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四章 为什么呢

张雪桔一路上都很颓靡,黑瞎子也安静,慢悠悠的开着车,说他现在是张雪桔的御用司机都不为过。

黑瞎子见她不下车,绕了一圈给人拉开车门。

张雪桔还发着愣呢,一个脑袋就钻进来凑到她跟前,她盯着眼前那蹭光瓦亮的大墨镜,无奈:“你干什么?”

那张大脸终于退到安全距离,黑瞎子一手敲在她额头上,还学着太监捏着嗓子,瓮声瓮气的道:“皇上,要不要小的扶您啊。”

阴阳怪气的。

张雪桔翻了个白眼,一脚跨下车:“不用,你再犯贱我就给你发卖了。”

两人站在天坛府的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张雪桔不知道她自已在犹豫什么。

她还是没办法相信。

那个温柔的,经常与她聊天的那位大姐姐,其实一直给她用的是加速她精神分裂的违禁药物。

她觉得有点悲哀。

六筒离去了,就连谭梅对她的好都是装出来的,那无数个和她倾诉的日日夜夜,她所将她当成朋友所聊的话题,在无邪告诉她的那一刻全都变成了笑话。

前两日刚出新月饭店,无邪便打了电话过来,听起来他其实并不想戳破这个无情的真相,但是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在电话那头让她注意谭梅。

她的药源头有问题。

说是从国外进口,实际上供货链牵扯到当初何晋造假身份建立的药业公司。

如果从这开始的话,那么这个计划他们大概已经绸缪已久,就是为了让张雪桔一步一步的被过去和心中阴影所折磨,最后变成他们手下任意摆布的傀儡。

如果谭梅知情的话,那么她想,在自已铺子里出现的那个和她脸一模一样的女人,以及在阴宫汪晋手底下那个至今没有明确身份的女手下,都有了合理的身份。

她们就是谭梅。

越想她心越凉,她死死盯着那熙熙攘攘的门口,却怎么都迈不动一步。

旁边的黑瞎子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热的掌心透过布料传递的温度是那么的令人安心。

黑瞎子虽然吊儿郎当,总是不着调,但是他所能给予的安全感是无人能比的。

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讽刺,只是声音平淡,似是在叙述什么既定的事实:“你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是啊,她早就有了答案。

可是正因如此,张雪桔才踌躇不前。

她害怕会面临着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在这里停滞也只是自欺欺人。

张雪桔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幢她去过的单元楼迈出了步子。

这一步,也是告别了过去天真的自已。

电梯通往楼上的路十分漫长,直到指节敲击在门板上,她才恍然回神,等待着开门的过程中,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攥紧。

一如往常,没两秒谭梅就开了门,笑吟吟的倚在门边:“怎么想着来看我?”

张雪桔看着她那平静的面容,扯出个僵硬的笑:“先进去吧。”

谭梅瞥了眼她身后的黑瞎子,后者很识趣的抬手做投降状后退两步,一挑眉慢悠悠转进了楼梯间:“我抽根烟,你们聊。”

进屋,换鞋,一切都照旧。

张雪桔甚至看见她随手送的摆件还放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一时间心情复杂。

谭梅到底对她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在这一刻似乎都不是很重要了。

谭梅进了厨房,随之飘来的还有一句:“喝点什么?”

张雪桔没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半晌才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背叛她?

谭梅倒水的动作并未被影响,她只是安静的盯着放凉的白开水从水壶里流进杯子,没有多少意外,她甚至没有回头,有点自嘲的笑了下:“知道了啊。”

那一刻,张雪桔感觉自已喉头发着涩,那种不可言状的感觉遍布全身,她感觉自已一阵阵的麻木。

她不明白,但是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声音微不可察的发着颤:“…所以,为什么?”

她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哪怕是假的说辞,都好过让她知道自已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全都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谭梅转过身倚在厨房的处理台上,她生的很漂亮,一直是明艳大气的长相,只是她为人处世实在是有些冷淡,能让她露出笑颜的或许也就只有身侧亲近的人。

她慵懒的笑笑,晃了下手里的水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再次重复:“喝点什么?”

这副神情与她以往都不同,从前的她是温柔知性的大姐姐,而现在,她似乎亮出了锋利的锐爪。

张雪桔深吸一口气:“牛奶吧。”

谭梅朝她挑眉:“怎么想喝牛奶?”

张雪桔看着她指尖沾染的细碎粉末,垂下了眼:“方便你下药。”

见被发现,谭梅索性掸了掸衣袖,抖落了一地的药沫。

她慢条斯理的坐在张雪桔对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任务而已。”

“任务而已”,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轻飘飘的带过了她们之间无话不谈的日子,眼眸中映照着阳光的午后也仿若就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梦。

张雪桔所珍视的友情,在谭梅眼里,仅仅是任务而已。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骨节用力到发白,张雪桔静了很久,才问:“你是真心的吗?”

她其实想问的是,谭梅有没有哪怕一刻将她当成朋友。

张雪桔虽然平日里总是没心没肺的,可是亲近她的人都知道,她很缺爱,哪怕是亲近之人一点点的疏远都会让她感到恐慌,所以她在学校尽量不交朋友,以免分开会影响心态。

但是她非常非常珍视她所拥有过的情感,这也是为什么无邪第一次试探她的时候她会生气,生气的原因不是他们的手段,而是她将他们当成朋友,但是他们却把她当做敌人。

谭梅自然明白,她一手支着下巴抬眼看她,露出抹笑:“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想我很明白你是什么人,你的问题也不过是迫切的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你期望的答案而已。”

“不过很可惜,”她耸了耸肩,“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善良,或许你猜到了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我所在的家族绸缪着什么巨大的计划。”

她每说一句,张雪桔脸就白一分,直到谭梅扔下那句话:“我还挺喜欢你的,如果你不是计划里的一环的话,所以很抱歉,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你划出猎物的范围内。”

谭梅歪了歪脑袋,不同于从前表现出的知性,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像是该有的模样,她似乎极擅长玩弄人心,她朝着张雪桔微笑,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恭喜你,你再一次被抛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