“公主,您终于长大了,我很开心。”他顿了顿又道,“我们走吧。”
“嗯。”叶君华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跟在顾昀身后缓慢地往外走去,她要去见证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因着萧贵妃的逼宫谋反,叶君华以或还有意外为由,将穆昀留在了宫里。
“公主是金枝玉叶!怎能与臣匹配?臣配不上你!公主不该嫁给臣!”
叶君华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后,她叹了口气。
“你误会了。”她轻声道,“本宫并非金枝玉叶。”
“本宫虽是嫡公主,但母后早亡,所以,父皇若在世,本宫的婚事由父皇和皇弟做主。”她苦笑,“本宫不想嫁给谁,我只想活得简单幸福。所以,我不在乎什么皇室血统。”
“太傅是我见过的,最特殊的男子。你虽然不是世家公子,可你的学识和见闻,足以让任何世家公子汗颜,寒门出身,但博览群书,为国为民,文武双全。”
“太傅不必妄自菲薄。你值得更好的人。”
“我喜欢这支木簪。”叶君华望着穆昀,神色温柔,语调轻缓,“这是除了母后之外第二个送我亲手做的簪子,除了太傅送本宫的牡丹木簪外,这枝是母后送我的生辰礼,雕的是莲花,希望我能如莲花一般濯濯自清。这是母后生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想一辈子好好珍藏。”
她说这番话时,语速平稳而缓慢。
穆昀心里酸楚。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喜欢这根簪子的。
“公主喜欢就好。”他轻轻说道。
“还有,”叶君华道,“我不希望我和太傅的关系传出去,尤其,尤其不能传给朝中人。太傅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的声音仍旧很轻柔,语速也是不疾不徐,可穆昀却觉得遍体生寒。
她的话语中隐含的威胁,让他害怕,恐惧。
更让他惶恐,她该知晓自己这一生最不愿伤害和为难的人就是她了。
明明是他最怕的事情,此刻由公主说来,却让他止不住地落寞心酸。
“太傅,你值得更好的人陪伴你,照顾你。”
穆昀怔愣,呆滞地望着她。
怪不得她那般耀眼,那般风采夺目……
她事事为自己着想,如今是真的放下自己了吗?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呢?
“太傅,你的才华,足够让任何人敬重。”叶君华继续道,“而本宫……只希望找个疼我宠我的夫婿,仅此而已。”
穆昀呆呆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她说,我希望找个疼我宠我的夫婿,仅此而已。
她说,你不必妄自菲薄。
她还说,你值得更好的人照顾你……
穆昀忽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不等他继续反应,叶君华却是一鼓作气话锋拐了个弯,“还是说在太傅眼里,明华还不是最好的。”
“公主自然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姑娘,只是臣”
“太傅不必妄自菲薄。你值得更好的人,不是我。”
她说着,将那支簪子还给了顾昀。
“太傅不必介怀,本宫可能没有办法保管好它,待日后遇见合适的人,太傅再送与她,作为礼物。”
说罢,她转身离去,背脊挺直如松柏。
穆昀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脑海里乱糟糟的。
为什么,一夕之间,公主对他不再留恋?
穆昀失魂落魄,等他回神时,叶君华已经走了,只剩下桌上那支木钗安安稳稳地躺着。
就此放下?
他做不到。
只要还能见得到公主,公主安安稳稳快乐无虞地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幸福地活着就好。
他本就不应该太过贪心,贪恋不属于自己的公主。
公主当如枝头牡丹,空中皓月,高洁清冷。
而他,连月光都触及不到。
肖想?
他不够资格。
……
翌日,穆昀辞别叶君华后,独自返回客居的宫殿。
叶君华站在窗台旁看了他好久。
直到他走得没影了,她才转身走入内殿。
梳妆盒里,放着那支雕工精细的木簪。
她伸手摸了摸簪子上的花纹。
穆昀对她说过,她若不喜欢这支木簪,可以丢了。
可她不缺钱。
不缺爱。
只是缺一个太傅。
一个衷心的孤臣。
况且,这支木簪是穆昀,同时也是自己的心爱之物,她怎舍得卖掉?亦或者丢掉?
她将簪子收起来。
“公主在想什么?”灵儿从屏风外探出半边身子。
“你醒啦。”叶君华道,“你还是这么八卦。”
“比不得公主好兴致,大半夜不睡觉孤芳自赏。”
灵儿眼尖地看到公主平日最喜欢的木钗不带戴了,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您的钗子是丢了嘛?”
“嗯,被贼人偷了。”
“偷心贼。”
她垂下手,轻轻握住木簪,指腹摩挲。
她的发间,还残余着那抹熟悉的幽香……
**
叶君华从未见过像穆昀这样痴傻的男子。
她甚至觉得他很可怜。
或许是被她吓坏了?
可是,他没必要啊,他本就应该娶妻生子,好好地活着才对,哪有他这样不懂规矩的?
一次又一次,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
她暗骂几声,吩咐宫婢拿些糕点茶水给他,打算今晚不招惹他,免得他又来纠缠她,她烦死了。
穆昀一坐就坐到了深夜,喝了好多酒。
他醉醺醺的,嘴巴却不肯闲着。
“公主,公主……”
“你叫我什么?”叶君华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