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突然造访

“哥,我们就这样贸然前来不太好吧?”

季幼安扯了扯季幸的衣袖。

贾岛走到城门口,想了想,又掉转头去到季府,把季幸兄妹喊上。

“无碍,我看涂二小姐挺通情达理的,再说玉溪难得起了兴致,听一次玉溪鼓瑟可不容易。”季幸一想到马上能听到贾岛的瑟音,兴奋不已,不停地看向门口。

季幼安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这个哥哥,五音不全偏偏痴迷于音律,曾听说西华寺的主持善箫,在那跟着念了一个月经,就为听一曲箫声。

贾岛略带歉意对季幼安道:“季小姐,抱歉,此事是我一时兴起,刚得了一首曲子,觉得只有古瑟才配得上,这才想了这一出。”

“玉溪哥等会儿和白蘋致歉吧,毕竟她现在是太乙真人古瑟的主人。”季幼安浅浅的笑着。

院内,涂白蘋听了崔四的汇报,眉心紧蹙,这几个人怎么会突然到访。

“可要将人打发走?”崔四问。

涂白蘋犹疑一会儿,“算了,请进来吧。”

于是,季家兄妹和贾岛三个人进了秋水别苑。

三个人都被秋水别苑精巧的布局惊艳,堆石为垣,编花为牖,长廊曲洞,俄见粉墙环护,两棵半青半黄的银杏树,银杏树下支了个别致的凉棚,一女子带着个斗篷一席素雪白碧罗纱裙站在凉棚内,旁边站了个侍女搀扶着。

烟儿提醒道:“人近了。”

涂白蘋还未开口,季幼安先发了问:“白蘋,你怎么了?自己家还带个斗篷把自己脸面遮上。”

季幸和贾岛也疑惑地看向涂白蘋。

“幼安见谅,我最近不知怎么了脸上起了红疹,大夫说不能见风,没想到你们今日前来,就只能这般见面了。”涂白蘋道。

季幼安脸上有些尴尬,自己冒冒失失来,正碰到主人家不便的时候。

贾岛接过话来,“这事得怪我,是我起了劲,想借涂二小姐的古瑟试试新的曲子,这才拉了季家兄妹来。”

季幼安感激地回了贾岛一个微笑。

“涂二小姐,这事也有我一份,我一听玉溪兄想鼓瑟,就想到太乙真人的古瑟,于是才提议找涂二小姐借太乙真人的古瑟用上一用。”季幸加了一句。

季幼安拉过涂白蘋的手,偷偷在涂白蘋耳边说:

“白蘋,其实我也想听玉溪哥鼓瑟……”

涂白蘋吩咐道:“烟儿,去把我书房内的古瑟取来。”

烟儿得命去取。

季幼安听见涂白蘋有自己的书房,一时生了羡慕之意,女子舞文弄墨本是幸事,若还有独立的书房更是幸上之幸。

涂白蘋招呼大家坐下。

烟儿取了瑟过来,将瑟放于一旁,然后扶着涂白蘋坐下。

几个手脚伶俐的丫鬟又端上几样水果蜜饯。

“玉溪兄,快鼓瑟吧,我可迫不及待了。”季幸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催促着。

“是啊,玉溪哥,快让我们再领略一次仙乐吧。”季幼安跟着添了一句。

贾岛端坐瑟前,先是轻轻拨了几下调了调音准,在心里感叹果真是名瑟。

然后左手一拢一捻,右手一抹一挑,徐徐道来的乐曲流淌开来。

音乐者,动荡血脉,通流精神而正心,涂白蘋觉得自己在这瑟声当中这段时间胸口郁积的幽愤、悲痛、迷茫一瞬间被荡平了。

一曲完毕,仍意犹未尽。

“啪啪啪”,季幸忍不住鼓掌,激动地站起来,“玉溪兄一出手便是绝唱,真真仙乐。”

季幼安眼底的钦慕溢得出来,“玉溪哥乃今之师旷!”

“季小姐过誉了,愚怎可比天下之至聪的师旷圣人。”贾岛笑着道。

涂白蘋才发现不知何时季幼安改了对贾岛的称呼,在心里想,贾岛这登徒子不耍无赖的时候是蛮讨姑娘喜欢的。

贾岛见有人一直沉默,故意道:“听说涂二小姐在音律上也有造诣,不若借此机会让我等听上一听?”

季幸早就有这个念头了,来的路上就想着等会怎么提比较得体,见贾岛先于自己提出来,赶紧附和道:

“涂二小姐这地是福天宝地,在这听乐,只觉飘然入仙呐,不若请涂二小姐也操上一曲?”

季幼安没有出声,眼神却是看向涂白蘋这边。

“我家小姐今日这样不便鼓瑟。”烟儿出声道。

“也是呢,白蘋不能吹风,改日再约个时间吧。”季幼安道。

季幸有些失望地垮了脸。

“真正懂乐的,凭耳与手足以操曲,涂二小姐认可这一点吗?”贾岛悠悠地问。

涂白蘋刚对贾岛起得那一点好印象瞬间消失,这人依旧是个无赖!

涂白蘋收敛情绪,讪讪地笑道:“既然大家兴致高,那白蘋献丑操弄一曲,权当误人误己。”

“好!”季幸第一个叫好。

季幼安也隐隐期待,那日听涂白蘋谈瑟,便知她是高手,却不知水准如何,现在有机会听,自然是要好好听。

贾岛起身让座,涂白蘋却没动,烟儿将古瑟搬到涂白蘋面前的小几上。

吞吐完一口气,涂白蘋抬手,操弦骤作,宫声大音,羽声则细,忽然变之,急者凄然以促,缓者舒然以和,时而崩崖裂石,时而高山出泉,又如风雨夜至。

在场的每个人都凝神静气屏住呼吸,沉醉在这完美的音乐中,曲罢,久久不能出。

这一次,三个人都忍不住鼓起掌声。

“涂二小姐也是一等一的鼓瑟高手啊,听之以耳,应之以手,完全无需眼目,可为大师!”季幸夸赞道。

“白蘋,你今日当真让我开眼了,在你面前我愧不敢当这京都才女的名号。”季幼安道。

贾岛眼底有着惊艳,自己的乐,重在抚慰心灵,涂白蘋的乐,重在挑弄人心,让人随着她的乐上下起伏或悲或喜。

季幸觉得自己今天这一趟真是太值了,过了会,季幸问道:“涂二小姐,在下也颇好这园林之胜,今日见这园内处处巧思很是心动,可否领着我们几个游览一番?”

季幼安斜睨了一眼自己哥哥,这人臭毛病又犯了。

季幸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忘了今日涂二小姐身体不便了。”

“烟儿,带着季公子去转转。”涂白蘋道。

烟儿领命。

季幸迫不及待地起了身,季幼安怕季幸忘了礼节,也跟着起身。

“白蘋,我也去领略一番。”季幼安道。

烟儿领着季家兄妹走了。

剩下贾岛和涂白蘋两个人留在原处默默无语。

贾岛总觉得今日涂白蘋有点怪异,似乎收敛了很多,尤其是和上一次张牙舞爪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一想起上次的事,贾岛隐隐有些生气,自己第一次被一个女的强·压在身下居然是被一个醉猪。

“咳咳咳。”

贾岛咳嗽。

“咳咳咳。”

贾岛咳嗽。

“贾公子若是嗓子不舒服找个大夫好好瞧瞧。”涂白蘋没好气道。

提起大夫,贾岛又想起吴太医来,这才记起自己今日来秋水别苑的目的。若当真只是脸上起红疹,吴太医为何遮遮掩掩。

“涂二小姐病得很严重?”

涂白蘋一愣,以为是被贾岛看出了破绽。

“没有。”涂白蘋赶紧否认。

贾岛知道自己对面的女人喜欢和自己唱反调,又认真地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病?”

涂白蘋搞不清楚这人怎么非要追根究底,低喃了一句:“干你何事。”

两人距离太远,贾岛没听清楚,贾岛起身走近,“你刚刚说什么?”

贾岛武功高走路近乎无声,涂白蘋被吓了一大跳,手碰到面前的古瑟,发出突兀的声音。

贾岛以为涂白蘋那斗篷虽遮住了眼睛,可那纱帘透光,应该能看清一些,觉得涂白蘋反应太大了,反问道:

“你没看见我过来吗?”

涂白蘋顿时火气被点燃,“是啊!我眼瞎!”

贾岛平白无故被吼了一嗓子,也不想自讨没趣,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涂白蘋耳朵听了听,似乎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知道贾岛回到了原位。

涂白蘋的指甲狠狠地扣进手心,自己依旧没法接受眼瞎这个事实。

没过一会儿,烟儿又领着人回来。

季幸见涂白蘋和贾岛两个人依旧隔远而坐,也没说话,笑着打趣道:“好说咱现在也是朋友了吧,你们俩中间是被王母娘娘划了一道银河吗?”

季幼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观赏完没?完了就走吧,免得在这不受待见。”贾岛语气有些不好。

季幸听出一些端倪,目光在涂白蘋和贾岛身上转了一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文人相轻?

“大家都是朋友,音乐各有特色,没必要因此生了隔阂。”季幸道。

贾岛沉默。

涂白蘋沉默。

季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天才都是这么的骄傲吗?

“白蘋,太阳快落山了,今日叨扰良久,感谢招待,我们先告辞了。”季幼安打圆场道。

烟儿立马站出来,“我送送各位贵客。”

涂白蘋只是站起来并未挪步。

几人走后,烟儿折回,见涂白蘋已经把那不透气的斗篷摘掉。

“小姐,您和那贾公子……”

“没事!”

涂白蘋脸有些臭。

烟儿不再多嘴。

马车内。

季幸想做个和事佬,于是问道:

“玉溪,你与涂二小姐……”

“没事!”

贾岛脸黑得很。

季幸撇撇嘴,闭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