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领导后,大解放的油用得差不多了,兵工厂的老司机都会给车备十升左右的柴油应急,所以开始小王开始招呼叶利勤收工。
其实这个时候流动的人群已经很稀少了,清场零星的人群后,大家开始把展场的东西搬上车,齐射,何小雨,叶利勤,唐招娣等几个骨干,还有黄煌,吴晓红随车坐车尾,冯建军跟抱孩子的赵小芳坐车头。
汽车先到学校,大家还是把东西搬回音乐教室,因为余兴未消,所以忙完后所有孩子都选择一起走路回家,只有身子不方便的冯建军一家和抱小孩的赵小芳选择了搭顺风车。
吴晓红可能是觉得跟黄煌一起挤车尾不方便,所以也选择了跟范思雨一起回家。
叶利勤跟齐射何小雨告别的时候,交了一张假条和一首儿歌《孤独者》。
“这个《孤独者》是我答应师母您的儿歌,我爷爷身体不好,可能熬不过今年了,一年内我可能也不会写歌和参加什么庆祝活动,期末我会回来考试。”叶利勤郑重的跟何小雨说道。
“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请假的事情我帮你办,按理说这么长的假该办理休学的,不过既然你成绩跟得上,我跟校长去说,问题不大。”何小雨一边说,一边打开《孤独者》。
“都,是孤独的。
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
都不必隐藏,
你破旧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
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
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
没有人爱小丑为何孤独不可光荣,
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
你一样骄傲着那种孤勇,
谁说对弈平凡的不算英雄,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你的斑驳与众不同与众不同,
你的沉默震耳欲聋震耳欲聋。”
“你对儿歌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跟我说这个是儿歌?”何小雨有点质问的对叶利勤说。
“是你们对儿歌有误解,你可以先让赵茜唱,然后再在班上唱给同学听,不用教,同学很快自己就会唱了,如果这都不是儿歌,那你跟我说什么是儿歌?”
“真的?不过这个确实挺押韵上口的,也有不错的正面意义,比你那个大苹果好。”
“你别嫌弃大苹果啊,雅俗共赏有什么不好。”叶利勤心想我还指望出彩铃了靠大苹果挣点零花钱呢。
“我也是不明白今天画展你配一个大苹果的音乐是怎么想的,还好孔部长来的时候录音机没电了,不然真拉低了你师傅画画的境界。”
“国画就是走得太高,不接地气,师父今天开心吧,他现在就是希望自己的画能接地气,然后等着吧,过十天半月够你俩忙的,我们这个时代虽然消息传的慢,但总有传开的时候,到时候会有不少孩子来拜师父学画画的。”
“会吗?”
“今天宣传的重点就是川江小学齐射老师对大众招生,川江小学在川江支流虎溪弯旁边的教师进修校里,相信每个来参观画展的人至少被洗脑了十遍,所以传开是一定的了。”叶利勤说到这里不由想到后世的脑黄精,林仁勇那货吃了之后,读书还是一个重点都记不住,广告词儿记了一辈子,每年过节,收礼也收脑黄精。
“那我正式收赵茜跟沐秋灵你也不来观礼了?”何小雨内心还是希望自己第一次正式收徒的时候,叶利勤能在旁边。
“嗯,我应该回不来,不过师母可以把大弟子的位置给我留着,多给我收几个小师妹。”叶利勤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
“嗯,你是大弟子,其他都是你的师弟师妹。”
“谢谢师母。”
。。。。。。
天云镇似乎是一块被川江遗忘的土地,外面修桥铺路挖隧道,风风火火闹九州,而天云镇却依旧几十年如一日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即使少了叶大生的诊摊,少了诊摊前排队的人流。
天云镇周边的乡民依旧是逢二五八号拿着自己的农产品来镇上赶集,镇上的中心校依旧是书声朗朗,叶大生特意给叶利勤弄了一个陪读的名额,叶利勤拗不过叶大生,只好每周一到六来学校报道一次,喊两句老师好,背诵今天的课文,然后在数学老师那里做两道自己出的奥数题,前后要不了二十分钟,然后就拿了老师完成学校任务的批条回去陪叶大生,只是这个奥数题有的够数学老师想一天。
“现在城里的小学教学都教这么深的吗?”中心校的老师一边感叹,一边打消了去城里闯一番天地的想法,安下心来,决定在中心校好好教书。当然,这些是叶利勤不知道的。
今天不赶集,镇上相对人少,叶利勤扶着叶大生沿着天云镇的石板路走了一个来回,这个石板路是天然的步行街,基本不通车,除非有重大事件,顺着天云镇外面有一条乡村公路,双向两车道,对现在的车流量来说,富裕得不能再富裕了。
“听说你学了二胡?”回到叶家老屋,叶大生坐在屋门口里以前用来坐诊得椅子上,拿出已经包浆裂片,色泽深黄得象牙烟杆,将叶利勤包好得烟叶放在烟杆头上。然后提问叶利勤。
叶利勤机灵的拿出火柴给爷爷点上,然后回答:“初学,略懂一点皮毛。”
“为什么不学医啊,我这一房就看你有这个天分,而且你也看了不少医书对不对?不想接我这手艺没关系,你强哥也接得住,但是也不要埋没你的叶家天分啊!”看来叶大生对叶利勤不想走自己的老路还是心有芥蒂。
“爷爷,如果有机会我长大了可能会卖药,你不是有家规吗,看病不卖药,卖药不看病,等你百年之后,我们这一房就没有看病的了,我卖药没问题吧?”叶利勤试着问。
“你爸确实在药理方面有几分水平了,但是卖药还不够,我屋里那些书都留给你了,有几个方子还是不错的,我都有批注,你大了再仔细研究,现在还是跟学校的读书走,我们叶家可是中了进士后才开始让后代研究医药的,文化知识也很重要知道吗?”
“知道了,爷爷。”
“还有,这个不准卖知道不?”叶大生说着指了指象牙烟头。
对于老爷子知道自己在烟叶里面加料的事情,叶利勤一点也不奇怪,本来也没打算瞒叶大生。
“放心,爷爷,我心里有数,现在我们城里吃的感冒清感冒灵都有类似的玩意儿,缓解症状,当时用量很轻,不会成瘾。”
“有数就好,我这个烟杆用了一辈子,本想留给你爸,但是你不抽烟,也好,至少肺能比我多用几年,我把烟杆留给你大伯,他的肺也不好,不过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必在乎多一天少一天,不抽烟多活十年我也不愿意。相信你大伯也明白这个道理。你姑妈,我把我攒的犀牛角那一盒子的药材留给她,跟她说,家里人有个头疼闹热需要用的时候得拿出来用,别抠抠搜搜得,至于你四叔,他住的离我近,这些年没少从我这里薅羊毛,就不给他了,我供得药王菩萨是个老物件了,传我这里都好几代,给你堂哥强子。”
“知道了爷爷。”
“还有你,应该是从你母亲身上得来的,可能你年轻还感觉不到,不过要注意,你的弱点是心,身体衰退从心开始,年龄过了天命就不要劳累了,你练的那个硬气功最好早早放下,太极可以接着练,过了天命以党参提气养心为佳,如果你妈和你妈那边的亲戚有心脏早衰的,都可以用我书里那几个党参养心的方子延缓。”
叶大生这话前世是没机会跟叶利勤说,叶利勤一直研究心脑血管相关疾病,还真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个病,不过自己外婆确实是因为心脏早衰而会早早离世。兔医这么神奇的吗?
“我记住了,爷爷。”
“我攒的钱和这房子都留给你婆婆,她也是节省一辈子的人,至于以后她留给谁都由她,我担心的就是我这房子,你婆婆在这镇上估计是住腻味了,她又心疼你四叔,你四叔才得了小子,现在又是事业上升期,我怕你婆婆弃了这房子去让你四叔养老。”
“爷爷,你放心,我爸现在有点钱,如果婆婆想卖房子,我让他买下来留给我。”
叶大生的这个担心倒是对的,也符合前世赵枝芬的做法。
“我给自己选的坟地你看过了,我大哥随军去了弯省,现在两边关系虽说好点,但是估计他想落叶归根是不可能了,我的坟旁边就是你祖祖的坟,以后只有我代替大哥去屋子留着你们歇脚也近不是。”
“知道了,爷爷。”叶利勤虽然回答的毫无感情,但是掩不住内心的伤感。
“你可以写信让他们回来了,我也就这两天啦,今天精神特别好,原来这就是书上的回光返照,倒也是舒坦。”
“好的,我一会儿去给他们发电报。”叶利勤还是没忍住眼泪。
“哭什么呢,我们叶家虽然不兴什么丁忧,但是你一年碰不到二胡倒是真的,去,隔壁老王家借一下二胡,他平时拉二胡没少吵到我诊脉,你借过来给我拉一段,这二胡还是得听亲孙子的。”
“好。”叶利勤这次回天云镇确实没带二胡,不过二胡在天云镇不算什么稀罕物,叶利勤就知道好几家有,隔壁老王算是最近的一家。
老王对叶利勤会二胡很是惊奇,叶利勤小露一手之后,老王放心的将二胡借给叶利勤。“嗯,给老叶弹两首,他这几天好点没,有些日子没看见他出诊了,跟他说,以后他出诊,我不拉二胡影响他了。”
“可惜你没机会了。”这话叶利勤放心里没说,只是道了谢出门回去。
“月照入心头,
世间的爱恨情仇,
漂泊天涯回首怀念她眼眸,
独醉相思愁几时休,
谁为你停留,
落叶随风飘落花落花深秋,
沉醉在梦中,
梦醒爱悄然落空,
别离梦中故人不能再相拥,
秋后的寒风梦醒后,
荒凉的孤城,
漫天殇雪飘落在我的心中,
入深秋未相拥,
明月天涯故人游,
琴声潇潇难解我心中忧愁,
再回首故人走,
落叶纷飞泪不休,
弹奏一曲爱恨叹江湖悠悠,
望天涯了牵挂,
一念寸土一年华,
落叶深秋未见故人的脸颊,
梦中花不见她,
半生又折柳攀花,
别过天涯西风落日落风沙,
。。。。。。
漫天殇雪飘落在我的心中。”
叶利勤意境到了,一首《孤城殇雪》弹唱得气氛十足。
曲罢,叶大生从半梦中醒来。“不错,我孙子拉得就是比隔壁老王好,一年后,你恢复一下技术,再去给他来这么一出,让他看看他这辈子拉的都是啥?”
“王爷爷说,以后你出诊,他不拉二胡影响你了。”
“他倒是来影响我啊,我在了两声。
叶利勤忙着给叶大生捶背吸痰,好不容易伺候叶大生睡下,出门前给婆婆打了一下招呼,就去镇上的邮局发电报了。
赵枝芬跟了叶大生这么多年,这些病也是见惯了,真到自己头上,还是忍不住暗暗抹眼泪,等叶利勤出了门,来到老伴床头看着熟睡的叶大生喃喃道:“大生啊,坚持一下吧,等四个孩子回来,好歹我这辈子给你生了四个孩子,那么艰苦拉扯大他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你也算儿孙满堂的有福之人,别最后留遗憾啊!”
叶利勤发完电报的两天后,叶大生进入弥留期,因为想看到几个孩子,所以一直吊着最后一口气,尊重叶大生的意愿,叶利强和叶国茂守在床前,没有给叶大生用西方的针药,叶利勤用叶大生珍藏的参须,虫草等几味补药熬成水给叶大生提气续命,心里还暗念,“姑妈,你可别怪我浪费啊!”
四婶李文淑抱着年幼的叶利道陪着赵枝芬。
好在,半夜叶家长子叶国盛,长媳刘贵琼,长孙叶利安,长孙女叶海霞率先回到叶家老宅,次女叶国秀,女婿刘文烈,大女儿刘佳,小女儿刘双,三子叶国兴,三子媳周秀芳也随后前后脚赶到。
看见子孙都跪在了床前,叶大生说了最后一句话:“叶家的男人可以流泪,但是不许哭出声。”说完安详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