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雯和小哑巴的尸体被警察带走了,林浅和沉星也跟在警察车队后面回去做笔录了。
等到一切都搞定下来,又是十二点刚过,已经第二天了,至于刘雯,警察说,因为她拐卖的时候已经记事,所以能清楚记得自己家的位置和电话号码。
他们连夜给刘雯的父母打去了电话,刘雯的父母知道丢了许久的女儿现在在h市清溪县。
当即就激动的泪流满面,夫妇两个本来是立马订机票的,可是奈何今晚太晚,已经订不到了,于是定了明天一早的班机,一早就会赶过来接刘雯回去。
刘雯也不想再麻烦林浅他们了,今晚警察就让她在值班室休息一晚,等着明天父母领她回去。
林浅和沉星走的时候,刘雯走到门口去送,嗫喏了半天才道:“谢谢你们,你们这份大恩我一定铭记在心,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林浅姐姐。”
林浅蹲下身摸了摸刘雯的头发:“该谢我们什么?刘雯,你该谢的应该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有了勇气,殊死一搏,才从那群人渣的手里逃了出来。”
刘雯笑了笑对着林浅道:“姐姐,我以后还能再碰见你吗?”
林浅摸了摸她的头:“有机会的话会的。”
说完,林浅转身就走,不一会儿林浅和沉星上了车,沉星正在发动车子,刘雯跑到门口大喊,朝后视镜用力挥手:“谢谢你,林浅姐姐,我们有缘再见!!!”
林浅也对着后视镜摆了摆:“有缘再见!”
沉星发动车子离开了公安局门口,直到此刻,林浅才明白,这一切终归是尘埃落定了,坏人被绳之以法,而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林浅感觉像卸下了一副重担,之前和狗哥搏斗,追击犯罪团伙的时候怎么不困?
仅仅就这么一会儿,睡意就如同浪潮一般波涛汹涌般传来,直困的她睁不开眼睛,林浅再也承受不住。
于是偏头对沉星道:“到家叫我,我睡一会儿。”
沉星:“好。”
然后为林浅披上了毛毯,等林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家了,沉星把车先开进车库,林浅上去。
钥匙插进锁孔还没来得及转动,房内的人就听到了声音,陈秋水和林峰连忙站起来,一脸激动。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林浅被二人迎进屋,家里空气中飘着椒麻的香气,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林浅抬着头向厨房看去:“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陈秋水把她迎进屋内,又立马去厨房盛了碗汤端到她面前:“还不是你叫我煮的胡椒猪肚鸡,喏,一直煨着呢,试试。”
说着把汤碗推到她面前,林浅坐下,面前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胡椒猪肚鸡汤,胡椒的香味早让她动了胃口,这回忍不住食指大动,一下子喝了两碗。
“呼,好饱。”
林浅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饱嗝儿,林家父母这时才问道:“事情解决了吗?”
林浅点点头:“解决了。”
接着林浅跟他们复述了一遍自己如何跟着警察找到尸体,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做了笔录,还有刘雯。
陈秋水很是担心那孩子的境况,见刘雯没有随林浅一起回来,有些紧张:“刘雯那孩子呢?”
林浅摆了摆手:“她父母明儿一早就过来接她。”
陈秋水这才松了口气叹道:“这便好,这便好。”
一家子人又说了会儿话,各自去歇息去了,晚上,林浅终于睡了个好觉。
这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真爽啊,林浅开始恢复之前在家躺尸的生活,一切又恢复到自然宁静的样子。
如此又过了两三天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无聊了就玩玩手机和看会电视,别提多自在了。
这两三天里林浅天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陈秋水给她留的早饭,然后看会电视,今天家里没有人,林浅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
陈秋水下去守铺子了,沉星去修车了。
越野车被她撞的车盖都变形了,得拿去修一修,林峰出去找工友喝酒聊天。
没看多久,她就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
“喂,您好,是林浅同志吗?”
“是我,怎么了?”
“您在这次行动中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因此经上级部门研究决定,我们决定给你颁发三好市民奖,请您于明天上午九点来清溪县公安局一趟。”
林浅听了,忍不住咂舌,闯红灯飙车还有三好市民奖的吗?
不过,她嘴上可没那么说,林浅:“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那边正要挂断电话,林浅突然想起什么:“等等。”
“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那群人怎么判了?”
“这个,您就放心吧,他们不止拐卖儿童还利用儿童身体藏违禁品,为首的那个已经判了死刑了,三个月后执行。”
林浅松了口气:“这就好。”
她也能告诫地下的亡灵了。
“那个孩子呢?我是说被你们挖出来的那个孩子呢?他的尸体怎么样了?”
警员说道:“鉴于我们要做尸检,所以法医对他进行了解剖,后续,我们也试图寻找这个孩子亲人的信息进行dna比对,但时间太紧。”
“而且他被拐的时间也太长,那些信息也太久了,信息库里根本没有录入,根本找不到他的亲人,最后我们只能把他火化了。”
林浅嗫喏了下嘴唇,还没说什么,对面就道:“不过您放心,后面找到父母的那个女孩子联系我们公安局。”
“说是要把他的骨灰带回她老家那边安葬,我们找不到这个孩子的父母,正愁不知道怎么安放他的骨灰,也就同意了。”
林浅点了点头:“知道了。”
没想到,最后刘雯还是把他带回了家,虽然小哑巴没找到自己的家,但是,这也算是给了他最终的一个归宿,不至于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您这边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
警员挂断了电话,而此时在距离h市千里之外的大通市郊外,一处公共墓园里
数以百计的石板上镌刻着逝者的名字,一座座坟墓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刘雯蹲在一处墓碑前面,她的父母则站在她身后,神色不明。
满目苍凉的墓园里,刘雯看着那张新打造的碑,心里千头万绪。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哑巴的时候,男孩子提溜着大眼看着她,然后趁着没人把她拉出了屋子,把刘雯拉到梨树后。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装哑!”
刘雯歪歪脑袋:“为什么?”
小哑巴没好气的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活命听我的就是了。”
这是巡查的人过来,问他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逃跑?
小哑巴眨着滴溜溜的大眼镜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她,刘雯这时也学乖了。
不知怎么就原意相信她,唔了半天也发不出声音,一抬头眼睛里满是泪水。
巡查的人这才放松了警惕,笑了说:“我说你俩怎么在一起呢?原来也是个哑巴。”
两个人从此在这个吃人的地方相依为命,一开始,讨不到钱,她不想做这事。
要知道,她可是读了书的,今年初二,她觉得自己好歹也是读书人,觉得这是骗人。
每次刘雯没讨到钱就被人打个半死丢进黑屋里关着,别人不允许进来看她。
只有在刘雯被放出来,第二天接着去乞讨看着没人的时候,小哑巴才会偷偷走到她身边骂她一句。
“活该,谁叫你放不下读书人的身段,在这里,讨不来钱的没有好下场,他们早晚会打死你的。”
刘雯不想理他,发正她也不想活了,让他们把她打死算了。
一次,他们在天桥上乞讨,刘雯和小哑巴一组。
一个衣着光鲜的人走过来,小哑巴颠颠的跑到那人跟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跪倒在那人面前朝那人作揖,又抖了抖自己的破碗。
男人嘴里骂了句:“臭叫花子,滚远点。”
一脚踢向小哑巴,小哑巴被踢的在路上滚了几圈,又爬起来去拉住男人的裤腿,低着头,呜呜咽咽的可怜兮兮的哀求着。
大概是因为他这模样太像一只狗,也或许是男人的心情好,他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色的老人头拍在小哑巴的脸上,像打发一只狗一样。
“拿去,今天本大爷心情好,就当可怜你了。”
小哑巴跪在地上对着男人千恩万谢,不断磕头。
而男人就在他不断的低头躬身中大踏步的昂首挺胸走了,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一样。
男人走后,小哑巴拿着两张红色的老人头走来。
对她咧开了嘴,露出两排大白牙炫耀道:“看到没?这就是我今天胜利的果实。”刘雯不想理他。
趁着看守他们的人不注意,小哑巴飞速的把两张钱塞进了刘雯的碗里傲娇的扭过头去:“给你,省的被人打死了。”
刘雯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碗里的红票子,那小哑巴卑躬屈膝,甚至抛弃了尊严换来的,竟然是为了她。
那是刘雯第一次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感受到温暖。
后来,刘雯在小哑巴的带领下,也学会了抛弃自己的尊严,去乞讨,去哀求,去抱住别人的大腿苦苦哀求,等待他们发善心,一开始她很是看不上这样的人。
记得一开始,刘雯刚做这样的事的时候还很不适应,她说:“你不觉得没有尊严吗?”
小哑巴斜斜的瞟了她一眼却道:“尊严?尊严值几个钱?尊严是能包你吃还是包你穿?还是能让你不被打?在这里这么久,我早就没尊严了。”
刘雯呆呆的一愣,沉默了许久,从那天开始,她也和小哑巴一样放弃了可笑的尊严选择了活命。
刘雯曾经问过小哑巴:“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哑巴:“我觉得你很像我姐姐。”
“姐姐?”刘雯好奇的歪歪头。
小哑巴说:“嗯,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拐卖了,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我有个姐姐,虽然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是我觉得你很像。”
“像吗?”刘雯摸了摸自己的脸
小哑巴坚定的说:“像。”
一天晚上,半夜,两人趁着周围人都睡着了开始小声的聊天,刘雯小声的问:“你想出去吗?”
“我当然想,我出去了,我要去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找到我姐把这些钱都给我姐。”
刘雯翻了个身:“我也想,我想我爸妈了,他们应该也很想我。”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无奈的叹了口气,逃出去简直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刘雯醒了醒神,戳了戳小哑巴。
“小哑巴,小哑巴。”
小哑巴回过神来轻声问道:“干嘛?”
刘雯说:“要是出去了,你给我当弟弟好不好?”
小哑巴奇怪的问道:“你不是有弟弟吗?”
“哎呀,那不一样,我们可以结拜干亲,你就是我的干弟弟。”
小哑巴咋了咋唇,似乎是在品味干弟弟这个名号。
刘雯点了点头:“对,干弟弟,不是亲的。”
“再说,这多么年过去了,你还找的到你姐吗?”
说到这里,小哑巴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刘雯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捂住嘴。
小哑巴想了半天似乎想通了,半晌他道:“好,干弟弟就干弟弟,那我们说好了,出去了就结拜,你可不能骗我。”
刘雯:“我怎么会骗你呢?我,你都信不过?”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们拉钩,这样你就甩不掉了。”
刘雯敷衍的说道:“行行行,拉钩,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
拉完钩之后,小哑巴这才放心,刘雯起了逗一逗他的心思:“来,叫声姐听听?”
“哎呀,又没别人听到,叫嘛叫嘛。”
小哑巴装作听不到,把脸转了过去,可实际上他的耳朵早已害臊的烧红。
刘雯继续不依不饶,硬是要小哑巴叫声姐姐听听,就在这时,外面看守着他们的人大概是起夜,把两个孩子吓了一大跳,立马不敢说话了。
过了半晌,小哑巴才道:“很晚了,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说着不顾刘雯歪向了一边,过了会刘雯也觉得没意思,睡着了。
而在刘雯睡着后,小哑巴睁开透亮的眼,望向刘雯那边,弯起眼角笑了下,极小声的道了一句。
“晚安,姐姐。”
刘雯在墓碑前面蹲了半晌,腿已经蹲麻了,她的面前放着烧金纸的火盆,此刻火盆里满是灰烬,偶尔冒出点火星子。
刘雯在墓碑前站起来,摸了摸冰凉的墓碑道:“今天天色晚了,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弟弟。”
说罢一家三口就走了,而在那块墓碑上镌刻的是‘刘雯之弟小哑巴之墓,刘雯立。’
因为小哑巴被拐来的时间太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在这世上除了个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姐姐就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刘雯跟父母说了小哑巴的事,父母也同意给小哑巴建墓立碑,而且还是以刘雯的名字。
他们很感激这个孩子帮助了他们的女儿,既然这个孩子生前没有家人,那怎么也不能让他死后也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逢年过节的不过是多祭拜个墓罢了,就当他是他们早夭的孩子,刘雯的二弟。
夜色逐渐降临,墓园愈加荒凉,只有小哑巴墓前还有微弱的烛火闪烁,那是刘家人为他点亮的一盏灯。
从今以后,逢年过节,小哑巴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每年清明节,中元节,刘家人都会来携带着香烛纸钱来这里看他。
刘雯此刻好想对小哑巴说一句:
小哑巴,你知道吗?你有家了。
可惜的是小哑巴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