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包公解梦

在京城的繁华之地,有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家主姓潘名源柳,人们尊称他为长者。潘家历代为官,家世显赫。长者膝下有一子,名叫潘秀,排行第八,正值青春年少,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清明时节,细雨纷飞,长者依照习俗,备好了祭品,前往祖坟祭拜。潘家有一对稀世珍宝——红牙球,这是当年皇帝真宗赐予潘家先祖的御赐之物,价值连城。长者外出之际,潘秀心生好奇,带着这对红牙球出门玩耍。

他信步而行,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对面刘长者家的朱红大门敞开,帘幕轻垂,隐约可见一抹红裙,睹芳容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一个名叫王贵的浮浪门客走了过来,与潘秀搭讪道:“官人在此徘徊,可是有何事?”潘秀如实相告。王贵闻言笑道:“官人若想见这女子,有何难处?”说罢,他心生一计,让潘秀将红牙球抛出,假装追赶,趁机掀开帘幕,便可一睹芳容。

潘秀依计而行,果然见到了那位女子。她年约二八,杏眼桃腮,美若天仙。女子名唤花羞,见到潘秀后,好奇地问道:“郎君缘何到此?”潘秀支吾着回答:“因闲耍失落一牙球,赶来寻取,触犯娘子,望乞恕罪。”

花羞见潘秀仪表堂堂,心生爱意,遂含笑邀请道:“今日父母俱出踏青,幸汝相逢,机缘非偶。愿与郎君同饮一杯,少叙殷勤。”潘秀闻言,心中疑虑重重,却又不敢拒绝。花羞见状,扯住他的衣襟道:“若不依允,即告到官。”潘秀无奈,只得应允。

在幽暗的香闺之中,潘秀与花羞举杯对饮,酒过三巡,两人的情感愈发浓烈。花羞轻启朱唇,柔声问道:“郎君今年芳龄几何?”潘秀微醺着回答:“虚度了十九个春秋。”花羞又问:“可曾娶妻?”潘秀摇头:“尚未婚配。”花羞听后,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低声道:“我亦未曾许人,君若不嫌弃我背负的淫奔之名,我愿以身相许。”

潘秀惊得差点把酒洒出,他急忙答道:“已蒙娘子赐酒,小生已感厚意。但此事若被令尊大人知晓,小生岂不成了罪人?”花羞却镇定自若地说:“深闺之中,父母必不知情,郎君勿需担忧。”

见花羞态度坚决,潘秀心中的情火也被点燃,两人相拥入罗帐,共度良宵。云收雨散后,潘秀准备离去,花羞却拉住了他,她深情地说:“我有一事相告。今日我们得以共欢,我尚未有家室,你亦未有妻室,何不请媒人前来,结为夫妇?”潘秀点头答应,两人指天发誓,永不背弃。

潘秀回家后,日夜思念花羞,日渐憔悴。父母见状,再三询问缘由,潘秀无奈,只得将与花羞相爱之事告知。父母心生怜悯,忙遣媒人去刘家议婚。

刘长者却对媒人说:“我家只有花羞一女,不能让她嫁出,只能招赘女婿。”媒人回禀潘长者,潘长者沉思后说:“我家也只有这一子,怎能让他出外就亲?想必刘家是故意推托,此事难成。”于是,他告诉潘秀:“刘家既不愿为婚,京中豪富之家众多,何愁找不到好亲事?我另为你议亲。”

潘秀默然无语,婚事就此耽搁下来。后来,潘家竟与赵家议定了婚事。潘秀与花羞的情缘就此断绝。成亲之日,潘家张灯结彩,笙歌鼎沸。花羞在门外眺望,心中五味杂陈。她问小婢:“潘家今日何事如此喧闹?”小婢答道:“潘郎今日娶赵家女为妻。”

花羞听后,心如刀绞,追思往事,泪流满面。她自悔自怨,情感难以言表,最终因气闷而死。父母哭得死去活来,却不知女儿的死因。于是,他们命仆人王温、李辛将花羞葬于南门外。

月色朦胧,李辛踏着夜色回家,心中却萦绕着花羞女那可爱的容颜,挥之不去。他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于是向父母编了个理由:“今夜有件要事,我需外出一趟。”父母并未多疑,便应允了。

二更时分,月光穿透云层,微弱地照亮大地。李辛带着工具,悄悄来到花羞的坟前。他挥汗如雨,掘开坟墓,劈开棺木,终于见到了花羞的遗体。她的容貌依旧如初,仿佛只是沉睡过去。

李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喃喃自语:“可惜这娘子,若能与她共度一宵,我死而无憾。”说罢,他轻轻揭起衣衾,躺在花羞身旁,与她同眠。

不知过了多久,李辛忽然感到身旁的花羞微微动弹,接着眼目缓缓睁开。她声音微弱,却带着疑惑:“谁人敢与我同睡?”李辛大惊失色,却又带着几分狂喜:“娘子醒了!我是你家仆人李辛。主人命我葬你于此,但我实在不忍离去。今夜掘开棺木,只想看看娘子,没想到娘子竟然醒了,真是天大的幸事!”

花羞渐渐恢复了神智,她回忆起前尘往事,不禁泪流满面。她将自己的遭遇一一告诉李辛:“只因潘秀背弃盟约,我才会含恨而死。如今天赐我还魂,又幸得你掘开坟墓,让我重获新生。此恩无以为报,我已不愿再回家中,愿与你结为夫妇。”

李辛欣喜若狂,他连忙掩好坟墓,带着花羞匆匆回家。天色尚未初露曙色,他轻轻叩响家门。母亲开门一看,见李辛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归来,不禁感到奇怪。李辛笑着向母亲解释:“此女原在风尘之地谋生,与我相识已久。如今她情愿抛弃过去的生活,与我结为夫妻。今日特地带她回家拜见父母。”

母亲信以为真,便热情地招待了花羞。从此,李辛与花羞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们情深意切,恩爱有加。而花羞的真实身份,也始终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李辛将花羞的衣物首饰变卖到了别处,也因此发了一笔横财。

半年多过去了,一个寒冷的冬夜,邻居家突然失火,火势迅速蔓延,竟然烧到了李辛的房舍。花羞惊慌失措,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无处可逃。在混乱中,她与李辛被迫分开,各自逃往不同的方向。

花羞穿过数条街巷,心中茫然无助。突然,她认出了自家的楼屋,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她走到门前,轻轻叩响父母的房门。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警惕地问道:“谁人叩门?”花羞声音颤抖地回应:“我是花羞女,想回来见爹娘一面。”

院子里的人听后大惊失色,疑惑道:“花羞已经去世半年多了,怎么可能又来叩门?必定是鬼魂无疑。明日我自会去向你的爹娘通报,让他们多准备些金钱衣物焚烧给你,你还是小心回去吧。”说完,院子里的人竟不敢开门。

花羞站在门口,欲进不得,欲去不得。寒风凛冽,她穿着单薄的衣服,眼泪不住地流下。她无处可去,心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潘家的楼上灯光闪烁,似乎还有筵席未散。花羞心中一动,决定去投奔潘秀。她走到潘家门口,轻轻叩响房门。门公听到声音,奇怪地问道:“是谁扣门?”花羞低声回应:“请传语潘八官人,我是刘家花羞女。他曾因戏牙球而与我相见一面,今夜我有事相求,特来投奔。”

门公将花羞的话报给潘秀,潘秀听后心中疑惑不已。他想,若是对门刘家的花羞女,已经去世半年多了,这必定是鬼魂无疑。于是,他吩咐李吉点亮灯笼,准备焚烧冥钱衣物给花羞。潘秀手持宝剑,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果然见到了花羞,她眼中含泪,一脸乞怜之色。

潘秀告诉花羞:“你父母家是大富之家,你回去向他们要点香烛纸钱便了,何必苦苦纠缠我?”说完,他便烧了冥钱,急忙让李吉关上门。然而,花羞却连声叫屈,不肯离去,她哭道:“你真是负心人啊!好不伤感!”

潘秀大怒之下,再次打开门,挥剑向花羞砍去。花羞惊呼一声,身形一晃,竟然消失了。潘秀惊得目瞪口呆,他急忙关上门,回到床上躺下,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夜,潘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想不通花羞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门前,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地挥剑相向。难道真的是鬼魂作祟?还是另有隐情?潘秀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五更时分,天将破晓。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军巡大声喊道:“门外有个无头的妇人,浑身是血!”消息迅速传开,惊动了整个府衙。刘长者听闻此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当晚,刘长者做了一个梦,梦中花羞女哀怨地告诉他:“我被潘八杀了,我的尸骸现在就在他家门外。求爹爹为我伸冤。”说完,她掩面而泣,消失在梦境中。

刘长者醒来后,心中惊疑不定。他把这个梦告诉了妻子,两人商议后决定去掘开花羞女的坟墓看看。当他们挖开坟墓时,果然发现尸骸不见了。刘长者震惊之余,立刻将此事呈报给包公。

包公得知后,立即派人传唤潘秀。潘秀被带到府衙后,包公严厉地质问他是否盗开坟墓杀了花羞。潘秀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言以对。

包公深入调查后,了解到潘秀曾声称剑斩鬼魂的情况。他心中疑惑重重,决定先将潘秀收监,同时发布榜文,悬赏捉拿凶手。榜文上写道:“为捉到潘秀杀了花羞之事,但潘秀不肯招认。现悬赏一千贯,寻找当初开墓之人,以查明真相。”

李辛看到榜文后,心中一动。他想起了自己曾掘开花羞女坟墓的事情,于是决定前往府衙告首请赏。他向包公详细讲述了花羞女还魂的经过。

包公听完李辛的陈述后,认为李辛开坟的行为导致了潘秀的误杀。于是,他判处李辛死刑,以平息这场离奇案件。潘秀虽然被免罪,但心中却充满了愧疚和忧念。他常常回忆起与花羞女的点点滴滴,渐渐病倒,最终因忧思过度而离世。

人们都说,这是花羞女怨愆之报,她以这种方式让潘秀承受了无尽的痛苦和折磨。而这场离奇案件也成为了一个永远的谜团,让人唏嘘不已。

在四川成都府,有一个名叫何达的男子,他性格刚直,正直无私。然而,四十岁的他却一直没有子嗣,这让他倍感压力。某日,他与叔叔何隆因为一份未分的产业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何隆狡猾奸诈,丝毫不肯让步,两人因此闹上了官府。这场官司一打就是好几年,却迟迟没有结果,导致兄弟二人反目成仇。

何达深感疲惫,想要寻找一条脱身之计。于是,他找到了自己姑姑的儿子施桂芳,商议此事。施桂芳出身于官宦世家,自幼饱读诗书,聪明才俊,但尚未娶妻。他热情地邀请何达进入屋内坐下,询问他此行的目的。

何达叹了口气,说:“这场官司让我连年烦忧,不仅耗费了大量的钱财,还牵扯了众多的人。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我想寻找一条脱身之计,特地来找你商量。”

施桂芳听后,沉思片刻,说:“兄长若不说,小弟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日前,我的一位故友韩节使在东京为官,他多次派人邀请我前往拜访。兄长何不整理行装,与我一同前往,既可以游玩京城的美丽景致,又可以避开这里的纷纷扰扰。”

何达闻言大喜,立刻辞别了施桂芳,回家与妻子商量此事。他们收拾好衣物和钱财,约定了一个日子,与施桂芳及家人许一一起离开了成都,前往东京。

一行人行走了二十余日,终于望见了东京城的轮廓。傍晚时分,他们来到城东的一座山店休息。夜色渐浓,众人疲惫不堪,纷纷入睡。

第二天清晨,何达与施桂芳便早早入城,探听韩节使的消息。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韩节使正在巡视都邑,尚未回到衙门。”于是,两人决定在城东的驿舍中暂住,静候韩节使的归来。

在这段清闲的日子里,他们无所事事,每天只是饮酒作乐,四处寻觅美景。一听到哪里有好看的景致,便立刻前往观赏。

有一天,何达和施桂芳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远远望去,只见楼阁若隐若现,风中还传来了阵阵钟声。何达兴奋地说道:“前面定有佳境,我们一同前去探访如何?”施桂芳点头应允,两人便顺着钟声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古寺前。

他们进入寺中,恰逢两位老僧在佛堂上讲经。见到有客人到来,老僧们便起身施礼,将他们请入方丈室中,分宾主坐下。老僧询问他们的来意,施桂芳回答道:“我们前来拜访一位故人,可惜未能相遇。于是便顺路来到贵寺观光游览。”

老僧便命童子奉上茶水。何达和施桂芳品过茶后,老僧又让童子取来钥匙,打开各处殿门,供他们二人观赏。他们登上罗汉阁,四处眺望了一番。只见寺前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幽深奇异,古木参天。何达好奇地问童子:“那一片树林是什么地方?”

童子回答道:“那里原是刘太守所建的花园。太守去世后,花园便荒废了许久,如今只剩下那一片林木而已。”施桂芳听后对何达说道:“我们不妨去那里游玩一番如何?”

于是他们便穿过荒草小径来到了那片树林中。只见园墙已经崩塌不堪,砌石也倾斜欲坠。草丛中狐兔出没无常,显然这里已经许久无人踏足了。

施桂芳望着那片荒废的花园,不禁感慨道:“想当初这园子初建时,谁又能想到它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就在这时,何达突然说道:“我刚才好像丢了一只手帕,里面有几两碎银子,可能是落在佛阁上了。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找看。”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施桂芳一个人在竹林中缓缓踱步,等待着何达回来。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何达却迟迟没有回来。突然,两个女使从林外走了进来,见到施桂芳便笑道:“太守有请,商议要事。”施桂芳疑惑地问道:“你们说的太守是谁?”女使回答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施桂芳一时间忘记了还在等待何达,便跟着女使走了。等何达回来找施桂芳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何达四处搜寻,却始终没有找到施桂芳的踪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何达心想:“莫非他等我不耐烦,先回驿舍去了?”于是,他便转身回驿舍去打听消息。

然而,施桂芳并没有回到驿舍。他被那两个女使带到了一处明楼大屋的地方,只见朱门绣户,俨然是一个官府第宅。堂上坐着一位仕宦,见到施桂芳便下阶迎接,请他上堂赐坐,并对他礼敬有加。施桂芳再三谦逊,但那位仕宦却说道:“足下远道而来,不必推辞。老夫在此避居已有十数年之久,人迹罕至。今日与君相遇,实非偶然。我有一女,年岁已长,尚未婚配,一直寻觅不到佳婿。如今愿将她许配给君,幸勿推辞。”

施桂芳一听这话,顿时不知如何回答。那位仕宦便吩咐女使备下筵席,让施桂芳与女儿今夜完婚。施桂芳心中惶惧,想要辞让,但群女却引他入室。只见室内锦帐秀帷,金碧辉煌,一位美人出来与他相见,两人遂结为夫妻。施桂芳欢喜不已,觉得自己遇到了奇遇。然而,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太守的面,只是终日与一群妇人嬉戏玩耍而已。

何达步履匆匆地返回驿舍,急切地向家人许一询问:“你可曾见过桂芳回来?”许一回答道:“桂官人和主人您一同出城后,便没有回来过。”何达心中一惊,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生怕桂芳在林中遭遇了猛兽的袭击。

度过了一个漫长而焦虑的夜晚,何达再次前往寺庙打听桂芳的消息,然而却一无所获。夜幕降临,他只能带着失望和忧虑回到驿舍。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桂芳的消息依旧杳无音信,何达与家人商议后,决定收拾行李返回家乡。

然而,家乡的官司仍未平息。何隆得知何达归来后,询问起施桂芳的下落。当他得知桂芳失踪的消息后,立即以何达谋杀桂芳的罪名向官府告状。官府随即展开调查,何达无法为自己辩解,最终被关进监狱。

何隆心怀仇恨,趁此机会想要置何达于死地。他贿赂衙门上下,急于推动案件的审理。在严酷的刑罚下,何达无法忍受,只得承认了自己谋害桂芳的罪行。官府据此定案,判处何达死刑,并将其押解至西京执行。

正值包公为护国张娘娘进香之事,远赴西京玉妃庙还愿。事务完毕,他穿过繁华街道,却突然望见前方一道怨气冲天而起,不禁皱眉询问身旁的公差:“前方人头攒动,究竟发生了何事?”

公差禀报道:“今日有司官在法场上处决罪人。”包公心中暗忖:其中必有冤枉之人。他当即命令公差传话,要求暂停行刑,待他亲自审理核实后再做决断。

公差急忙奔去传达包公的命令,监斩官不敢怠慢,立刻带着犯人前来见包公。包公开始仔细审问,何达悲痛欲绝,将前因后果一一诉说。

包公听完何达的陈述,又传唤其家人进行询问。家人也纷纷表示,何达并无谋杀桂芳的情由,只是桂芳下落不明,让他们百口莫辩。

包公心中疑云重重,下令将何达暂时收押在监狱中,待他进一步深入调查此案。

第二日,包公吩咐封闭府门,自己则换上青衣秀士的装扮,仅带着军牌薛霸和何达的家人许一,悄然前往那座古寺,调查事件的真相。

抵达古寺时,恰巧两位僧人正在方丈室内闲坐。见三人到来,他们立刻起身相迎,请他们落座。僧人好奇地问道:“秀士从何而来?”包公从容答道:“从四川远道而来,旅途劳顿,特来打扰贵寺,借宿一晚,明日便继续赶路。”僧人客气地回应:“恐怕铺盖简陋,但借宿一晚自无不可。”

包公独自一人走在廊下,忽然一个童子从屋内走出。包公心生一计,对童子说:“你带我四处走走,我便给你铜钱买果子吃。”童子见包公面色有异,好奇地笑道:“今年春天,也有两位秀士来寺中游玩,结果其中一人失踪了。不知足下今日前来,共有几位同伴?”

包公听闻此言,心中一动,决定趁机深入追问。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童子事件的来龙去脉。童子开始叙述事件的起因,并指着寺庙的山门说:“前方那片茂密的树林,常有妖怪出没,迷惑过路之人。”

那一日,秀士入林游玩,却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包公心中记下此事,决定在寺内留宿一晚,再作打算。

次日清晨,包公带着许一踏入那片密林,想要探寻失踪的真相。四周一片荒凉寂静,寒风凛冽,仿佛连空气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正当包公疑惑之际,忽然林中传来阵阵笑声,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包公不顾荆棘密布,毅然向笑声源头走去。只见一群女子围着一个男子,在石上饮酒作乐,欢声笑语不断。包公大喝一声,那群女子吓得四散而逃,只留下昏迷不醒的施桂芳坐在林中石上。

包公立即命令薛霸和许一将施桂芳扶回寺中。经过数日的照料,施桂芳终于吐出几口恶涎,如梦初醒,逐渐恢复了意识。

包公回到府衙,升堂审案。他命令薛霸将何隆等一干人带到堂下,开始审问施桂芳失踪的真相。施桂芳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说到伤心处,不禁呜咽起来。

包公听完,怒斥何隆道:“你尚未确认人之生死,就妄自告发谋杀桂芳,是何居心?如今桂芳尚在人世,你可知罪?”何达趁机哭诉道:“何隆因家业纠纷,连年与我结讼未决,心生怨恨,欲置我于死地。”

包公信以为真,随即对何隆严加拷问。何隆在酷刑下无法抵赖,只得一一招认。包公将案情整理成文案,判处何隆杖责一百,发配沧州充军,永不回乡。同时,将受贿赂、不明真相、诬陷何达的衙门官吏一一革职查办。施桂芳和何达则被证明无罪,各自回家团聚。

这起扑朔迷离的失踪案终于真相大白,包公的公正无私和聪明才智也得到了众人的赞誉。

在培养孩子的过程中,选择一位好老师至关重要。若是遇到那些误人子弟的庸师,可真是令人痛恨。东京城里就有这么一位张先生,名叫大智,可实际上却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一本《百家姓》罢了。

这位张先生倒也有一项“本领”,那就是特别会找好人家去当私塾先生。他混了三年五载,捞了不少钱财,可却从没好好教过一个字,把那些学生的前程都耽误了。

有个东家姓杨名梁,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这位张先生误得一事无成,最后郁郁而终,心中是又悲又怒。于是,他一纸诉状将张先生告到了包公台前。

诉状上写道:“告为恶师误徒事。自古以来,父母都期望子女能成龙成凤,因此不惜易子而教。然而,如今却有些所谓的‘老师’,明明自己一无所知,却硬要充当人师。他们贪图束之争多,却从未真正立教。误了孩子的一生,这种罪行,简直与杀人无异。恳请包公明镜高悬,为我等正本清源,重扶名教。上告。”

包公看过诉状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愤怒地喝道:“为人师者,竟敢耽误学生前程,此罪不轻!”他立刻下令鬼卒,火速捉拿恶师张大智。

没过多久,张大智被带到了包公面前。包公目光如炬,厉声质问道:“张大智,你究竟是如何误人子弟的?”

张大智狡辩道:“我虽然才疏学浅,但也懂得因材施教。学生愚钝,非我所愿。孔子有三千弟子,也并非个个贤能。做先生就如同做父母,只盼子女成才,岂能强求?更何况,孔子曾言:‘只要自愿拿着十条干肉为礼来见我的,我从来没有不给他教诲的。’孟子也说:‘学生对先生如此敬重,先生岂能不尽心教导?’看来,做东家的也有难处。那杨某的学生资质平庸,又不尊重师长,我自然难以将他教成贤人。”

包公又转向杨梁问道:“杨梁,你为何怠慢先生?”

杨梁愤然回答:“我见先生教诲无方,自然心生怠慢。他既不善教,我又何必恭敬?”

张大智反唇相讥:“你既觉得我教得不好,何不辞退我另请高明?”

杨梁怒道:“你既觉得我怠慢,又何不辞去我家到别处去?”

两人争执不休,各执一词。包公喝止道:“休要再吵!你二人各有不是之处。”

此时,张大智又呈上一份诉状,辩解道:“诉为诬师事:天赋人才,各有不同;圣人施教,因材施教。远方朋友来访,亦是为了国家之利益。我虽自命不凡,但教化三千弟子,唯有天知我心。恳请包公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包公审阅完诉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心生一计,打算亲自考验一下这位所谓的“先生”。他随即出了一道题目,让张大智当场作答。然而,这位自称擅长教化的先生,竟然连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包公不禁嗤笑道:“果然名不虚传,杨梁你怠慢先生的原因,我算是明白了。先生你误人子弟,其罪等同于谋财害命。不过,杨梁你既然请了这位先生,即便他学问不精,也应当以礼相待,毕竟这是为师的体面。现在,我判罚先生你为牛,替主人家耕田,以偿还你欠下的债务;而主人杨梁,罚你为猪,今生你舍不得礼遇先生,来生就让你割肉与人吃。”

随后,包公挥毫泼墨,写下了判决:

“经本官审理查明:为师者应有师道,你这黑漆灯笼般的学问,如何能照亮学生的前程?为弟子者应有弟道,但你那朽木般的资质,又如何能雕琢成才?为主人者更应有主道,你那一毛不拔的吝啬,又如何能成就一番事业?先生你无教法,误人子弟,罚你为牛实至名归;主人你无理取闹,败坏了天下师道,罚你为猪亦是理所当然。从今往后,望你这位先生,不要再吃自家草料了;也望你这位主人,来生不要再受屠宰之苦。”

写完判决,包公一声令下,两人各挨了一顿杖责,然后按照判决执行。这场荒诞的师徒纷争,终于在包公的公正判决下落下了帷幕。

在西吴之地,有个叫施行庆的人,竟然对儿媳宋氏心怀不轨,意图私通。某日,他的儿子得知了此事,悲愤之下选择了自缢而亡。施行庆本以为儿子死了,就能肆无忌惮地与宋氏苟合,谁知宋氏因丈夫之死悲痛欲绝,反而更加坚定地拒绝了他。

施行庆见宋氏不从,便转而盯上了儿子生前宠爱的小妾,名叫灰池。这灰池生得美艳动人,施行庆与她日夜欢愉,两人的风流韵事传遍了整个郡县。施行庆还有两个年幼的孙子,他竟不惜重金,为孙子聘下了一个年方十六的大孙媳。这孙媳尚未满十岁,便被接进了门,施行庆便肆意地占有了她。

宋氏因这丑事传遍四方,不堪羞辱,最终愤然离世。不久之后,施行庆也遭到了恶鬼的索命。然而,他死后竟还反咬一口,状告宋氏不孝。

状纸上写道:“我告发宋氏不孝之事。妇人应以侍奉公婆为首要之德,以顺从孝道为行事之本。然而宋氏骄横悍戾,凶恶无比。我欲与她亲近,她竟不从,反而加诸恶名于我,致我屈死。我的至亲宋存可以作证。请问孝道何在?应严加追究!”

包公看完状纸,勃然大怒,喝道:“儿媳不孝,该当何罪?”他随即命令鬼卒拘来宋氏的鬼魂进行审问。鬼卒很快将宋氏带到堂前,宋氏也愤然申诉道:

“我告发施行庆的新台之事。他状告我不孝,我无话可说。但他与那灰池之事,人尽皆知,他又如何能自称孝义?与其让他如此玷污孝道,我宁愿背负不孝之名。请包公明察!”

包公仔细阅读完诉状后,愤怒地拍案而起:“竟有这样的事情!人岂能如同禽兽,做出这等恶行。施行庆,你怎能如此无耻,还反过来状告儿媳不孝?”施行庆虽然被质问,却依然厚颜无耻地百般抵赖。

包公冷笑一声:“我早已听闻你的‘灰号’,如今还想抵赖?”他转向宋氏,示意她详细说出家中的丑闻。宋氏含泪将一切娓娓道来,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痛苦。

包公眉头紧锁,追问道:“宋存又是何人?”宋氏咬牙切齿地回答:“他就是那无耻的灰友。”包公立刻下令拘捕宋存。

不久,宋存被带到堂前。包公一见他便面露厌恶之色:“宋存,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恶心。你为何还要助纣为虐,为他作证?实在可恶至极!”他毫不留情地命令鬼卒割去宋存的舌头,以示惩罚。

接着,包公又转向施行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敢在此狡辩。来人啊,将他的阳物割去,再把火丸放入他们二人口中,让他们尝尝肌肉腐烂的滋味。”随着包公一声令下,鬼卒们立刻执行了惩罚。施行庆和宋存痛苦地哀嚎着,却无人同情。

包公深吸一口气,开始写下判决书:“经查明,施行庆不顾礼义廉耻,做出新台之耻、扒灰之羞的恶行。他不仅不知悔改,还反咬一口状告儿媳不孝。此等行径简直禽兽不如。更有宋存无耻作证,助纣为虐。本官特此判决:施行庆、宋存二人来世转为乌龟,以示惩罚。而宋氏因守节致死,来生将做一位卜龟先生,日夜用火炙烤二人的肚皮以报此仇。”

判决书写完后,包公挥手让众人退下。这场荒诞离奇的官司终于落下了帷幕。而包公的公正判决也让人们再次看到了正义的力量。

在潮州潮水县孝廉坊铁邱村,有个名叫袁文正的秀士,自幼饱读诗书。他的妻子张氏,美丽而贤淑,两人育有一个三岁的儿子。某日,袁秀才听闻东京即将开设南省考试,便与妻子商议,打算前往应试。

张氏担忧道:“家中贫寒,儿子又小,你若是去了,留下我们母子二人该如何是好?”袁秀才叹了口气,说:“我苦读十年,只盼一举成名。既然你在家无依无靠,不如随我一同前往。”于是,两人收拾行囊,踏上了前往东京的旅程。

经过数日的奔波,他们终于抵达了繁华的东京城。他们在一家名叫王婆的客栈投宿,次日清晨,袁秀才与妻子一同进城游玩。突然,一声喝道传来,夫妻二人急忙躲到一旁。只见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贵侯缓缓驶来,那贵侯不是别人,正是曹国舅,当朝的二皇亲。

国舅一眼便看见了美貌非凡的张氏,心中顿时起了邪念。他命令手下请袁秀才到府中叙话。袁秀才一听是国舅相邀,哪敢不从,便带着妻子跟随国舅进了曹府。

国舅亲自出门迎接,热情款待袁秀才。在询问了袁秀才的来历后,得知他是前来应试的秀士,国舅心中更是欢喜。他暗中命令侍女将张氏引入后堂款待,同时命人摆下丰盛的宴席,劝袁秀才饮酒。

袁秀才被灌得酩酊大醉,国舅便命人将他扶到偏僻处,用麻绳将他活活绞死。可怜那三岁的孩童,也遭到了无辜的杀害。就这样,满腹经纶的袁秀才还未来得及施展才华,便做了一场南柯一梦。

当张氏从后堂出来,想要找丈夫一同回客栈时,国舅却告诉她袁秀才已经醉酒睡去。张氏心中不安,不愿离开曹府,想要等丈夫醒来。然而,直到黄昏时分,国舅却派侍女来告诉她一个惊人的消息——她的丈夫已经死了。

国舅还企图劝张氏做他的夫人,但张氏坚决不从。国舅见她如此坚决,便下令将她囚禁在深房内,并命侍女继续劝说她。张氏在牢房内号啕大哭,誓死要为丈夫报仇雪恨。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整个东京城笼罩在一片悬疑之中。袁秀才的死因成谜,张氏的命运也未卜,而曹国舅的邪恶行径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一场寻找真相、揭示罪恶的悬疑之旅,就此展开。

包公巡视边关,犒赏三军之后,便返回朝廷复命。办完公务,他准备回府休息。当他骑马经过一座石桥时,突然马前卷起一阵狂风,那风势猛烈,久久不散。包公心中一动,暗忖:“此风必有蹊跷,定有冤屈之事。”

于是,他命令手下王兴和李吉两人跟随这阵狂风,看看它最终会落向何处。王兴和李吉领命后,便紧随狂风而去。那风势凶猛,一路卷动,最后竟然落入了曹国舅的高大府邸之中。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四周高墙环绕,中间的大门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有人看者,割去眼睛;用手指者,砍去一掌。”两人见状,心中一惊,急忙退回,向包公禀报此事。

包公听闻后,怒气冲冲地说:“这曹国舅的府邸,又不是皇宫禁地,怎敢如此嚣张跋扈!”他决定亲自前往查看。到了那里,果然见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院,但包公并不知道这是谁家的贵宅。

于是,他命令军牌去询问一位路过的老人。老人告诉包公:“这是皇亲曹国舅的府邸。”包公听后,更加愤怒:“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如此张扬跋扈!他只是一个国舅,怎么能建起如此豪华的府院?”

老人叹了口气,低声说:“大人若不问,小老儿也不敢说。这曹国舅权势滔天,比当今皇上还要厉害。他手中有铁枷,犯在他手里的人都没好下场。他还喜欢强占美貌妇人,不从者便遭毒打,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最近府里因为害人太多,白天都出现了怪事,国舅住不下去,已经举家搬走了。”

包公听完老人的叙述后,满意地点点头,赏赐了老人并让他离去。回到府衙,他立刻召来王兴和李吉,命令他们勾取马前旋风中的冤鬼来作证。两人领命而出,却有些束手无策。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来到曹府门前,高声呼喊道:“有冤鬼速到包大人府衙伸冤!”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阴风吹过,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冤魂出现在他们面前,手中还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冤魂跟随着王兴和李吉,一路飘到了包公的府衙。

在包公面前,冤魂开始了凄厉的诉说。他将自己如何被曹府陷害致死,尸体被抛弃在后花园井中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包公听后,眉头紧锁,又问道:“既然你的妻子还在,为何不叫她来告状?”冤魂答道:“我妻子被他带去了郑州,已经三个月了,我如何能见得到包大人您呢?”

包公沉思片刻,说道:“你先去吧,这个案子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冤魂闻言,化作一阵风,消散在了空气中。

次日一早,包公升堂,召集所有公差,吩咐道:“昨夜冤魂透露,曹府后花园的井里藏有千两黄金。若有人愿意下去取来,黄金可分他一半。”王兴和李吉听后,立刻表示愿意前往。

两人被吊下井中,摸索着前行。突然,他们触碰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两人慌忙爬回地面,向包公禀报了井下的情况。包公眉头一挑,说道:“我不信,你们再把尸体捞上来看。”

于是,王兴和李吉再次被吊下井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尸体捞了上来。尸体被抬入开封府衙,包公亲自上前查看。

包公下令将尸体暂时安放在东廊下,随后他询问手下曹国舅现在搬去了哪里。一名士兵答道:“他现在住在狮儿巷内。”包公随即命令张千和李万备上羊酒,前去曹府祝贺乔迁之喜。

包公抵达曹府时,大国舅正在朝中未归,只有他的母亲郡太夫人在家。见到包公带着礼物前来,郡太夫人却勃然大怒,责怪包公不该前来贺喜。包公被这位夫人的无礼所辱,正欲转身离去,恰好大国舅回府。他见到包公,下马寒暄了许久,得知包公被母亲羞辱后,忙赔不是道:“休怪,休怪。”

两人分别后,大国舅回到府中,心中却烦恼不已。他向郡太夫人道出了自己的担忧:“刚才包大人告诉我,他前来贺喜却被母亲羞辱。如今二弟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万一被包公查出,恐怕性命难保。”郡太夫人却不以为意,笑道:“我的女儿现在是正宫皇后,怕他何来?”

大国舅摇头道:“当今皇上若有错,包公尚且不惧,何况是皇后?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消除隐患。”于是,他建议郡太夫人给二国舅写信,让他想办法除掉秀才的妻子。郡太夫人依言而行,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郑州。

二国舅收到信后,也是无奈之举。他设法将张娘子灌醉,然后手持利刃准备进入房间行凶。然而,当他看到张娘子那美貌的容颜时,却下不了手,只得悻悻然退出房间。此时,他恰好遇到了院子里的张公,便向他透露了自己的打算。张公听后,建议道:“国舅若在此处杀她,冤魂不散,恐怕还会作怪。我后花园有口古井,深不见底,不如将她推入井中,岂不干净?”

二国舅一听,大喜过望,当即赏给张公十两花银,让他帮忙将张氏捆绑起来,抬到后花园去。

张公心怀仁慈,决心要救张娘子一命。待她醒来后,张氏哭诉了自己的遭遇,张公深感同情,便悄悄开后门,给了她十两花银作为路费,嘱咐她直接去东京找包大人告状。

张氏含泪拜谢后,便出了门。但她只是一个闺中妇人,如何能独自到达遥远的东京呢?就在她感到无助时,一股悲哀怨气感动了太白金星。太白金星化作一个慈祥的老翁,引领她一路前往东京,然后化作一阵清风消失无踪。

张氏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旧日王婆的店门前。她走进去投宿,王婆一眼就认出了她,听完她的遭遇后,也不禁泪流满面。王婆告诉张氏:“今日五更时分,包大人要去行香,你等他回来时,可以拦住马头告状。”

于是,张氏请人写了状子,一切准备就绪后,便走出街头。正巧,一位官员骑马经过,张氏急忙冲上前去拦马叫屈。然而,这位官员并非包大人,而是大国舅。大国舅看到状子后大惊失色,立即以冲马头的罪名将张氏打昏,搜走了她身上的十两花银,并将她的尸体丢弃在偏僻的巷子里。

王婆听到消息后急忙赶来查看,发现张氏还有一口气在,便连忙将她抱回店中救醒。过了两三天,张氏打探到包大人即将经过店门口的消息,便再次跪在路边拦马叫屈。包公接过状子后,立即命令公差领张氏入府去廊下认尸,果然认出了自己的丈夫。

接着,包公又传唤了店主人王婆前来询问,经过一番审讯,案情终于水落石出。包公让张氏进入后堂休息,同时让王婆回店等候消息。然而,包公心中却另有打算——他打算先捉拿大国舅,再慢慢处理这个案子。于是,他故意装病不起,暗中布置捉拿大国舅的计划。

皇上听闻包公病倒的消息后,召集群臣商议是否亲自前往探望。这时,曹国舅站出来启奏道:“陛下,请允许微臣先行前往探望,待微臣回来后再请陛下前往,这样更为稳妥。”皇上点头应允。

次日,这个消息传到了包公的府邸。包公吩咐手下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国舅的到来。不久,国舅乘坐的轿子停在了包府门前,他下轿后,包公亲自出府迎接,将他引入后堂坐下。两人叙谈良久,包公便命人抬上美酒,与国舅共饮。

酒至半酣,包公起身说道:“国舅,前日我接到一份诉状,有人状告她的丈夫和儿子被人打死,妻子也被人谋害。后来,这位妻子逃到东京,又被仇家打死,幸得王婆相救。现在她再次向我告状,我已经准了她的诉状。我正想请国舅商议此事,不知那官人姓甚名谁?”

国舅听完包公的话,顿时脸色大变,毛发悚然。这时,张氏从屏风后走出,指着国舅哭诉道:“打死妾身的正是此人!”国舅怒喝道:“你无故赖人,该当何罪?”

包公大怒,下令军牌将国舅拿下,除去他的衣冠,用长枷将他锁入牢中。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包公下令关闭府门,将国舅带来的随从也全部拿下。

包公思考着捉拿二国舅的计策,于是写下一封假家书,并搜出大国舅身上的图书,用朱印盖上,然后派人星夜兼程赶往郑州。信中称郡太夫人病重,催促二国舅速速返回。

二国舅看到家书并认出兄长的图书后,急忙启程返回东京。然而,在抵达府邸之前,他遇到了包公,被请入府中叙话。酒过三巡后,二国舅起身道:“家兄来信说郡太病重,我需立刻回去探望,改日再与包大人叙话。”

就在这时,张氏突然从厅后走出,跪下哭诉前情。二国舅一见张氏,顿时面色如土。包公见状,立刻下令将二国舅捉拿归案,同样用长枷将他锁入牢中。

消息迅速传到了郡太夫人的耳中,她听闻儿子犯下重罪,大惊失色,急忙赶到曹皇后的宫中,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曹皇后心中焦急,立刻奏报给仁宗皇帝,希望他能出面干预,然而仁宗皇帝却并未答应她的请求。

皇后心中慌乱,竟私自出宫,亲自来到开封府,想要与二国舅商量对策。包公见状,冷冷地说道:“国舅已经犯下大罪,娘娘您又私自出宫,明日我必将此事奏报给圣上。”皇后无言以对,只得悻悻然回到宫中。

次日,郡太夫人再次上奏仁宗,仁宗无奈,只得派遣众大臣前往开封府劝和。然而,包公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他下令军牌出示告示:各位大臣各自有衙门处理政务,今日若有敢擅入开封府者,便与国舅同罪论处。众大臣闻讯,谁敢轻易入府?

仁宗得知包公决不容情,心中也是无奈。然而,郡太夫人在金殿上哀声奏请,仁宗只得亲自驾临开封府。包公上前接驾,却将玉带连咬三口,奏道:“今日并非祭天地、劝农之日,圣上胡乱出朝,恐主天下将有三年大旱之祸。”仁宗道:“朕此次前来,实为二皇亲之事所困,望爱卿看在朕的份上,饶了他吧?”

包公却道:“既陛下要救二皇亲,一道赦文足矣,何劳御驾亲临?如今二国舅罪恶贯盈,若不依臣启奏判理,情愿纳还官诰归农。”仁宗无奈,只得回驾。包公随即下令,从牢中押出二国舅,赴法场处决。

郡太夫人得知二国舅即将被处决的消息后,再次入宫,哀求皇上颁发赦书以救其一命。皇上虽然心有不忍,但终究还是答应了郡太夫人的请求,随即颂下了赦文,并派遣使臣前往法场宣读。

包公跪在法场之上,听着使臣宣读赦文。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赦文只赦免了东京的罪人以及二皇亲,而并未赦免天下所有的罪人。包公心中不满,忍不住说道:“都是皇上的百姓犯罪,为何偏偏只赦免东京的罪人?这岂不是有失公正?”

于是,包公下令先将二国舅斩首示众,而大国舅则被押回牢中,等待午时开刀。郡太夫人得知二国舅已被处决,急忙入宫哭诉,请求皇上再次颁发赦书以救大国舅一命。

此时,王丞相也站出来奏道:“陛下,为了保全大国舅的性命,必须通行颁赦天下,方可平息民怨。”皇上无奈,只得再次草拟诏书,颁行天下,不论犯罪轻重,一律赦免。

包公得知赦免的消息后,当场为大国舅解开长枷,放他回府。大国舅回到府中,见到郡太夫人,两人相拥而泣。大国舅深感愧疚,对郡太夫人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受惊了。如今虽然侥幸逃脱一死,但心中仍觉不安。孩儿愿意辞去官职,入山修行,以赎前罪。”郡太夫人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这是大国舅心中的决定,只得含泪相送。

后来,曹国舅在山中得遇真人点化,修炼成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包公则继续秉公办案,将袁文正的尸首葬于南山之阳,并从库中拨出三十两银子赐给张氏,让她返回本乡。此时,所有遇赦之家无不称颂包公的仁德。包公此举,既杀了作恶多端的二国舅,使得袁文正之冤得以伸张;又赦免了大国舅,使得天下罪囚得以释放。他真是一位能以迅雷之势降下甘霖的明君啊!

包拯结束了赈灾工作,踏上前往京城的路途,途中选择在桑林镇停留歇息。他特地下令:“我将暂驻东岳庙三天,如有任何冤情不平之事,当地百姓可前来申诉。”消息不胫而走,一位居住在破败窑洞的老妪闻讯赶来告状。只见她双眼模糊,衣衫破旧不堪,包拯关切地问道:“老人家,您是谁,又有什么冤屈想要诉说呢?”

老妪愤慨异常,边骂边说:“若提起我的名字,只怕就得按律处死!”包拯面带微笑,询问其中缘由。老妪坚持道:“我这桩案子,除非遇到真包公才能判得清,恐怕您并不是真的包大人。”包拯从容回应:“那你如何辨别真假包公呢?”老妪笃定地说:“我虽然双目失明,但只要摸到包大人颈后的一块肉瘤,就知道是不是真包公,那样我的冤屈才有可能得以昭雪。”

包拯坦然接受,让老妪上前摸索。她紧紧抱住包拯的头部仔细探查,果真发现那块独特的肉块印记,确认了包拯的身份。老妪不禁打了包公两个耳光,身边的公差们吓得脸色骤变,然而包公并未动怒,平静地再次询问:“既然确定我是真包公,那就请您说出所受的冤情吧。”

老妪压低声音:“这事只能我们两人知晓,得先支开左右公差才行。”包公立即示意随从退下,待四下无人,老妪终于放声痛哭起来:“我本是亳州亳水县人士,父亲名叫李宗华,曾任节度使,家中独苗便是我这一介女儿身。由于自幼体弱多病,我在十三岁时就被送入太清宫修行,尊称为金冠道姑。”

在皇宫深邃的阴影中,一个被遗忘的秘密悄然埋藏。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真宗皇帝漫步于宫廷之间,他的目光偶然落在了我身上,被我的美丽所吸引,于是我便成了他的偏妃。时光荏苒,到了太平二年的三月初三,我诞下了一位小储君,那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时刻。

命运的捉弄却悄然而至。南宫的刘妃,在同一日产下了一名女婴。六宫大使郭槐,这个心怀叵测的男人,却暗中施展诡计,将我的儿子与刘妃的女儿进行了交换。当我发现这个惊天阴谋时,愤怒与绝望几乎让我窒息,我无意中扼杀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也因此被囚禁在冷宫之中,与世隔绝。

张院子,这个知晓一切冤屈的忠良,曾在六月初三的日子,趁着太子游赏内苑的机会,试图为我揭露真相。然而,他的行动却被郭槐察觉,这个奸诈的男人将消息泄露给了刘后。为了掩盖罪行,刘后残忍地用绢绸绞杀了张院子,甚至灭了他的全家,一共十八条无辜的生命。

岁月如梭,真宗皇帝驾崩之后,我的儿子终于登上了皇位。他颁布赦令,释放了冷宫中的罪人,我这才得以重见天日。然而,当我踏出那座阴森的冷宫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只得流落到桑林镇,靠乞讨为生。

在这里,我遇到了包公,这位公正无私的青天大老爷。我向他哭诉了自己的遭遇,恳求他为我伸张正义,让我能够与失散多年的儿子相认。包公听了我的诉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凛然的光芒。他问我:“娘娘生下太子时,可曾留下什么记号作为凭证?”

我思索片刻,回答道:“当我生下太子时,他的两手紧紧握拳,无法伸直。一位宫人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只见左手掌心写着‘山河’二字,右手掌心写着‘社稷’二字。”

包公闻言,顿时神色凝重。他站起身来,扶我坐上椅子,然后恭敬地跪在我面前,说道:“娘娘,请您恕罪。”说完,他命令手下取来锦衣,为我换上。我知道,我的冤屈终于有望得到昭雪了。在包公的带领下,我踏上了返回东京的路途,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包公在朝见仁宗皇帝时,满腹功绩,他郑重奏道:“臣蒙诏而归,途中偶遇一道士,他连续哭了三日三夜,声音哀切。臣好奇询问缘由,道士悲伤地说:‘山河社稷倒了。’臣觉得奇怪,追问其故,道士叹息道:‘当今无真天子,故此山河社稷倒了。’”

仁宗听后,轻笑道:“那道士真是胡言乱语。你瞧,朕左手有‘山河’二字,右手有‘社稷’二字,如何不是真天子?”

包公神色凝重,奏道:“恳请陛下让小臣一观,以便详议。”仁宗遂伸出手来,让包公与众臣观看,果然如道士所言。

包公叩首道:“陛下虽是真命天子,但可惜只做了草头王。”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失色。仁宗微怒道:“我太祖皇帝以仁义得天下,传至朕手,一向无过,何谓草头王?”

包公深吸一口气,奏道:“陛下既为嫡派真主,又怎会不知亲生母亲所在?”仁宗不解道:“昭阳殿刘皇后便是朕的亲生母亲。”

包公抬头直视仁宗,坚定地说:“臣已查明,陛下嫡母正在桑林镇觅食。若陛下不信,可问两班文武,必有知情者。”仁宗疑惑地看向群臣,问道:“包文拯所言可疑,朕果有此事乎?”

王丞相出列奏道:“此事乃陛下内事,非问六宫大使郭槐不可知。”仁宗遂宣郭槐前来问话。郭槐却镇定自若,道:“刘娘娘乃陛下嫡母,何须多问!包公此举,不过是妄生事端,欺罔圣上。”

仁宗听罢大怒,欲将包公押出市曹斩首。王丞相急忙奏道:“文拯此情,内中必有缘故,望陛下将郭大使发下西台御史处勘问明白。”仁宗权衡利弊,最终允其奏,命御史王材彻查此事。

在那个充满阴谋的夜晚,刘后为了掩盖真相,秘密地与徐监宫商讨对策。他们决定用金银财宝来贿赂王御史,以换取郭大使的释放。然而,他们没想到,王御史本就是一个贪婪之人。当他看到徐监宫送来的众多财宝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贿赂,并放走了郭大使。

王御史设宴款待徐监宫,两人举杯畅饮,享受着权钱交易的快乐。然而,就在他们酒酣耳热之际,突然一个黑脸大汉闯入了宴席。王御史怒喝道:“你是谁?竟敢擅闯本官的府邸!”

黑脸大汉毫无惧色,大声说道:“我是三十六宫四十五院的都节史,今日年节,特地来大人这里讨些节仪。”王御史一听,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吩咐手下给这个黑脸大汉十贯钱和三碗酒作为打发。

那黑脸大汉接过钱和酒,一口气喝了三碗,然后醉倒在台阶前,口中不停地叫屈。众人纷纷上前询问原因,醉汉模糊不清地说道:“天子不认亲娘是大屈,官府贪赃受贿是小屈。”

王御史听到这话,心中一惊,他喝道:“天子不认亲娘,与你何干?”他立即命令手下将这个黑脸大汉吊起来。然而,就在他们动手之际,突然有人报告说南衙的包丞相已经到来。

王御史顿时惊慌失措,他慌忙让郭大使重新回到牢中坐着,然后亲自出去迎接。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发现并没有看到包公的身影,只有几个随从在外面等候。

王御史心中疑惑不已,他问道:“包大人在哪里?”随从中的董超回答道:“大人说他在王相公府里议事,让我们先来伺候。”

王御史听到这里,心中更加惊疑不定。他带着董超等人进入府内,却惊讶地发现被吊起来的正是包公本人。董超等人见状,立刻上前将包公解救下来。

包公雷霆大怒,一声令下,王御史被押至堂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随后,包公派人搜遍了整个王府,竟搜出珍珠整整三斗,金银各十锭,触目惊心的财物摆满了整个大堂。

包公眼神冷冽,喝道:“你身为御史,却枉法受贿,简直是朝廷的败类!来人,将他推出市曹,斩首示众!”王御史面如死灰,被拖出大堂,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

而此时的徐监宫,早已从后门溜回宫中,心中忐忑不安。包公将搜出的财物一一奏报给仁宗皇帝。仁宗看着这些赃物,眉头紧锁,沉声问道:“这些金银财宝,究竟是谁送来的?”

包公毫不隐瞒,奏道:“臣已查明,这些财物是刘娘娘宫中的徐监宫所送。”仁宗一听,立刻命人传召徐监宫。徐监宫心知事情败露,无法隐瞒,只得在朝堂之上承认了是受刘娘娘所遣。

仁宗闻言,勃然大怒,喝道:“她既是我的亲生母亲,又何需私下贿赂?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下令将徐监宫发配到边远之地充军,并命包公严加拷问郭大使,查明事情真相。

包公领旨回到南衙,立即对郭大使展开严酷的拷问。但郭槐嘴巴极硬,拒不招供。包公一怒之下,将他打入牢中。随后,他召来董超和薛霸二人,密嘱道:“你二人如此这般行事,若能查出郭槐的事情真相,必有重赏。”

董超和薛霸领命后,悄悄潜入牢中,解开了郭槐的枷锁。他们拿出一瓶好酒,与郭槐共饮,暗中劝说道:“刘娘娘已经传旨,让你不要招认。只要你配合我们,事成之后,自有厚报。”郭槐不知是计,几杯酒下肚后,便有些醉意朦胧。他得意地笑道:“你二人真是聪明绝顶,待我回宫后,定会在刘娘娘面前为你们美言,必有重用。”

董超二人见状,心中暗自得意。他们趁机将郭槐引入内牢,重施刑讯。郭槐受刑不过,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

次日清晨,董超和薛霸将昨晚的审讯结果禀报给了包公。包公听后大喜,立刻将郭槐的供词整理成奏章,呈给仁宗皇帝。仁宗皇帝仔细阅读后,决定亲自审问郭槐。

在朝堂之上,郭槐却突然翻供,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陛下,臣昨日受尽苦难,只能胡乱招供,其实根本没有那些事。”仁宗皇帝眉头紧锁,看向包公问道:“此事如何处理?”包公深吸一口气,奏道:“陛下,请将郭槐再次吊到张家园内,届时自有分晓。”仁宗皇帝点头同意,下令将郭槐押往张家园。

包公早已暗中布置好了一切。他派董超和薛霸先行前往张家园,将郭槐吊在树上严加审问。夜深人静时,包公独自来到张家园,虔诚地祷告天地。突然,天空变得昏暗无光,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仿佛有神秘力量将郭槐卷走。

郭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两边排列着面目狰狞的鬼兵,上方端坐着一位威严的阎罗天子。阎罗天子开口问道:“张家一十八口是你所灭吗?”旁边一位判官走上前来奏道:“张家确实应当被灭。”阎罗天子又问:“那郭槐又当如何呢?”判官答道:“郭大使尚有六年旺气,不宜立即处置。”

郭槐听到这里,心中一紧,他连忙哀求道:“大王,若您能帮我解决这场大难,我必定向刘娘娘禀报,为您做无边功德以表谢意。”阎罗天子冷笑道:“你要想活命,就必须把刘娘娘当初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郭槐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判官在一旁仔细记录着郭槐的供述。突然,一阵威严的声音传来:“奸贼!今日你还想抵赖吗?朕是真天子,非你口中的阎王!而那判官,正是包卿!”郭槐抬头一看,只见仁宗皇帝和包公站在上方,面色冷峻。他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只求速死。

仁宗皇帝怒喝道:“你这奸贼,罪行昭彰,还想逃脱法律制裁吗?来人,将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郭槐被拖走时,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太阳渐渐升起,天色变得明亮起来。文武百官已经齐聚一堂,等待着仁宗皇帝的命令。皇帝下令整理銮驾,准备迎接李娘娘前来相见。

当李娘娘终于出现在殿上时,帝母二人相见,悲喜交加,情感难以言表。文武百官也纷纷上前庆贺,这场重逢让所有人都感到欣慰。

随后,仁宗皇帝下令将刘娘娘带到殿上,准备对她进行严厉的惩罚。他心中的怒火难以平息,想要用油锅之刑来泄愤。然而,包公却站出来劝阻道:“陛下,王法之中并没有斩杀天子的剑,也没有煎煮皇后的锅。如果您真的想要她死,可以派人用丈二白丝帕将她绞死,然后将她的尸体送入后花园中。至于郭槐,他应当受到鼎镬之刑的惩罚。”

仁宗皇帝听了包公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依从他的决定。这场事件成为了历史上的一大奇事,让人们议论纷纷,感叹不已。

在后宫之中,李娘娘被宫娥送入养老宫,开始了她的晚年生活。而刘娘娘和郭槐则分别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场宫廷风波终于平息了下来。然而,它的影响却深远而长久,成为了后人传颂的佳话。

在河南开封府的陈州管辖下的商水县,住着一位名叫梅敬的男子。他自幼便进入郡庠读书,家境殷实,父母双全,只是缺少兄弟陪伴。后来,他娶了邻县西华县的姜氏为妻,两人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长,梅敬的父母相继离世,他服丧期满后便去参加科举考试,但屡试不第。

梅敬心情沉重,对妻子姜氏说:“我自幼学习儒业,本想显祖耀宗,让妻子和子女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成为天地间的一个伟人。可是,苍天不遂人愿,父母没能看到我实现大志就离世了,我真是天地间的一个罪人啊。现在,我仔细思考,常常想起古人的话,要想腰缠万贯,除非骑鹤上扬州。我打算放弃儒业,去做生意,游历四海,实现我的志向。我怎能甘心屈守田园,老死山林呢?不知你意下如何?”

姜氏听后,深情地看着丈夫说:“我听古人说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既然有志于经商,我自然会听从。但我只希望你在外以身体为重,保全父母的遗体,不要贪恋路边的野花。如果你能稍微获得一些利润,就尽快回家。”梅敬觉得妻子说得有理,于是收拾货物,前往四川成都经商,姜氏依依不舍地为他送行。

六年过去了,梅敬一直没有回家。一日,他突然思乡心切,决定收拾财物回家。在路过诸葛武侯庙时,他进去祈签,希望求得一些指引。他虔诚地祷告完毕,抽出一支签来,上面写着:“逢崖切莫宿,逢汤切莫浴。斗粟三升米,解却一身曲。”

梅敬手握着那支签,心中满是困惑,不明白其中深意。他摇了摇头,决定先回家再说。这一日,船夫将船停泊在一个大崖之下。梅敬突然想起了签中的那句“逢崖切莫宿”,心中一惊,立刻命令船夫将船移到别处。就在他们移动船只的时候,大崖突然崩塌,无数物品被埋在了

经过一路平安无事的航行,梅敬终于回到了家。姜氏高兴地将他迎进堂上,两人重新行了夫妻之礼,诉说着离别之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降临。姜氏烧了一盆热水,对梅敬说:“夫君路上辛苦了,快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吧。”梅敬听着妻子的话,心中又是一震,他想起了签中的另一句“逢汤切莫浴”。他急忙找个借口对姜氏说:“我今天不想洗澡了,不用麻烦你了。”姜氏见丈夫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催促,自己去洗澡了。

然而,就在姜氏洗澡的时候,一个潜伏在房中的凶手突然出现,用利枪从背后刺向了她。可怜那姜氏,原本娇美如花,却在一瞬间化作了南柯一梦。凶手行凶后迅速逃离了房间。

梅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姜氏迟迟不出来,便拿着灯进入浴室查看。当他看到姜氏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时候,顿时悲痛欲绝,哭得几次昏迷过去。

次日清晨,梅敬正准备前往官府告状,为妻子姜氏寻找真凶,却发现自己对凶手一无所知。然而,街坊邻居中却有人得知了内情,急忙赶往开封府向包公告发,称梅敬无故杀害了自己的妻子。

包公接过状纸,仔细审阅后,便下令拘捕梅敬进行审问。梅敬在公堂上详细陈述了自己祈签的经过,以及那支签文如何救了自己一命的事情。包公听后沉思片刻,觉得梅敬才回家不久,绝无可能自杀其妻。于是,他对梅敬说道:“你离家六年未归,你妻子美貌动人,必有奸夫觊觎。我猜测是奸夫起了杀心,想要谋杀你,却因你领悟了神签的预言而躲过一劫。现在,我仔细琢磨签文中的‘斗粟三升米’,想来官斗十升米中只得三升是米,其余七升必定是糠。莫非这奸夫的名字就与‘糠’有关,是叫康七吗?”

梅敬闻言恍然大悟,连忙回答道:“大人明察秋毫,我邻居中确实有一人名叫康七。”包公立即下令将康七拘捕到案进行审问。康七在公堂上无法抵赖,只得磕头认罪,供称自己因垂涎姜氏美貌,故起杀心,本意是想杀梅敬,却不料误伤了姜氏。

包公听完康七的供词后,当即判决其偿命,并立即执行。这一判决传遍了远近各地,人人称赞包公明察秋毫、公正无私。而梅敬也为妻子的冤屈得到了昭雪,心中感激不已。

在东京管辖的袁州,住着一对兄弟,哥哥叫张迟,弟弟叫张汉。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情同手足。张迟娶了个妻子叫周氏,两人育有一子,刚满周岁。一天,周家的仆人安童前来报信,说周母生了病,急需女儿照顾。周氏闻讯后,立刻与丈夫商量,打算回家探望母亲,于是两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过几天就启程。

几天后,周氏抵达了母亲家,却发现母亲的病已经痊愈了。周母舍不得女儿离开,于是周氏便在母亲家住了一个多月。这期间,张迟收到了一个故人潘某的来信。潘某在临安当县吏,邀请张迟前去相聚。张迟接到信后,第二天便让仆人先回去报信,说自己会如期前往。

潘某的仆人离开后,张迟与弟弟张汉商量道:“临安县的潘故人写信来邀请我,我已经答应要去了。但家里需要有人照看,你替我去一趟周家,告诉周氏这个情况,顺便请她跟我一起回家。”张汉点头答应,便前往周氏的母亲家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人始料未及。张汉到了周家后,却发现周氏并未回来,而且似乎还牵扯进了一桩离奇的失踪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迟和张汉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寻找周氏之旅,而这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和阴谋……

第二天一大早,张汉就出门前往周家。他见到嫂嫂周氏后,恭敬地传达了哥哥的意愿:“兄长即将远行,特地让我来接嫂嫂回家。”周氏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对张汉十分敬重,于是吩咐下人备酒款待。

几杯酒下肚,张汉便催促道:“路途遥远,我们得早点出发。”周氏于是辞别了父母,抱着孩子跟随张汉步行回家。走到一座高岭时,正值五月酷暑,烈日炎炎。周氏抱着孩子,走得异常艰难。她对张汉说:“现在正是中午,离家也不远了,我们在林子里休息一会儿,避避暑气再走吧。”

张汉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说:“既然走得这么辛苦,休息一会儿也好。我先抱着侄儿回去报信,让人找轿夫来接你。”周氏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把孩子交给了张汉。

张汉抱着孩子先回到家,告诉哥哥张迟:“嫂嫂走不动了,需要等人接她。”张迟立刻雇了两名轿夫前往半岭上接人。可是当他们赶到那里时,却发现周氏不见了。轿夫回来报告后,张迟大惊失色,连忙和弟弟返回周氏休息的地方寻找,但仍然一无所获。

张汉开始怀疑起来:“莫非嫂嫂有什么东西忘在娘家了,突然想起来,又返回去取?哥哥你再去周家看看。”张迟觉得有道理,于是再次前往周家询问。可是周家人都说:“她出门已经半天了,怎么可能又回来?”

张迟越来越慌张,他和弟弟再次穿林摸岭地寻找周氏。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他们发现了周氏的尸体,而且她的头颅已经不见了。张迟悲痛欲绝,当场就雇人将尸体抬回家,用棺材装起来。

第二天,周氏娘家得知了这个消息。周氏的哥哥周立是个喜欢打官司的人,他立刻抓住张汉,将他告到了曹都宪那里。周立声称张汉企图强奸周氏,周氏不从,张汉怕事情败露,所以杀了周氏灭口。

曹都宪信以为真,对张汉严刑拷打。但张汉始终不肯屈打成招。曹都宪又命人寻找周氏的头颅,但始终没有找到。于是,他暗中命人挖开一座妇人的坟墓,取出尸体割下头颅冒充周氏的头颅回报。

在再审时,曹都宪逼问张汉,但张汉仍然不肯招认。最终,在酷刑的折磨下,张汉只得违心地承认了谋杀罪行,被关进监狱等候处决。

近半年来,包大人一直在东京巡查审理罪案。当他看到张汉一案时,觉得此案颇为蹊跷,便传唤张汉到厅前详细询问。张汉将之前的情况一一叙述给包公听,但包公心中仍存疑虑。他注意到,张迟当初寻找妻子的头颅时一无所获,然而过了几天,都官去寻找时却轻易找到了。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包公暂时将张汉关入狱中,以待进一步审问。

随后,包公唤来张龙、薛霸两位公差,吩咐道:“你们二人速去南街头寻找一位卜卦之人。”不久,他们便找来了一位名叫张术士的卜卦先生。包公对张术士说:“我要你代我推算一件事,你必须虔诚祈祷。”张术士问:“大人要推算何事?能否透露一二?”包公微微一笑,说道:“你只管推算便是,主意我自有分寸。”

张术士于是开始推算,最终推出一个“天山遁”卦。他报给包公道:“大人占得此卦,遁者,匿也,似乎是在询问一件隐秘之事。”包公问:“卦辞如何解释?”张术士答道:“卦辞意义深奥,难以直接解释,需大人自行领悟。”他念出卦辞:

“遇卦天山遁,此义由君问。

聿姓走东边,糠口米休论。”

包公听完卦辞,沉思片刻,仍觉难以捉摸其意。他暂时放下这个疑惑,命人取来一斗官米赏给张术士,让其离去。随后,包公召来六房吏司,问道:“你们知道有没有一个叫糠口的地方?”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此地。

包公回到后堂,点燃蜡烛,独自沉思着张汉一案的种种细节。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案件的点滴线索,试图找出其中的破绽。突然,他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二天,包公升堂理事,他唤来张龙、薛霸两位公差,又拘传了张迟的邻居萧某前来。他秘密地吩咐萧某:“你带着这两位公差前往建康地区,在旅店里暗中调查张家的事情。限你们三日内必须找到线索回报。”萧某觉得此事关系重大,担心自己难以完成任务,怕耽误期限受到责罚,正想推辞,却见包公面露怒色,只得随公差出了府衙。

一路上,萧某等人四处打听张家杀妻的事情,却一无所获。当他们走到建康的一家旅店时,正值中午时分,店里坐着两个客商,身边带着一个年轻女子在厨房做饭。那两个客商看起来有些困倦,便躺在床上休息。萧某无意中瞥见那个女子,觉得面孔有些熟悉,而女子见到萧某也似乎认出了他。两人对视良久,女子眉头紧锁,上前问道:“长者从哪里来?”萧某答道:“我是萍乡人,姓萧。”女子一听,激动地说:“长者莫非认识张某?他是我丈夫的同乡。”

萧某大吃一惊,仔细端详女子,发现她正是张迟的妻子周氏。周氏泪眼婆娑地告诉萧某:“我正是张迟的妻子。叔叔张汉被冤枉入狱,我至今下落不明。那日叔叔先抱着孩子回去,我独自坐在林中等待。突然,两个客商挑着箬笼上山来,见我一个人坐着,四周无人,便拔出利刀逼我脱下衣服和鞋子。我害怕得无计可施,只得照做。那两个客商从箬笼中唤出一个妇人,把我的衣服和鞋子给她穿上,然后砍下那妇人的头放在箬笼里,把我的身体抛在树林里。他们把我关进箬笼,挑着担子就走了。一路上他们乞讨钱财,我受尽苦难。如今遇到同乡,真是老天开眼。求你可怜我,报知我丈夫快来救我。”说完,周氏泣不成声。

萧某听完周氏的叙述,心中一阵激动。他立刻对周氏说:“今日包大人正因张汉的案子感到困惑,特地派我们前来调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我这就去告诉公差们,然后送你回去。”周氏擦干眼泪,进入里屋,安抚那两个客商。

萧某找到张龙和薛霸两位公差,此时午饭正熟,他便将周氏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张、薛二人听完,立刻放下碗筷,冲进店里。正好那两个客商和周氏也在吃饭。公差们大声说道:“包公有令,拘捕你们,快跟我们走!”那两个客商一听“包爷”二字,吓得魂飞魄散,动弹不得,被公差们捆绑起来,连同周氏一起带回了府衙。

包公得知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刻召来张迟。张迟一见妻子,两人相拥而泣。包公再次审理此案,周氏详细陈述了前因后果,那两个客商无法抵赖,只得招供。包公下令将他们戴上长枷,关进监狱,并整理好案卷。

接着,包公查明了张汉被冤枉的真相,又审问了都官关于妇人首级的事情。都官无法隐瞒,也招供了出来。包公将一干罪犯全部定案,并上报朝廷。不久,仁宗皇帝下旨:那两个客商因谋杀罪行残忍,立即处决;原问案官员曹都宪及吏司因判决不明、造成冤案,均被罢免官职,贬为平民;客商的财物赏赐给邻人萧某;释放张汉;周氏返回夫家;周立因诬告罪被发配远方;都官因盗开尸棺取妇人头,也被判处死刑。

案件审结后,众书吏好奇地问包公是如何通过占卜得知此事的。包公微笑着解释道:“阴阳之数,报应不爽。卦辞中的前两句只是铺垫,第三句‘聿姓走东边’,天下哪有姓聿的?其实‘聿’字加一走之旁,就成了‘建’字。而‘糠口米休论’,我猜测糠口是个地名,但询问后得知并无此地名。于是我想到,‘糠’字去掉‘米’,就成了‘康’字。离城九十里有个建康驿,那里是交通要道,客商云集。我怀疑周氏可能被人带到了那里,所以派了萧某这个熟识的人前去探访,果然找到了线索。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众书吏听后,无不佩服包公的神明之见。

在河南汝宁府上蔡县,有个名叫金彦龙的大富商,他娶了个贤淑的周氏为妻,生了个儿子叫金本荣。这金本荣二十五岁,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江玉梅,两人感情甚笃。

有一日,金本荣心血来潮,在长街上找了个算命先生算卦。那先生看了他的面相,脸色一变,说他百日之内有血光之灾,除非离家避祸,否则难以逃脱。金本荣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自己在河南府洛阳有个好友袁士扶,正好可以投奔他,一来避祸,二来也可以做点生意。

回到家,他把这事跟父母一说,金彦龙沉吟片刻,说:“既然如此,你就去吧。我这里有玉连环一双,珍珠百颗,你拿去哥哥家卖了,应该能值不少钱。”金本荣点头答应。这时,江玉梅走过来,说:“公婆在上,我丈夫平时好酒贪杯,带着这么多宝物上路,我怕他会出事。如今太平盛世,就让我跟他一起去吧。”金彦龙想想也是,就答应了。

第二天,金本荣和江玉梅辞别了父母,踏上了旅途。晚上,两人找了一家客栈投宿。正喝着酒,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金本荣夫妇,说:“贫道路过此地,讨顿斋饭。”金本荣平时敬奉神明,见这道士气度不凡,便邀请他一起喝酒。

道士问:“金本荣,你夫妇二人这是要往何处去?”金本荣一听,心里一惊,说:“先生,我们素不相识,你怎知我姓名?”道士微微一笑,说:“贫道得真人传授,能知吉凶祸福。观你二人气色,恐有大灾临头,需小心为上。”

金本荣一听,吓得脸色发白,说:“我们夫妇只是普通人,不知该如何趋吉避凶。家中还有父母在堂,望先生指点迷津。”道士说:“你夫妇平日行善积德,我岂会坐视不理。这里有两丸丹药,你二人各服一丸,可保平安。但切记,身上宝物要藏好。若有难处,可往山中寻雪涧师父相助。”说完,道士便飘然而去。

金本荣夫妇听后,感激不已,连忙收拾行囊,准备上路。但他们心里明白,这次旅程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在去往洛阳的路上,金本荣与江玉梅夜宿晓行,赶了几天路,终于快要到达洛阳。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时,却听到了一则令人不安的消息。来往的行人纷纷议论着,西夏国王赵元昊正兴兵犯界,附近的居民都在四散逃生。

金本荣听后,心中一阵忐忑。他沉思了片刻,对妻子江玉梅说:“我想起在家乡时,有个朋友叫李中立,他住在开封府郑州管下的汜水县。前几年他来我们这里做生意时,我曾帮过他一个大忙。现在局势这么乱,我们不妨去投奔他,看看能否找到个安身之处。”江玉梅听了,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两人决定改变行程,前往汜水县。

金本荣向当地的乡民打听了前往汜水县的路径,然后和妻子一路跋涉,终于来到了李中立的家门口。他们先托人进去通报,李中立听说金本荣夫妇来了,立刻出门迎接。双方相见后,李中立热情地招待他们进屋喝茶。

喝了几口茶后,李中立好奇地问起金本荣夫妇的来意。金本荣便将自己因为算命得知有血光之灾,所以和妻子一同离家躲灾的事情告诉了李中立。他还提到,父亲让他带着珍珠和玉连环去洛阳经商,但没想到途中却听到了西夏兴兵犯界的消息,于是决定来投奔李中立。

李中立听了金本荣的遭遇,心中不禁暗喜。他偷偷打量了江玉梅几眼,见她生得美貌动人,心中便生出了一个主意。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对金本荣说:“洛阳和我们这里都是东京管下,如果西夏国真的有兵犯界,我们这里也难免会受到波及。不过我家有个地窨子,如果贼兵来了,我们可以躲进地窨子里,保证能平安无事。贤兄就放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吧。”

说完,李中立便吩咐家中置办酒席款待金本荣夫妇。他还叫来仆人李四,让他去请邻居王婆来家里作陪。李四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王婆就来了。她热情地请江玉梅到后堂去,与李中立的妻子一起聊天喝茶。到了晚上,李中立又安排了一间房子让金本荣夫妇安歇。

数日之后,李中立的贪婪之心被财色所诱,他私下里秘密召来李四,低声吩咐道:“我曾在上蔡县做生意时,被那金本荣坑去了所有的本钱。如今他自投罗网,来到我家,身上还带着百颗珍珠和一对玉连环。我要你替我报仇,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杀了,记住,刀上必须见血。把那些珠宝和他头上的头巾带回来作为证据。只要你办成这件事,我保你一世富贵,绝不食言。”

李四一听这话,顿时喜形于色,两人一番密谋,定下了计策。

第二天,李中立装作若无其事地对金本荣说:“我有个小庄园,那里有个地窖,贤兄若有兴趣,不妨一同去看看。”金本荣毫无戒备,欣然答应:“贤弟既有这般好所在,我当然要同李四一起去开开眼界。”

于是,金本荣便和李四一同前往。他哪里知道,自己随身携带的宝物已经引来了杀身之祸。两人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李四突然腰间拔出一把利刀,狞笑道:“金本荣,你别怪我,我家主人说了,你在上蔡县时欠了他的钱,今天叫我来取你性命。这不关我的事,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找我报仇。”

说着,李四就挥刀砍来。金本荣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李四哥,你听我说,我在上蔡县时对他多有恩情,他如今见我妻子美貌,就恩将仇报,想要图财害命,霸占我妻子。我上有七旬老父老母无人侍奉,你行行好,饶了我这条性命吧。”

李四听了,犹豫了一下,说:“我家主人只要宝物回去交差。你的宝物现在哪里?”金本荣连忙从身上掏出珠宝:“宝物都在这里,你尽管拿去,只求放我一条生路。”

李四见了宝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却又故作犹豫地说:“我听说,图人钱财者不害其命。如今我有了这些宝物,但还需要你的头巾作为证据,刀上也要见血才行。不然的话,我也不好向主人交代。”

金本荣一听这话,连忙脱下头巾,又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刀上。李四见状,便说:“好吧,我今天就饶你一命。你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金本荣如蒙大赦,连声道谢:“多谢李四哥不杀之恩,我这就离去。”说完,他捡起地上的头巾和行李,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当日的阳光洒在李四的眉梢,他怀揣着那件神秘的宝物,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他的哥哥李中立见到他手中的宝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脸上却堆满了笑容。他忙不迭地吩咐下人备酒,然后邀请嫂嫂江玉梅到后堂一叙。

夜色已深,玉梅心中有些不安,她疑惑地问道:“叔叔,你派我丈夫去看管庄所,为何此时还不见他归来?”李中立却满不在乎地笑道:“嫂嫂,我家财富丰厚,你我既然已成夫妻,自可逍遥快活,何必挂念他?”

玉梅闻言,心中一紧,她怒道:“我丈夫尚在人世,叔叔怎可说出这种无耻之言?岂不自愧!”李中立被玉梅的美貌所吸引,竟上前搂住她求欢。玉梅大怒,一把推开他,厉声道:“我身为人妻,岂能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辱没名节!”

李中立见玉梅不从,便露出狰狞面目,他冷冷地说道:“你丈夫已被我杀死,你若不信,我便将证据拿给你看。”说着,他将一件染有血迹的头巾和一把带血的刀丢在地上。玉梅一见这些物证,顿时哭倒在地。

李中立上前扶起她,假意安慰道:“嫂嫂不必伤心,你丈夫已死,我与你结为夫妻,也不算辱没了你。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他心中却已迫不及待,再次强行求欢。

玉梅心中明白,这贼人为了谋财害命,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放过,如今又想逼自己为妾。她知道自己若不从,必遭毒手。于是她强忍悲痛,对李中立说道:“我已有半年身孕,你若真要娶我为妻,便等我分娩之后再作打算。否则,我宁死不屈,不愿与你为伍。”

李中立心中盘算,觉得分娩之后玉梅便无法逃脱自己的掌控。于是他同意了玉梅的请求,并唤来王婆,吩咐她将玉梅藏到深林中的山神庙边的空房里。他冷冷地交代道:“等她分娩之后,不论男女,都给我丢了。待瞒月之后,你再向我禀报。”

那天,王婆按照李中立的吩咐,将江玉梅带去了深林中的山神庙边的空房。

而与此同时,本荣的父亲金彦龙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儿子和儿媳的归来,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音信全无。心中不安的金彦龙决定与妻子一同收拾家中金银细软,沿路寻找儿子和儿媳的下落。

时光飞逝,转眼间,江玉梅已在山神庙的空房里住了数月。某日,她突然腹痛难忍,生下了一个男婴。王婆见状,担心李中立知道后会迁怒于她,便提议将孩子丢入水中。但江玉梅哀求道:“念他父亲无辜遭难,这孩子也是天地间的生灵,求您发发慈悲,等他满月后再丢弃也不迟。”王婆见江玉梅言辞恳切,心中也生出了怜悯之情,便答应了下来。

转眼间,孩子满月了。江玉梅写下了孩子的生辰八字,放在他身上,然后和王婆一起将孩子抱到山神庙中,打算将他丢弃在庙里,等待好心人来抚养。

然而,就在此时,金彦龙夫妇恰好也来到了这座山神庙,想要祈求吉凶。他们刚走进庙门,就撞见了江玉梅。见到儿媳突然出现,金彦龙夫妇大吃一惊,忙问儿子在哪里。江玉梅低声讲述了前因后果,金彦龙听后悲愤难当,决定立刻状告李中立,为儿子讨回公道。

正值包公深入民间访查民情,得知了李中立的罪行。次日,他立即派遣无情汉持着关文,快马加鞭赶至郑州管辖下的汜水县。无情汉一到汜水县,便果断拘捕了李中立,并押解至开封府。

包公一声令下,左右立即将李中立拖上前来,重重责打一百杖,随后暂时将他收监,等待进一步审讯。这时,王婆见势不妙,心中生出了作证换取好处的念头,打算依靠江玉梅的报谢来谋求利益。包公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表露,只是让金彦龙等人在外等候。

另一边,金本荣自从离开了汜水县后,一直无处安身。某日,他在山中偶遇了雪涧师父,被师父收留,在庵中修行出家。然而,他心中始终挂念着父母和妻子的下落,忧愁不已。

某日,雪涧师父突然对金本荣说:“今日我派你去开封府抄化,那里有你的亲人,你需小心行事,回来后向我汇报。”金本荣听后,心中激动不已,连忙拜别师父,踏上了前往开封府的旅途。

终于,他在开封府与父母和妻子重逢,一家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此时,正值包公升堂审案,金彦龙父子趁机将前事再次哭诉一番。包公听后,立即下令从狱中提审李中立等人。

在堂上,李中立面对铁证如山,不敢再抵赖,一一供认了自己的罪行。他承认因贪财而谋杀了金本荣的父亲,并强占了江玉梅为妻。包公听后,怒不可遏,下令将李中立戴上长枷、脚镣和肘锁,送入死牢。

随后,包公将李中立的家财一半赏给了李四,一半赏给了王婆作为报酬;同时追回了宝物归还给金本荣;至于李中立的妻子,则被发配到边远地区充军。这一判决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拍手称快,正义终于得到了伸张。

在东京城外的五里之处,有个静谧的小村落名叫湘潭村。村里有个姓邱的富裕人家,邱家主人娶了本村陈旺的女儿为妻。这陈氏生得极美,但性格轻浮,总觉得丈夫木讷老实,生活缺乏情趣。

而在镇西,有个名叫汪琦的牙侩,长得一表人才,却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他常来邱家走动,与邱家主人称兄道弟,交情匪浅。汪琦出入邱家如入无人之境,时常与陈氏搭讪调笑。

一日,汪琦又如往常一样来到邱家。陈氏一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忙将他迎入房中坐下。她轻声对汪琦说:“今日丈夫去庄上收租,尚未归来。难得你今日有空,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说完,她转身去了厨房准备酒菜。

汪琦心中疑惑,不知陈氏究竟有何事相商。不一会儿,陈氏端着一桌丰盛的酒菜走了进来,与汪琦对坐而饮。酒过三巡,陈氏开始有意无意地提及汪琦的婚事,暗示他夜里独眠寂寞难耐。汪琦初时还以朋友之礼相待,但架不住陈氏言语挑逗,心中渐渐起了波澜。

终于,在酒精的催化下,两人越说越近,越聊越亲。陈氏趁机暗示汪琦,若他有意,她愿与他共度良宵。汪琦一听此言,心中狂喜,再也按捺不住冲动,与陈氏缠绵在一起。

从此之后,每当邱家主人不在家时,汪琦便留宿于陈氏房中,两人尽享鱼水之欢。而邱家主人对此却一无所知,仍旧蒙在鼓里。

邱家的仆人暗中察觉到了主人与汪琦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他心中十分纠结。他很想将此事告诉邱主人,但又担心主人会因此发怒;若是不说,又觉得良心不安,愤愤不平。

就在一个秋夜,邱主人因为与佃户算账而留宿在庄所。半夜时分,他感到有些寒意,便对家仆说:“这残秋的天气,薄薄的被子难以御寒,不知家里是否也如此清冷?”家仆听后,心中一动,便回答道:“主人您在外孤枕难安,家里却是夜夜温暖如春。”

邱主人一听这话,心中顿时起了疑心,便追问家仆:“你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家仆起初还想隐瞒,但在邱主人的逼问下,终于坦白了陈氏与汪琦之间的秘密往来。

邱主人听后,心中愤怒难平,恨不得立刻天亮回家查证。第二天一早,他匆匆赶回家中,见陈氏面色红润,更加怀疑她与汪琦有染。当晚,他便盘问陈氏与汪琦的来往情况,陈氏却故作镇定,遮掩道:“你不在家时,我便紧闭门户,哪有人会来我们家?你何必凭空诬陷我?”

邱主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不必心急,日后自有真相大白之时。”陈氏听他这么说,心中一阵慌乱,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从此之后,邱家便笼罩在了一层厚厚的疑云之中,一场关于背叛与真相的较量悄然展开。

第二天清晨,邱主人又早早地去了庄所。汪琦见陈氏面色阴沉,不似往常那般喜悦,便好奇地询问她发生了何事。陈氏没有隐瞒,将丈夫已经察觉两人私情的事情告诉了汪琦。

汪琦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对陈氏说:“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从今往后,我不再到你家来,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陈氏听后,冷笑一声,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有胆识的男子,才会倾心于你。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没志气的人。既然我与你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就应该谋划长远的未来,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汪琦被陈氏的话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只得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陈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必须想办法除掉我的丈夫,才能永绝后患。”

汪琦闻言,心中一惊,沉思了半晌,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娘子既然有如此决心,我倒有个计策可以一试。”

陈氏忙问:“什么计策?”

汪琦缓缓说道:“本地有一座极高的山峰,山巅上有个龙窟。每当龙窟中冒出烟雾时,必定会下雨;如果不下雨,则预示着会有旱灾。现在乡民们都在此祈祷求雨,你丈夫也参加了这次祈祷活动。我们可以趁他前往祈祷时动手,这样就有机会实施我们的计划了。”

陈氏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说道:“这个计策不错。事成之后,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安排。”

汪琦在陈家留宿了一夜,便匆匆离去了。

次日清晨,果然如汪琦所料,乡亲们纷纷敲锣打鼓,前往山顶的龙窟祈祷求雨。邱主人也随众前往,而汪琦则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祈祷仪式终于结束,众人纷纷散去。邱主人和汪琦走在最后,两人经过龙窟时,汪琦突然戏谑道:“快看,前面有龙露出爪子来了!”邱主人一惊,好奇地探头去看,不料却被汪琦趁机猛推一把,顿时立足不稳,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龙窟之中。

汪琦见状,心中一阵狂喜,立刻转身跑回家中,将这一消息告诉了陈氏。陈氏听后,也是欢喜不已,说道:“看来我今生注定与你有缘啊。”从此,汪琦便肆无忌惮地出入邱家,与陈氏过上了同居生活,完全不顾及他人的眼光。

邱主人的亲戚们见他多日未归,纷纷询问陈氏原因。陈氏则遮掩事实,只告诉他们邱主人外出未归。然而,邱家的仆人却对主人的失踪感到十分忧虑,同时他也看不惯陈氏与汪琦的苟且行为,于是决定向官府告发此事,彻底揭露他们的罪行。

陈氏得知仆人的意图后,心中十分惶恐,她担心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将会面临严重的后果。于是,她决定先下手为强,将仆人逐出家门,以绝后患。

一个多月后,邱主人突然返回了家中。他刚走进门,就看见陈氏和汪琦正围炉饮酒,两人谈笑风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邱主人心中一阵疑惑,难道自己这么久不在家,他们两人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汪琦一见邱主人出现,顿时大惊失色,他以为见到了鬼,连忙抽身跑进房间,取出一把利刀,大声呵叱着将邱主人逐出门外。邱主人被这一幕搞得莫名其妙,他悲伤地无处可去,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

就在这时,他遇见了自家的仆人。仆人一见主人归来,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紧紧抱住邱主人,询问他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邱主人便将当日被汪琦推落龙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仆人。

仆人听后痛哭流涕,他哽咽着说:“自从主人失踪后,我就起了疑心。后来见主母与汪某成亲,我就更加确定他们必然谋害了你。我曾打算向官府告状,追查主人的下落,却被他们赶出了家门。没想到吉人自有天相,主人竟然能够平安归来。我们一定要将此事告到开封府,为主人雪冤!”

于是,邱主人和仆人一同前往开封府告状。包公听了邱主人的诉说后,眉头紧锁,他问道:“既然你当日被推落龙窟,为何能够不死而归呢?”

邱主人泣诉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被推下去的时候,窟旁都是茅草和芦苇,我幸好落在了它们上面,所以没有受伤。窟里一片漆黑,但过了一段时间后,渐渐有了光亮。我看见窟中有一条小蛇在盘旋不动,窟里很干燥,只有一勺清水。我捧起那水喝了下去,就不再感到饥渴了。我想那条蛇一定是龙,于是我祈求它保佑我,它也没有伤害我。每次我在窟中轻轻移动时,那条蛇就会逐渐变大,最后头角峥嵘地出窟而去,然后就会下雨。这样过了六七天。有一天,我顺着龙尾爬了上去,到了窟外时,龙尾一甩,我就掉到了窟旁的茅草丛里。于是我趁机回了家,却正好看见妻子和汪琦在一起饮酒。汪琦一见我就拿起利刀赶我走,我只好来这里告状了。”

说完这些,邱主人已经泣不成声。

包公经过仔细审理,已经了解了整个案件的真相。他立刻派遣公差张龙、赵虎前往邱家捉拿汪琦和陈氏。

此时,汪琦正疑惑不解,他完全没想到邱某竟然能够活着回来,并且已经向开封府告了状。公差们迅速将他拘传到府衙,与邱某当面对质。

包公严厉地审问汪琦,汪琦却矢口否认,他辩解道:“当时乡人们祈祷求雨,各自早早散去回家,邱某是在黄昏时分误落龙窟的,我哪有谋害他的动机?再说,邱家门户紧闭,我与陈氏往来都是有数的,怎么可能有通奸之事?”

汪琦争辩不休,似乎很有道理。但包公并不为所动,他命令公差去陈氏房中取来床上的睡席,只见席上有两个人新近的睡痕。

包公指着睡席上的痕迹,厉声问道:“你既然说邱家门户紧密,那这些二人睡痕又是怎么来的?分明是你谋害邱某,幸好他命大不死,你竟然还敢抵赖!”

包公随即下令对汪琦进行严刑拷问,汪琦无法再抵赖,只得招供了自己的罪行。最终,包公将汪琦和陈氏都判处了死罪。

邱某终于得以回家,他见到家人和邻居们,大家都为他能够活着回来感到欣喜不已。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而汪琦和陈氏的罪行也给大家敲响了警钟,让人们更加警惕身边的危险和背叛。

十一

在古老的传说中,人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莫道无报,只分迟早。”这些话仿佛成了阴间的铁律,人们口耳相传,深信不疑。然而,世事难料,有时这几句古话也显得苍白无力。

在繁华的东京城,有个名叫姚汤的人,他的家族三代都是积善之家。无论是周济穷人,还是修桥补路,姚家都毫不吝啬,善行遍布城乡。人们都说,姚家真是行善积德,将来必定会有好子孙继承家业。

在西京,却有个名叫赵伯仁的宗室子弟。他仗着自己是金枝玉叶,横行霸道,抢夺田地,霸占民妻,恶行累累,令人发指。人们虽然敢怒不敢言,但都暗地里诅咒他,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在阴间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世事难料。姚家虽然积善行德,却养出了不肖子孙,将家业败得一干二净;而赵家虽然恶贯满盈,却出了个出类拔萃的后代,科举连连得中,家声大振。

姚汤死后,心中愤愤不平。他觉得自己一生行善,却落得如此下场,而那些恶人却逍遥法外,享受荣华富贵。于是,他决定向阴间告状,讨个公道。

他向阴间的神明申诉道:“善恶分明,报应各异;阳间虽混沌,阴间应如电照;报应虽迟早,但善恶报应岂能有误?我姚汤一生行善,却落得家破人亡;那赵伯仁作恶多端,却子孙昌盛。此等不公,我请求阴间神明查明真相,给予应有的报应!”

包公仔细审阅了案卷,然后沉声问道:“姚汤,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行善,何以至此受屈?”姚汤忙答道:“我姚汤一生,急人之所急,救人之所危,修桥补路,善行无数,这些都是事实。”包公眉头微皱,继续追问:“还有何善举,不妨一一道来。”姚汤叹了口气,道:“善行多不胜数,但最要紧的便是这几桩。只是赵伯仁作恶多端,为何子孙却能兴旺发达?”

包公听后,点了点头,道:“我已知晓,暂且将姚汤带在一旁。”随即,他下令拘传赵伯仁前来受审。不一会儿,鬼卒便将赵伯仁带到了堂上。包公冷声问道:“赵伯仁,你在阳间行的好事可真不少啊!竟敢来见我?”

赵伯仁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忙辩解道:“包公明鉴,赵某在阳间虽无大善,但也未曾行恶,不过是平平常常过日子罢了。”包公冷笑一声,道:“现有对证在此,你休想抵赖。带姚汤过来!”

姚汤被带到堂上,指着赵伯仁道:“赵伯仁,你占人田地、谋人妻女,这些恶行难道还想抵赖吗?”赵伯仁闻言,急忙反驳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除非是李家奴所为,他素来心术不正。”

包公听罢,心中已有数,道:“想必是如此了。常言道,家奴不善,主人受累。主人若是进士,家奴便似状元;主人若是仓官、驿丞,家奴便似枢密宰相。他们狐假虎威,借势行恶,实在可恶。快拘李家奴来!”

不一会儿,李家奴被带到了堂上。包公厉声问道:“李家奴,你如何在阳间行恶,连累主人背上恶名?”李家奴心虚胆怯,见事情已经败露,又见主人在场,哪里还敢出声辩解,只得低头认罪。

包公一声断喝,道:“无需再查,此事定是李家奴所为,确凿无疑。”赵伯仁连忙跪下,恳求道:“求大人明察秋毫,严惩此奴,以儆效尤,也让其他家奴知道,累及主人名声者,必将受到严惩。”

包公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自有分寸。”他转向姚汤,语气冷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一生行善,其实不过是虚情假意。你所谓的周济他人、修桥补路,不过是花几个小钱买个好名声罢了。你心里其实舍不得,暗地里还要算计着怎么把钱财补回来。要知道,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你的所作所为,天地可鉴。做好人,心田才是最重要的。若只看重钱财,穷人又怎能积德?心田若好,即便一文不舍,也是善行;心田若恶,即便日舍万金,也是恶行。你心田不善,又如何能教出好子孙?”

接着,包公转向赵伯仁,语气稍缓:“你虽有些不善的名声,但本心存善,只是被恶奴所累。因此你能享尽富贵,子孙也能科举连芳。皇天不负有心人,报应不爽。”

说完,包公下令将李家奴投入油锅,以儆效尤。而姚汤和赵伯仁则各自离去。

这一段议论,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叹服。包公不仅断案如神,更能发人之所未发,真乃一代明公也。

十二

在阴曹地府,有一位注寿官,他的职责就是决定每个人的生死时刻。每个人的寿命,都被他精心地记录在寿簿之上,哪一年该死,就注定无法逃脱;而如果命不该绝,就算走到鬼门关也能转回阳间。传说,人的善恶行为可以影响寿命,做好事,寿簿上就会多添几笔,作恶多端,寿命自然也会相应减少。这似乎解释了为什么每个人的寿命都各有不同,因为每个人的善恶行为都是独一无二的。

然而,有时候,这个看似铁律的规则也会被打破。

在山东,有一位名叫冉道的男子,他一生吃斋念佛,行善积德,被人们尊称为“佛子”。相反,陈元这个人却是恶名昭彰,他无恶不作,欺压百姓,人们都叫他“虎夜叉”。按照常理,像“虎夜叉”这样的人,早死一天,人们就会早一天拍手称快;而“佛子”多活一天,人们就会多一天感到欣慰。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冉道这位“佛子”并没有活到高寿,反而英年早逝;而陈元这个“虎夜叉”却活到了九十多岁,无病而终。这让人们感到十分不公,纷纷为冉道打抱不平。

于是,在阴间,冉道的亡魂提起了诉讼,他控告阴司对寿命的分配不公。他的状纸这样写道:“我控告的是寿命分配的不公。阴德本该延寿,作恶理应早亡,这是阴司的法则,也是我们百姓的期望。但现在,行善的我却早早离世,作恶的陈元却长命百岁。我这样的‘佛子’被速速召到黄泉之下,让在世的人都不敢再念佛;而像陈元那样的‘虎夜叉’却能在人间长久地肆虐,恐怕以后人们都会效仿他的恶行。如果说早死是为了早日投胎转世,那我宁愿在阳间多活一天,也胜过在阴间度过千年。我请求阴司对此事进行公正的审判。”

包公见状,眉头微皱,沉声问道:“冉道,你何以抱怨寿命长短不公?”冉道低垂着头,小声回应:“小人不敢言怨,只是我平日行善积德,本应多享几年阳寿。或许阴司的簿册上有所疏漏,误判了我的寿命。”

包公闻言,脸色一肃:“阴司断案,不比阳间随意定罪或表彰善行。生死大事,岂会轻易出错?速速传善恶司与注寿官前来核查。”

不久,鬼使回报:“经查,冉道乃是口善心不善之人。”包公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他转向冉道,语重心长地说:“人生在世,心田若是污浊,纵是持斋把素,亦是徒劳。如今阳间之人,往往吃素者心田更为狠毒,借素食之名,行不善之实。你这种人,只能欺瞒世间盲眼之人,岂能逃过阴司的法眼?你的罪行,比那些不吃素的人还要深重,如何还敢抱怨早死?”

冉道听罢,面色惨白,低头认罪:“小人知罪了。但陈元那等恶人,为何却能长寿?”

包公闻言,即令鬼卒拘传陈元前来对审。陈元一到,包公并未立即询问,而是命人查阅善恶簿册。不久,鬼吏回报:“陈元三代积德,确无差错。”

包公眉头一挑,问道:“何以反无差错?”鬼吏解释道:“陈元家族三代积善行德,故有此福报。”

包公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一代积善,尚能惠及十世,何况三代?但阳世作恶,虽能多活几年,死后难免要受地狱之苦。”

于是他提笔批道:“审得冉道因念佛而早逝,遂怨陈元作恶而长寿。岂知善恶在心不在口,论恶亦需看积累而非一端。口里吃素便求长寿,岂能让吃肉者皆短命?三代积善,福泽绵长;小过可宥,何须计较?然冉道佛口蛇心,罪加一等;陈元虽行恶而享长寿,难免冥界之苦。二者不可混为一谈,速速退下!”

十三

在广东潮州府的揭阳县,赵信和周义是多年的好友。某日,两人相约一同前往京城买布,商定好次日黎明在船上会合。为此,赵信提前一天找好了张潮艄公的船只。

到了约定的那天,赵信早早地来到了船上,却发现四周一片寂静,路上空无一人。这时,张潮艄公将船撑向了河中央,突然猛地一推,赵信毫无防备,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河水中,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张潮见状,迅速将船撑回岸边,然后假装还在睡觉。

黎明时分,周义如期而至,呼唤着艄公张潮。张潮这才慢悠悠地起身,两人一起在船上等待赵信的到来。然而,直到早饭过后,赵信仍然没有出现。周义开始感到不安,让张潮去赵信家看看情况。

张潮来到赵信家,连叫了几声三娘子,赵信的妻子孙氏才开门出来。原来她早起做饭,后来丈夫说再睡会儿,她也就跟着多躺了一会儿。张潮问孙氏:“你丈夫昨天和周官人约好来船上,现在周官人已经等了好久了,他怎么还不来?”孙氏一听,顿时惊慌失措:“他出门很早的,怎么会还没到船上?”

张潮回到船上向周义报告了情况,周义也开始感到事情不对劲。他回到赵信家,和孙氏一起四处寻找赵信的踪影,但整整三天都没有任何线索。

周义开始焦虑起来,他和赵信约好一同做生意的事情人尽皆知,如果赵信突然失踪,人们很可能会把责任归咎于他。于是,他决定前往县衙报案,寻求官府的帮助。在报案时,他特别提到了艄公张潮以及赵信的邻居赵质、赵协等人作为证人,希望能够尽快找到赵信的下落,揭开这起离奇失踪案的真相。

朱知县审阅了状纸,决定受理此案,下令拘捕所有涉案人员到堂受审。

首先,朱知县审问孙氏。孙氏声泪俱下,称丈夫赵信那天早上吃了早饭,身上带着银两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接着,朱知县传唤艄公张潮。张潮坚称,赵信和周义确实曾一同来讨船,但次日天未亮时,只有周义一人到船,赵信并未出现。他还说,附近数十条船都可以作证。当周义让他去催赵信时,他叫醒了还在睡觉的孙氏,那时她才开门。

随后,朱知县又审问了赵信的左右邻居赵质和赵协。两人都表示,赵信确实准备出门做生意,孙氏在家吵闹也是事实。但他们并没有看到赵信一早出门的情景。

朱知县听完众人的证词,开始怀疑周义。他质问周义:“莫非是你见赵信身上带着银两,起了谋财害命之心,才抢先报案?”周义激动地反驳道:“我一人怎么可能谋害得了赵信?更何况,我和他家境相当,又是多年的好友,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我甚至还打算帮他伸冤呢!”

孙氏也连忙为周义辩解,称他平时与赵信关系很好,绝不可能是凶手。但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怀疑:“或许赵信先到船上时,被艄公张潮所害。”张潮听后急忙辩解,称自己一船帮几十只船,怎么可能在口岸头谋害人命而不被人发现?他还说,周义到船时天还没亮,自己叫醒他时已经是月光明媚了。至于赵信早出门的事,左右邻居都不知道,自己去叫孙氏时,她还在睡觉,门都没开,分明是她自己谋害了丈夫。

朱知县听完张潮的辩解,决定对孙氏动用严刑拷问。孙氏原本娇弱的身躯哪经得起这样的折磨,她痛苦地喊道:“我丈夫已经死了,我也愿意陪他一起死。”于是,她招认了自己因阻挡不从而谋杀了丈夫。但当朱知县追问赵信的尸身下落时,孙氏却坚称:“谋死的是我,若要讨他尸身,只将我身还他,何必更究!”

此案经过府衙复审,结果并无变化。

又是一年秋天,孙氏谋杀亲夫一案即将迎来最后的审判。大理寺中,有一位名叫杨清的左任事,他心思缜密,明察秋毫。当他翻阅孙氏的案卷时,突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他拿起笔,批下两行字:“敲门便叫三娘子,定知房内已无夫。”这两句话像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案件的真相。原来,艄公张潮才是真凶!

于是,杨清再次下令,让巡行官重新审理此案。此时,包公正在潮州府巡视,他听闻此事后,立即将张潮拘捕到堂。

包公冷冷地问道:“周义命你去催赵信,你本该叫三官人,为何却叫三娘子?你必定是知道赵信已经死了,所以才只叫他的妻子!”

张潮听到这番话,顿时脸色大变,无言以对。包公见状,厉声道:“明明是你谋杀了赵信,却反诬陷他的妻子!”

张潮却坚称自己没有杀人。包公下令对他进行严刑拷打,但张潮始终不肯认罪。于是,包公又命人将当日的水手拘来,一到堂上,便不问缘由先打四十大板。

包公喝道:“你前年谋杀了赵信,张潮艄公已经指认了你,今日你该偿命无疑!”

水手在重刑之下,终于招供了真相。原来,那天赵信四更天便来到船上,路上无人,连其他帮船的人也没察觉。张潮见机行事,将船移到深处,将赵信推入水中,然后迅速撑船回岸,脱下衣服假装睡觉。等天亮周义赶到时,赵信已经不见了踪影。

水手哭诉道:“这一切都是张潮的阴谋,他陷害了我!”

随后,包公将张潮和水手对质,张潮在铁证如山面前,终于无言以对。最终,张潮被判处死刑,孙氏得以释放,而朱知县也被罢免为民。

这起案件终于得到了公正的审理,没有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百姓,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作恶的官吏。真可谓狱无冤民,朝无昏吏。

十四

在平凉府的大街上,一个神秘的术士坐在府前,专注地给人看相。周围的百姓好奇地围聚过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卖缎子的商人毕茂也混在其中。他的袖子里藏着一块手帕,里面包裹着十余两的银子。

然而,就在他聚精会神地看相时,一个狡猾的光棍悄悄伸出了手,轻轻托住了他的银子,然后轻轻一推,银子便从他的袖口滑落,掉在了地上。毕茂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银子竟然不见了。他立刻弯下腰去捡,却被那个光棍一把拦住。

“这银子是我掉的,你凭什么捡?”毕茂气愤地说道。

光棍却狡辩道:“这银子不知道是谁掉的,我先看到的,自然应该归我。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两人争执不下,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毕茂坚决不肯让步,于是两人便扭打着来到了包公的府衙。

在堂上,光棍自称罗钦,他坚称自己先看到了银子,而毕茂则是来抢夺的。毕茂则辩解说自己是在看相时,银子不小心从袖子里掉出来的,他自己是来捡自己的银子的。他还怀疑罗钦是个江湖上的光棍,可能是他偷了自己的银子。

包公听了两人的陈述,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仔细观察了罗钦的相貌,发现他相貌不良,心中便起了疑心。于是,他立刻派公差去南街拿罗钦的家人和帐目来看。果然,罗钦是个卖锡的商人,帐目清楚,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光棍。

接着,包公又问毕茂:“你说这银子是你的,那你记得有多少两吗?”毕茂却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说他忘记了银子的数目。

包公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他又派手下去府前抓了两个看相的人来询问。这两个人都指认罗钦先看到了银子,而毕茂则是后来才捡到的。

包公听了这两个人的证词,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对毕茂说道:“你既然不记得银子的数目,那这银子很可能是别人掉的。按照道理,你应该和罗钦平分这银子。”

于是,包公当庭将银子分成两份,每份八两,让毕茂和罗钦各自拿去。两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在包公的威严下,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

包公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对门子俞基低声吩咐道:“你暗中跟随毕茂和罗钦,密切注意他们的言行,看他们会说些什么。”俞基领命而去,不久后回报说:“毕茂回到店里,口中抱怨不已,说是被那光棍罗钦给骗了。而罗钦出店后,被那两个看相人缠住索要分银,一直跟到了店里,不知道后来会怎样。”

包公听后,微微点头,又对青年外郎任温说道:“你与俞基各自换上五两假银,再带上一些好银。你们在路上故意让罗钦看见,然后前往人多的地方去,必定会有人来剪绺。你们一旦拿下此人,我自有重赏。”

任温与俞基依计而行,来到南街,恰巧遇到罗钦迎面走来。任温故意将银包解开,买了些樱桃,俞基也学着他的样子买了些,还说道:“我还要买些来请你一起吃。”两人买完樱桃后,便径直前往东岳庙去看戏。

俞基毕竟年轻,缺乏经验,不知何时袖子里的银子已经被人悄悄剪去,却还浑然不知。而任温虽然眼睛在看着戏台上的表演,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银包里的银子,随时准备拿下那个剪绺的贼人。

过了一会儿,任温感觉身边的人群开始拥挤起来,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轻轻地托住了他的袖子。任温心中暗叫一声“来了”,随即感觉到银包从袖口中被慢慢抽出。他立刻转身伸手去抓,口中大喊:“有贼啊!”

然而,身边的两个人却紧紧地挨挤着他,让他无法转身。等任温挣脱开来时,那个剪绺的贼人已经逃之夭夭了。任温一把扯住身边的两个人,怒气冲冲地说道:“包大人命我们两人在此捉拿贼人,如今贼人已经逃走,你们两人必须跟我回去向包大人说明情况。”

那两个人顿时慌了神,其中一个叫张善的连忙辩解道:“你喊有贼的时候,我正准备转身去拿他,但是人太多太挤了,我根本拿不到他。现在贼已经跑了,你让我们去见包大人有什么用?”

然而任温却不为所动,坚持要他们去做证。地方官见是包公的门子和外郎在办事,也立刻过来协助他们将张善和李良两人送到了包公的府衙里说明了原委。包公问明了两人的姓名后冷冷地说道:“你们为何要放走那个贼人?如今你们必须代他受过。”张善闻言大惊失色地辩解道:“当时看戏的人多拥挤不堪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被人剪了绺反而把罪责归到我们身上来了。望包大人明察秋毫啊!”

包公审视着眼前两人,他们的名字——张善、李良,听起来似乎普普通通,但包公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缓缓开口:“你们这两个家伙,姓张姓李,名善名良,恐怕只是你们盗贼的假名吧。外郎捉拿你们,岂会冤枉?”说罢,他下令将两人各打三十大板,并判处徒刑两年,立刻押去服刑。

然而,包公并未就此罢休。他私下里给驿丞写下一封密帖,叮嘱道:“李良、张善这两个犯人已经送到,你要重重地勒索他们的礼物。等收到他们原本所得的银两后,立刻派人送到我这里来。”

驿丞邱某接到密帖后,立刻大排刑具,恐吓张善和李良:“你们两个,各打四十大板,让你们见识见识厉害!”张善和李良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求饶:“大人,我们被贼人连累,代他受罪。这其中的缘由我们也明白,今日辛苦解到此处,求大人饶我们一命吧。”说完,他们赶紧托驿书吏的手,献上四两银子,并请求三天后放他们回去。

邱驿丞拿到这四两银子后,立刻亲自送到包公的衙门里。包公叫来俞基辨认,俞基一眼认出:“大人,这假银正是我前日在庙中被贼人剪去的!”

包公点点头,让邱驿丞回去,随后派人将张善和李良提来审问:“前日剪绺任温的贼人,你们可知道他的名字?如果说出来,我便免了你们的罪。”张善苦着脸回答:“大人,如果我们知道,早就说出来了,岂会愿意替别人受这冤枉罪?”

包公冷笑一声:“任温的银子没被剪去,这件事暂且不提;但俞基的五两多银子被剪去了,我衙门的人岂能善罢甘休?你们只要报出这个贼人的名字,我就放过你们。”李良辩解道:“大人,我们又不是贼的总头,怎么知道哪个贼人剪了俞基的银子?”

包公一拍惊堂木:“银子我已经查到了,现在只差贼人的名字!”李良无奈地说:“既然已经找到了银两,那贼人也就捕到了,难道贼人是一个人,用银的又是另一个人?”

包公将四两假银狠狠地摔在地上:“这银子是你们二人献给邱驿丞的,今早才送来。俞基已经认出这是他的银子,那么你们二人就是贼人无疑!而且你们还放走了剪任温银子的贼人,速速报来他的名字!”

张善和李良见事情已经败露,只得如实招供:“大人,我们这一伙剪绺贼共有二十余人。昨天放走的那个叫林泰,再往前数日,罗钦也是我们的同伙,这次祸事就是他惹出来的。至于其他人,都还没有犯过法。我们贼人有规矩,到死也不会互相攀咬。”

包公立刻下令拘捕林泰、罗钦等人,并勒令罗钦交出八两银子赔偿给毕茂。随后,他将这三个贼人各判处徒刑两年,并任命他们为贼人总甲,凡是被剪绺的受害者,都由他们身上赔偿损失。这一判决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包公的智谋和公正赢得了人们的敬佩。

十五

在西京,有个姓程名永的牙侩,他经营着一家客栈,接待着来来往往的商客。程永让家人张万管理客栈,每当有客人投宿,只要付了经纪费,张万就会记录在簿书上。

一天,一个来自成都的年轻和尚,名叫江龙,打算前往东京剃发受戒,领取度牒。他恰好走到大开坡时,决定在程永的客栈里借宿一晚。夜晚,江龙独自在房间里整理衣物,将带来的银子铺在床上。

恰好此时,程永从亲戚家饮酒归来,看到江龙房间的灯光从窗户透出,便走近查看。当他看到床上的银子时,心中不禁起了贪念:“这和尚不知从哪里来的,竟然带着这么多银两。”

人心总是容易被财物所动摇,程永的恶念渐渐滋生。深夜时分,他取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悄悄打开江龙的房门,走了进去。他大喝一声:“你谋取了别人的财物,怎么不分给我一些?”江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惊慌失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程永一刀刺死。

程永迅速掘开床下的土,将江龙的尸首埋了进去,然后收拾起衣物和银两,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去。第二天早晨,他用江龙的银两去做买卖。没过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当地的富户。他还娶了城中许二的女儿为妻,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程惜。

程惜容貌秀美,程永对他宠爱有加,如同掌上明珠。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程惜对诗书毫无兴趣,却专爱游荡。程永因为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并不怎么约束他。有时好言相劝,程惜反而会愤怒地离去。

程永心中始终藏着那个秘密——那个被他杀害的和尚江龙。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不知道这个秘密何时会被揭开,也不知道它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程惜突然找到了一位匠人,要求打造一把鼠尾尖刀。随后,他急匆匆地来到了父亲程永的好友严正家中。严正见到程惜的到来,心中颇为欣喜,便让妻子黄氏准备酒菜,将程惜引领至偏房款待。

在酒酣耳热之际,严正关切地问道:“贤侄难得来一次,你父亲近来可好?”程惜一听提及父亲,眼中顿时闪过怒意,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严正见状,心中满是疑惑,问道:“侄儿,你究竟有何事?但说无妨。”

程惜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父亲是个贼人,我定要刺杀他。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把利刀,特来通知叔叔,明日便下手。”严正听完这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劝道:“侄儿,父子至亲,怎能说这种大不敬的话?若是被外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程惜却冷笑一声,说道:“叔叔休要管我,我定要在他身上掘个窟窿。”言罢,他转身离去,留下严正一脸惊慌。

黄氏见丈夫如此惊慌,便询问缘由。听完严正的叙述,她皱眉道:“此事非同小可,他未曾与父亲说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他既已来我们家说知,日后事情败露,我们如何解释?”严正苦思冥想,却也无计可施。

黄氏沉思片刻,说道:“为今之计,我们不如先去官府告发此事,方能免受牵连。”严正觉得有理,便依言而行。次日,他写了一份状纸,将程惜的谋弑之心告发到了包公的衙门。

包公审阅状纸后,心中甚觉不平,叹道:“世间怎会有如此逆子!”他立即传讯程永夫妇前来问话。程永直言不讳地告诉包公,他的儿子程惜确实有谋杀他的意图。包公又询问程惜的母亲,她也证实儿子常在她面前扬言要弑父,虽然多次责骂,但儿子仍不悔改。

于是,包公下令拘捕程惜前来审问。程惜被带到堂上后,却始终低头不语。包公又传唤了程惜的邻里数人前来作证,他们纷纷证实程惜确有弑父之意,并且身上经常藏有利刃。

然而,当包公命人搜查程惜身上时,却并未发现利刃。程永这时说道:“必定是留在他的睡房里了。”于是,包公派张龙前往程惜的睡房搜查,果然在席下搜出一把鼠尾尖刀。

包公拿着这把刀审问程惜,但程惜仍然沉默不语。包公一时无法决断,便将邻里一干人犯都收监候审,自己则退入后堂苦思。

他心中暗自琢磨:“这对嫡亲父子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为何儿子会如此行凶?此事必有蹊跷。”他思前想后,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仍未能入睡。

将近四更时分,包公忽然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正要唤渡艄过江时,忽见江中现出一条黑龙,背上坐着一位神君。这位神君手持牙笏,身穿红袍,向包公说道:“包大人休怪其子不肖,此乃是二十年前之事。”说完后,神君便随龙而去。

包公从梦中惊醒后,细细回味梦中之事,渐渐领悟到了其中的深意。

第二日一早,包公升堂审案,首先命令狱卒将程某一干人等带出来接受审讯。他让程永上前,直接问道:“你的家业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是你自己打拼起来的?”程永不敢隐瞒,回答道:“我当初做的是牙侩生意,靠接待来往客商,收取佣金积累的家业。”包公又问:“这些生意往来,都是你自己亲自管理的吗?”程永答道:“管理账簿的事,都交给家人张万去做。”

包公听后,立即派人去拘捕张万,并取来账簿仔细查看。他从头至尾一一细看,中间果然有一行字,写着江龙和尚在某月某日曾投宿他家,记录得十分清楚。包公回想起昨夜梦见的江龙渡江之事,心中豁然开朗,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包公将程永单独带到屏风后面,严肃地对他说:“你儿子大不敬,按照律法应当处死。而你的罪行也难以逃脱。如果你能将当年的事情如实招供,我可以免去其他人的牵连。”程永听后,心中惊恐万分,他知道包公已经掌握了证据,无法再隐瞒下去。于是,他只得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供述出来。

包公审实案情后,再次升堂,派军牌前往程家客舍睡房床下挖掘。果然,他们挖出了一具僧人的尸首,骸骨已经朽烂,但面部还有一些肉留存着。包公将程永收监入狱,同时将邻里干证一并释放。

包公深思后认为,程惜必定是江龙和尚的转世,冤魂不散,特意投胎来讨债。于是,他再次传唤程惜上堂审问:“他是你父亲,你为何要杀他?”程惜无言以对。包公便道:“我赦免你的罪,你回去另谋生路,别再见到你父亲如何?”程惜回答道:“我不会做其他生计。”包公又问:“你若是愿意做点什么,我可以给你一千贯钱。”程惜想了想,说:“若得千贯钱,我便买张度牒出家为僧罢了。”

包公听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说道:“你先去,我自有处置。”第二日,他委派官员将程永的家产变卖,得到千贯钱交给程惜。随后,他将程永发配到辽阳充军,而程惜则出家为僧。这场冤怨相报,终于得到了应有的结局。

十六

在郑州城外十五里的王家村,住着两兄弟,他们常年在外经商。一天,当二人行至本州的小张村五里牌时,遇到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是湖南人,名叫郑才,他身上携带着大量的银两。王家兄弟见财起意,小心翼翼地陪伴着郑才,直到夜幕降临,他们终于找到了机会,将郑才残忍地杀害,并从他身上搜出了十斤银子。

兄弟俩看着手中的银子,心中却犯了难。这么多银子,带在身上实在不方便。于是,他们商量着趁四下无人,将银子埋在五里牌下,等经商回来后再取出来分。主意一定,二人便动手将银子埋好,然后匆匆离去。

六年过去了,王家兄弟恰好回家,又路过五里牌。他们在李家店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去取那埋藏的银子。然而,当他们掘开泥土时,却发现银子不见了。兄弟俩震惊不已,心中疑惑重重。他们当时埋银子的时候,四下并无人见,银子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经过一番烦恼和思考,兄弟俩决定找包待制帮忙。他们听说包待制见事如神,于是来到东京按抚衙,向包公陈述了失去银两的事情。包公看了状子,发现并没有明确的嫌疑人,只是提到五里牌偷盗。他心中怀疑这二人可能是无理取闹,于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王家兄弟却不肯离去,他们痛哭流涕地哀求包公帮忙。包公见状,心中也有些不忍,于是说道:“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必须找到银子的下落,否则我也无能为力。”兄弟俩听了这话,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离去。

又过了一个多月,案情依旧毫无进展,王客再次来到公堂陈述案情。包公于是传唤陈青,吩咐道:“明日派你去追捕一名凶犯。现在给你一瓶酒、一贯钱,回家准备一下,明日来领取公文。”

陈青满心欢喜地回家,将酒一饮而尽,钱也妥善收好。次日一早,他便来到公堂领取公文,得知要去郑州小张村追捕五里牌。陈青顿时感到困惑,禀报道:“相公,如果是追捕人犯,我即刻就能出发;但如果是追捕五里牌,它既不能行走,又不会说话,这该如何追捕呢?希望老爷能派别人去。”

包公闻言大怒道:“这是官府公文,你若推脱不去,就是违抗命令,定会治你的罪。”陈青无奈,只得领命前往。他来到郑州小张村,在李家店安顿下来。

当天晚上,陈青来到五里牌下守候,然而一直不见任何动静。他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于是,他买了一炷香,在第二天夜里来到五里牌下焚烧,祈求土地公给予指引。他跪拜道:“我奉按抚之命,因王客告状五里牌取走银子十斤,现在被派来此处追捕。土地公有灵,请托梦给我以指明方向。”

当晚,陈青便睡在五里牌下。将近二更时分,他果然梦见一位老人前来,自称是五里牌下的土地公。老人告诉他:“王客兄弟俩丧尽天良,他们哪里有什么银子寄存在这里?这原本是湖南客人郑才的十斤银子。郑才与他们同行,却被他们兄弟俩谋杀,尸首就埋在松树下。你赶快去把郑才的骸骨和银子挖出来,带去给包相公,为他伸冤。”说完,老人便消失了。

陈青从梦中惊醒,记忆清晰如昨。次日清晨,他向店主人借来一把锄头,匆匆来到松树下开始挖掘。果然,在树下他发现了一副枯骨,旁边还有十斤银子。陈青心中一阵激动,立刻将枯骨和银子带回了官府,向包公报告了这一发现。

包公立即传唤了王客兄弟进行审问。然而,他们却矢口否认,坚称自己与此事无关。包公见状,便将枯骨和银子放在了厅前,只见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王客兄弟,你们必须还我性命!”厅上的公吏们听到这声音,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更令人惊奇的是,那枯骨竟然自行跳动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面对这诡异的景象,王客兄弟再也无法抵赖,只得一一招认了自己的罪行。案件终于真相大白,包公将王客兄弟以谋财害命之罪判处死刑,押赴市曹处斩。而郑才因枉死而无亲人,官府便出资买地安葬了他。剩余的银子则上缴国库。

这件案子中,土地公搬运报冤的神奇事迹,让人不禁感叹世间因果报应的奇妙。

十七

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包公带领随从们踏上了前往河南的旅途。他们穿越了一片名为横坑的偏远地带,那里山路崎岖,人迹罕至。

正当午时,一群蝇蚋突然乘风而来,它们围绕着包公的马头不停地飞舞,仿佛被什么吸引。包公挥动马鞭试图驱散它们,但每次挥走之后,它们又会重新聚集起来。这种情况反复发生了数次,让包公心生疑惑。

他心想:“蝇蚋常常围绕在死人尸体的周围,难道这里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于是,他召来李宝,严肃地说道:“蝇蚋围绕我的马头不散,似乎有冤情需要申诉。你快去前面探个究竟,回来向我报告。”

话音刚落,那群蝇蚋仿佛听懂了包公的话,一齐飞起,引领着李宝前行。走了不到三里路,他们来到了一座山岭旁的松树下,蝇蚋们径直钻了进去。李宝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立即返回向包公汇报。

包公带领众人亲自来到那片松树下,指示李宝挖掘地面。挖了大约二尺深的土后,他们发现了一具死尸。令人惊奇的是,这具尸体面色如生,似乎刚刚死去不久。他们仔细检查尸体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其他伤痕,只有阴囊部分碎裂如粉,肿胀尚未消退。

包公立刻意识到这是一起谋杀案。此时,他注意到尸体的衣带上系着一个木刻的小小印子,显然是卖布的记号。他命令取下这个印子,藏入袖中,并吩咐众人将尸体重新掩埋好。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个亭子旁,只见一群老人和公差在那里迎候。包公询问他们从哪里来,公差回答道:“我们是河南府管辖下的陈留县的官员,听说大人您要经过本县,特地派我们来此迎接。”

包公听后吩咐道:“明日我要在县衙开厅审理案件,停留两、三日。你们准备一下相关公务。”公差们领命而去,随后包公一行人马进城,被本县官员接到馆驿中歇息。

第二天清晨,包公早早打点衙门,准备升堂处理公务。他心中暗自思忖:那具被谋杀的尸体离城不远,而且死亡时间应该就在近几日,凶手很可能还未离开此地。于是,他召集本县的公差官吏,吩咐道:“你们速去将本地贩卖上好布匹的经纪找来,我有几匹布要买。”

公差官吏领命而去,很快便将南街上的大布商张恺带到了堂上。包公问道:“你是做布匹买卖的,你的布匹都是从哪里来的?”张恺回答道:“回大人,河南的地主们都出好布,小人作为经纪,只要有人拿来,我便会代为售卖,不拘产地。”

包公点了点头,说:“那你就把各种布匹各选一匹来给我看看,如果我看中了,就立即买下。”张恺应声而退,很快便将家中各种好布各选了一匹送到堂上。

堂上的公差官吏们都不知道包公的心事,只以为他真的是要买布用。当包公逐一查看过这些布匹后,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匹布上,这匹布的印记与他之前发现的小印字号完全吻合。包公当即决定:“其他的都不要了,我就要这种布二十匹。”

张恺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道:“这种布是太康县的客人李三带来的,目前还没有售出。既然大人需要,我这就去准备二十匹。”包公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你让李三也一起来见我。”

张恺领命而去,很快便带着卖布的客人李三和二十匹上好的布匹来到了衙门。包公取出木印记与布匹上的印记一一比对,丝毫不差。他微笑着对李三说:“布先收起来。你这次卖布的同伴还有几人?”李三答道:“共有四人。”包公又问:“他们现在都在店里吗?”李三回答说:“今日我们正要发布出售,听说大人要布,所以还没出门,都在店里。”

包公立即派人将其他三人也传唤到堂上,让他们跪在一旁。然后,他捻着胡须,微笑着说:“你们这群劫贼,已经有人告发你们了。日前你们谋杀了布商,将他埋在横坑半岭的松树下,还不快快招来!”

李三一听,脸色顿时大变,但他还是强辩道:“这布是小人自己买来的,哪里有什么谋劫之理?”包公立即取出印记,让公差官吏与布匹上的印记一一比对,结果丝毫不差。然而,这几个强贼仍然抵赖不招。

包公见状,怒喝一声,命人用长枷将四人锁住,收入狱中严加审问。四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抵赖,只得将谋杀布商、劫取财物的罪行一一招供出来。包公随即命人将案情记录在案,判处首犯死刑,将李三处决;从犯三人则发配边疆充军;而张恺作为经纪,经查实无罪,得以释放。

判决下达后,死者的儿子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亲自来到衙门申诉冤情。包公便将那些布匹归还给了死者家属。死者的儿子感激涕零,拜谢包公后,将父亲的尸骸带回家去安葬。这起案件的处理结果,让死者家属和百姓们都感受到了,包公的公正与仁慈,他的名声也因此更加远扬。

十八

在杭州府仁和县,住着一个名叫柴胜的年轻人。他从小饱读诗书,家境殷实,父母双全,还有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梁氏,一家人过着和睦幸福的日子。柴胜还有个弟弟叫柴祖,两人都已经成家立业。

有一天,父母把柴胜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咱们家虽然日子过得不错,但要知道创业的艰难和守业的容易。现在那些名门望族的子弟,只知道穿华服、享美食、交朋结友,却不懂得珍惜祖辈们辛苦积累的家业。我们不想让你们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我打算让柴祖留在家里,你则去外面经商,赚些钱贴补家用。你觉得怎么样?”

柴胜恭敬地答道:“孩儿听从父母的教诲,不敢有违。只是不知道父亲想让我去哪里经商?”

父亲说:“我听说东京开封府的布匹生意很好,你可以拿些本钱在杭州买些布匹,然后运到开封府去卖。不出一年半载,你就能赚些钱回家。”

于是,柴胜按照父亲的吩咐,准备了一些银两和三担布匹,告别了父母、妻子和弟弟,踏上了前往开封府的旅程。一路上,他夜宿晓行,不几天就来到了开封府。他在东门城外找到了吴子琛的店铺,把布匹安顿下来准备出售。

还没过两三天,柴胜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让家童去买些酒来解闷,结果两人都贪杯喝醉了。就在这时,吴子琛的邻居夏日酷趁夜黑风高,竟然将柴胜的三担布匹全部盗走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柴胜的脸上,他头疼欲裂地醒来,忽然发现布匹全部被盗,顿时惊得脸色苍白,仿佛见了鬼一般。他急忙叫来店主吴子琛,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作为店主,理应照顾客人,可你昨夜见我喝醉,竟然勾结盗贼偷走我的布匹!你今天若不找回我的布匹,我就跟你没完!”

吴子琛一听,急忙辩解道:“我是开店的,客人的满意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么可能偷客人的东西呢?”

但柴胜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一气之下,直接跑到包公的府衙告状。包公听了他的诉说,眉头紧锁,沉声道:“捉贼捉赃,没有证据,怎么断案?”于是,他拒绝了柴胜的状词。

柴胜不甘心,再三哀求包公为他做主。包公见状,只好将吴子琛当场审问。但吴子琛还是坚称自己没有偷盗,包公无奈,只好将两人暂时收监。

第二天,包公决定去城隍庙求神问卜,希望能借助神灵的力量查明真相。他带领一行人来到城隍庙,虔诚地焚香祷告,希望神灵能指引他找到失窃的布匹和真正的盗贼。

整个城隍庙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中,包公闭目凝神,心中默念着祈求的话语。他的心中充满了疑虑和期待,不知道这次求神问卜能否带来突破性的进展。

却说夏日酷趁着夜色,悄悄将盗得的布匹藏匿于村郊偏僻之地。他聪明地将布匹首尾的记号悉数抹去,并用自己的印记取而代之,使得布匹难以辨认。随后,他便将这些布匹零碎地拿到城里去售卖,其中大部分落在了徽州客商汪成的铺子里。夏日酷凭借这次盗窃,得手白银八十两,而整个过程中竟无人察觉。

包公在城隍庙连续三日求神问卜,希望能找到线索,但始终毫无所获。他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突然,他心生一计,命令张龙、赵虎将衙门前的一块石碑抬到二门之下,宣称要从石碑那里找回失窃的布匹,还给失主。

这一消息迅速传开,府前聚集了众多围观者。包公见人来得多,便高声喝斥石碑可恶,命令手下痛打石碑二十下。打完之后,他并没有询问其他案件,而是过了一会儿,又下令将石碑抬来打。如此三次,最后将石碑扛到了台阶下。

此时,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包公突然下令关闭府门,将其中四个为首的人捉拿下来。众人见状,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包公为何这么做。

包公怒气冲冲地说道:“本官在此断案,不容闲人混杂。你们为何不遵守礼法,擅自闯入公堂?实在难以饶恕。现在我命令你们四人,将里面看热闹的人报出姓名,卖米的罚米,卖肉的罚肉,卖布的罚布,都要按照他们所卖的物品来处罚。限定时间,你们四人必须将这些东西全部收齐带来称重。”

四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各种物品都凑齐了。他们将这些物品带进府内,交给包公。包公仔细查看,发现其中有一担布匹。他立刻叫来那四人,吩咐道:“这担布匹暂时留在这里,等我明天发还给失主。至于这些米和肉,你们都领出去退还给原主人,不许有任何克扣和延误。”

四人领命而去,心中却暗自疑惑,不知道包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而围观的人群也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包公这一连串举动的用意。

包公立刻下令左右将柴胜和吴子琛带到府衙。他担心柴胜会误认布匹,于是先将自己夫人亲手织的两匹布拿出来,故意问道:“你认这布是你的吗?”柴胜仔细查看后,恭敬地回答:“这布不是,小人不敢妄认。”

包公见柴胜诚实,便又从一担布中抽出两匹,让他再次辨认。柴胜仔细打量后,磕头说道:“这确实是小人的布匹,不知相公您从哪里找到的?”包公问:“这布匹首尾印记不同,你为何能认出?”柴胜答道:“虽然布匹首尾印记被换过,但小人还在布匹中间做了暗记,可以验证。相公若不信,可用尺量一下,若有不同,小人甘愿认罪。”

包公便按柴胜所说去做,果然尺寸丝毫不差。于是,他命令手下将那四人带到府衙,让他们辨认这布匹是从哪里得来的。四人出去一查,得知是从徽州汪成的铺子里买的。包公立即拘捕汪成审问,汪成供认是夏日酷卖给他的。

包公又派人捉拿夏日酷进行审讯。在包公的严令下,左右将夏日酷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夏日酷终于招认,他偷了柴胜的三担布匹,已经卖掉了一担,还有两担藏在偏僻的乡村人家里。包公立即命令公差去追究剩下的布匹。

柴胜和吴子琛对包公的公正和明察秋毫感激不已,连声道谢后离去。同时,地方和邻里也纷纷前来具结,证明夏日酷平时就是个作恶多端的贼人。包公当即判决将夏日酷发配到边远地区充军,为民除了一害。

十九

在西京,有个名叫孙彻的饱学之士,他生来就聪明绝顶,又勤奋好学,对经史典籍无所不知,提笔就能写出锦绣文章,无论是吟诗还是对答,他都能应对自如。大家都称他为才子,甚至有人认为,如果科场中有他这样的人,那么头名状元也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近来的考试结果却与人们的预期大相径庭。有些文章写得一塌糊涂,甚至一字不通,试官却偏偏选中了它们;而那些三场都写得精通的文章,试官却视而不见。这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愿文章服天下,只愿文章中试官。”只要中了试官的意,就算是臭屁也能被当成香饽饽;如果不中试官的意,就算是锦绣文章也会被视为无物。

无奈的是,那些做试官的人自从中了进士之后,眼睛就被繁琐的公文看得昏花,心肝也被金银财宝迷得失去方向,哪里还像当年穷秀才在灯窗下那样看得明白文字呢?一到考试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颠三倒四,不管考生的死活。

因此,尽管孙彻满腹经纶,文章锦绣,却连年名落孙山,这也不得不让人感到惋惜和无奈。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贡举官丁谈,身为奸臣丁谓的同党,正密谋着一场与众不同的科举考试。这一科的选拔,与众不同,不是看文章的优劣,而是看门第的高低;不是看才情横溢,而是看财富的多少。尽管名义上实行着粘卷糊名的方式,但实则却是私通关节,将那些心腹之人全部收罗进来。随后,丁谈随手抽取了几份试卷,草草地填满了榜单,一场关乎无数士子命运的考试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

可怜的孙彻,才华横溢,却再次落榜,成为孙山之外的失意者。而更让他气愤的是,他的同窗好友王年,平时连一个字都写不通顺,竟然意外地高中了。这样的结果,让孙彻心灰意冷,愤懑难平,最终竟然抑郁而终。

死后,孙彻的魂魄来到阎罗殿前,愤然告状。他控诉道:“我孙彻,满腹才华,却遭奸臣陷害,屈死于科举之下。皇天无眼,让我空有一身才华;试官有私,让我锦绣文章化为乌有。科举之名,不过是个幌子,文章之实,才是真正的价值。如今我如糠秕被扬弃,珠玉被埋没,这样的生,不如不生;这样的死,我怎肯甘心?阳间无法伸张正义,我唯有在阴间寻求公道。特此上告!”

当日,阎罗殿上气氛肃杀,阎罗王接过孙彻的状词,眉头紧锁,怒喝道:“孙彻,你究竟有何等才华,竟敢声称试官冤枉了你?”孙彻平静地回答:“大才不敢自居,但我所见中举之人,并无多少真才实学。若试官能公正无私,明察秋毫,我孙彻的才华绝不应在王年之下。原卷尚存,恳请阎君明鉴。”

阎罗王沉吟片刻,说道:“或许是你的文字过于深奥,试官无法理解。我作为阎罗王,并非通过几篇文章来选拔人才,也不敢像那些阳间一字不通的试官一样,胡乱评判他人的文字。唯有老包,他原是天上的文曲星,才能明辨文章优劣。”

于是,阎罗王下令召来老包,让他审阅孙彻的试卷。老包接过试卷,细细品读,眉头逐渐舒展。他看完后,对阎罗王说道:“此子文章确有独到之处,非一般士子可比。试官未能识得,实乃遗憾。”

阎罗王听罢,脸色稍缓,对孙彻说道:“既然老包如此看重你的文章,我也不能视而不见。你在阳间虽受屈,但阴间自有公道。我会查明此事,给你一个公道。”

当日,包公被请来断案。他接过状词,细细品读,不禁叹息:“科举一途,不知有多少英才受屈。”孙彻趁机将原卷呈上,包公凝神细看,点头赞道:“果真是个奇才。这试官是何人,竟有眼不识珠,不取你入榜?”

孙彻愤愤道:“就是那丁谈。”包公皱眉道:“此人我早有耳闻,原是个不识文字之辈,怎会做得试官?”孙彻更加不平:“您看他让那王年中了,如何能让人心服!”

包公听后,立刻吩咐鬼卒:“速速拘来二人,我要亲自审问。”鬼卒面露难色:“他二人现为阳间高官,岂是轻易能拘的?”包公目光如炬:“他们的官位,恐怕就要坏在这件事上了。速去拘来!”

没过多久,丁谈和王年二人被拘到阎罗殿前。包公厉声问道:“丁谈,你身为试官,如何敢屈杀孙彻这样的英才?”丁谈辩解道:“文章之好坏,有时只在一日之间。孙彻的试卷不合我意,故未取他。”

包公冷笑一声:“他的原卷在此,你再好好看看!”说罢,便将原卷掷到丁谈面前。丁谈接过试卷,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下官当日……当日眼睛昏花,未曾看得仔细。”包公冷笑一声,严厉地问道:“不看文章,你如何选拔人才?孙彻才华横溢却被你忽视,王年一窍不通却中了榜,这其中的猫腻还用说吗?我查你阳寿尚有一纪,但你因屈杀英才,当以杀人论处,罚你减寿一纪。若你推说眼昏看错,便罚你来世做个双目失明的算命先生;若你收受钱财,卖弄关节,便罚你来世做个沿街乞讨的双目失明乞丐。你自己好好想想,该如何选择。”

接着,包公转向王年,冷冷地说:“你以不通文理之姿,侥幸中得科第,当罚你来世做牛吃草,以此作为报应。而孙彻,你今生读书虽未得用,但来世必将早登科第,连中三元。”

众人听后,皆低头无言。唯有王年不甘心地嘟囔:“我虽不通文理,但好歹还能写几句,并非全然不通。如今要罚我做牛吃草,这世上吃草的牛多了去了,何必只罚我一个?”包公厉声道:“正因为世上吃草的牛多,才更要拿你做个榜样,以示警戒。”

随即,包公提起笔来,批下判决:“试官丁谈,以钱财轻重定文章高下,不公不明,暗通关节,屈杀英才。阳世或许能听人嘱托,维护缙绅体面;但阴司不徇私情,罚你来世做双瞽算命先生。王年变作村牛,毫不冤枉;孙彻来世登科,亦是应当。”

批完判决,包公将案卷做成,把孙彻的原卷一并附上,连同众人一并解往十殿各司去看验。这场关于科举舞弊的悬疑案件,终于有了公正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