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怀回过头,远远地看到东临门外的正德北街上一人一马飞奔而来。
正德北街上不得策马,违者可处大不敬罪被收监罚钱。
但来人显然并不在意,他在大道策马疾驰,跑得飞快,一息之间,便已到了北街尽头。
离得近了,叶倾怀才看清来者何人。
马背上宽肩窄腰,黑衣长剑的男人,不是陆宴尘是谁?
叶倾怀心里先是一惊。
他怎么会一个人来这儿?他不该去雷州解救王立松吗?
旋即她心中又生出一线希望和庆幸。
不论他是为何而来,总之如今事情又有了变数。
叶倾怀还是
虽然叶倾怀也会骑马,但“会”与“擅长”之间的差别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纵马狂奔,直到东临门前也没有放缓的意思。门外的左衙卫见到他这个冲锋的架势,不禁将长枪调转了方向迎向狂奔的马匹。
叶倾怀心中也捏了一把汗。他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陆宴尘一手握紧了缰绳,在马背上伏低了身子,一手扣上了腰侧那柄漆黑的古剑,在马匹冲到侍卫身边的一瞬,他手中的剑突然出了鞘。
楚定国不愧是兴瑞十五年武校的魁首,他下意识地提起剑去格挡住了陆宴尘的剑。只是对方发难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出鞘,便连剑带鞘地去挡了一下。
饶是如此,陆宴尘的剑挟着马匹冲锋的力量,势不可挡,仍是将他击得连退了两步。
他身边的两个侍卫却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两人执枪的手臂上均结结实实地挨了陆宴尘一剑,虽有腕甲护着,剑上强劲的力道仍是伤及了筋骨,两人手中的长枪皆脱手落在了地上,人也吃痛地跪在了地上。
只一个回合,陆宴尘便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外门的防线,他驱马进了门洞。
进门洞的一刹那,陆宴尘连带着马匹像是有一瞬融入了黑暗中,一时间竟看不清他的身姿了。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叶倾怀感觉到头顶似有一道厉风刮过,令人心生寒意。
然后,她身后突然传来了惊呼。
“将军——”
呼声中难掩恐慌。
叶倾怀回过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武卫将军徐亮向后倾倒在一名侍卫的身上,他的额头上笔直地插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古式短剑。
正是陆宴尘手中的那一柄。
徐亮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没有说得出口,两道血线从他的额头上沿着鼻梁淌了下来。
他身后的侍卫似乎也吓傻了,过了半晌,才惨叫一声推开了他的尸体。
叶倾怀也呆住了。
陆宴尘的那柄短剑是步兵用剑的样式,而且是传统的古剑。这种剑又短又宽,虽然双面开刃,但是因是宽刃,并不锋利。陆宴尘能在几十步开外,将一把几斤重的宽刃短剑生生贯入人的头颅,这得是什么样的准头和膂力。
叶倾怀回过头来,正见陆宴尘扯住了缰绳,那匹快马一声嘶鸣,在叶倾怀面前将将停住。
马驹在叶倾怀面前又来回踱了几步,陆宴尘骑在马背上,紧紧扯着缰绳,生怕马匹冲撞了叶倾怀。他的双眼却仍望着徐亮的方向,漆黑的眸子里像是凝结着锋利刺骨的寒刃,杀气逼人。
确认右衙卫暂时不会有动作后,他才低下头来看向叶倾怀。
看到叶倾怀的一瞬间,他的眼睛亮了亮,叶倾怀感觉他似乎是想对她笑一下,但是在看到叶倾怀朝服上的血迹后,他的神色突然又变得凝重了。
陆宴尘抬腿跃下了马,轻盈地落下地来,他满眼担心地看着叶倾怀,自责道:“臣救驾来迟,陛下伤到何处了?”
叶倾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朝服,道:“朕没受伤,这些都是别人的血。”
陆宴尘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先生怎么来此了?”
“臣收到消息说陛下有难,便先赶来了。”陆宴尘答道。
叶倾怀皱了皱眉头:“王立松呢?”
“陛下放心,他身边一直有人,不会出事。”
叶倾怀略一思忖,陆宴尘办事一向稳妥,他如此说,应当是不必再多问。
“杀了他,为将军报仇!”这时,右衙卫突然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有人愤怒吼道。
叶倾怀与陆宴尘一齐回头看向内门处黑黢黢一片的侍卫。
纵然徐亮身死,他们的处境也没有好转多少。
叶倾怀不禁问道:“先生是单枪匹马前来?可有后手?”
陆宴尘没有答她,而是看向了外门。外门处的几个侍卫先前被他冲砍过,现在仍是横七竖八地倒在门边。
外门倒是通畅的。
“臣敢问陛下,陛下拼死出宫,是要去做什么?”陆宴尘问道。
“朕要去承天门。”
陆宴尘回过头来,看向叶倾怀,眼中似是欣慰似是担忧。
他略一踌躇,突然拉过叶倾怀的右手,将自己手中的缰绳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他向前跨出一步,高大的背影将叶倾怀完完全全地遮挡住了。
这时叶倾怀才发现,他的腰后还横别着一把弯刀,是一种叶倾怀从没见过的制式。看起来和寻常的刀有些相像,只有刀尖处有些许弧度,刀身很长,只比龙渊剑短一点。
陆宴尘背对着叶倾怀,将那把弯刀缓缓从身侧拔出。刀出鞘时,一道寒冷刺目的光映照在叶倾怀眼底。
她与陆宴尘有一臂之远,仍能感觉到刀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
那种煞气,仿佛是吸食过无数的人血。
陆宴尘踏出半步,双手举刀在前,他没有回头,对叶倾怀道:“陛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这里交给臣,绝不会让他们一人踏出东临门。”
叶倾怀看着他的背影,想劝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来。
她回头看向东临门外,正德北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午后的阳光洒在漆红的宫门上,有些耀眼。
叶倾怀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她回过身,双手交握前推,对陆宴尘深深鞠了一躬,道:“拜托先生。”
言罢,她拉着马颈侧的胸带踩上马镫,翻身上马。
叶倾怀骑在马背上,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陆宴尘,他的身形笔直,一如她
叶倾怀一扯缰绳,调转马头,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腹,向门外冲去。
冲出门洞的时候,她听到陆宴尘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左衙卫的兄弟们!”
那支八人小队应道:“在!”
“能与诸位同生死,是陆某之幸。”
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