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瞧见顾南天那张脸，就知道这次的对话不会太顺利。
顾钰反而像是无知无觉，直接走上前去，“爷爷，你叫我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眼前就被放下许多张纸。
顾南天的声音满是威严，脸上的皱眉也写满严肃：“这是你最近所有考试的成绩总结。”
顾钰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才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最后甚至有点心虚：“爷爷……”
“这都是你的成绩？是你自己去考试的？”
顾南天似乎在怀疑什么，问题也有点奇怪。
而顾钰眨眨眼，小声说：“都是我的成绩。小叔让我定期去之前的学校考试。”
这都是顾家安排的。
顾钰虽然在家里上课，但是要定期去考试，只是他的那份成绩单不会进入学校，反而是会被交给顾洵。
向晚一直知道这件事，她来当顾钰的家教之后，顾钰也考试了两次。
此刻向晚知道自己不应该开口，便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向晚，这段时间你是顾钰的家教，我听顾泽说你对他评价不错。”
顾南天没有继续和顾钰的对话，反而是直接看向向晚，只是那神色写满探究。
向晚心中一紧，但还是点点头：“是的。”
“在我看来，小少爷还是很聪明的。只需要一点时间，他会变得越来越好。”
当着顾南天的面，向晚是实话实说的。她对顾钰一直很有信心。
顾南天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但是向晚拿捏不准，这笑容到底是肯定还是嘲讽。
那双眼睛十分锐利，隔着一段距离，向晚仿佛也能感受到顾南天对她的探究。
顾钰忽然说：“爷爷，你叫我来就是想问我成绩的事吗？我这几次考试都是在进步的，你可以看看最后的总结。”
从成绩曲线上，很明显是一直都在进步。
顾钰觉得自己起码给了顾南天一个还算满意的答卷。
但看起来，顾南天并不是这么想的：“顾钰，你所谓的进步如果就是分数一次比一次高……你对自己的进步感到满意了，是么？”
顾钰听出他明显的嘲讽意味，顿时不说话了。
之前本来是开开心心来找爷爷的，现在也垂头丧气的。
向晚抿抿唇开口：“老爷子。顾钰的进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仅仅有成绩单可以证明。”
“如果一切没有实际证据说明，那么你说的进步就毫无意义，我只要证明。”
顾南天往后一靠，斑白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但整个书房都是他带来的威压，明显到让人害怕。
向晚继续说：“顾老爷子作为顾氏的开拓者，应该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教育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为了顾钰，向晚还是决定好好和老爷子谈谈。
她不想让顾钰不开心。
顾钰听到向晚开口，似乎很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顾南天听着向晚说话，并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
“所以对于小少爷的教育，也不能急于一时。我可以保证他一直在进步，而且不仅仅是这些知识，还有许多事情都是一样的。请你对他有点信心。”
最终，向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顾钰走出门的。
只是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疲惫。
回到房间，奶茶像是往常一样兴高采烈地扑上来，绕着向晚和顾钰的腿打转儿，还冲着他们汪汪叫。
顾钰想到爷爷对自己的管制，还有之前他说过的对小狗的不满，顿时难过极了：“向老师，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不满意呢。”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向晚忽然觉得心疼：“顾钰，你不要这么想。”
可以看出，顾钰在顾家的确是被打压的。
刚才顾南天也说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进步，顾钰就感到满意，那他对自己要求未免太低。
因为作为顾家的人，他们都要学会做更多的事。
而不仅仅是对自己要求如此。
顾钰看起来的确很受打击，坐在床边抱着小狗，整张脸都皱成了小包子。
“顾钰。”
向晚叹口气走过来，拉着椅子在顾钰面前坐下，思忖片刻才对顾钰说：“你的家人对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在家，他们对你的期望很高。”
“他们只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而不是满足于目前的进步。”
这些道理，顾钰都明白，可是现在还是深深难过了：“可是……我也只是个小孩子，我的同学朋友就不会被要求这么多。”
向晚沉默。
顾洵的生日宴会刚刚过去，那天小少爷兴高采烈的见到了自己的几个好朋友，和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
估计是他们之间交谈也说到了那些话题吧。
“小少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要面对自己的期待，还要面对家人的期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向晚语气十分温柔，甚至还多了一份遗憾。
她摸摸奶茶的小狗头，感受着那毛茸茸的温暖的触感。
突然想起自己的家庭，已经千疮百孔，没有人对向晚再有什么期待。
或许刘艳君有，但她期待的一定是让向晚放弃寻找真相的计划，然后好好的当一个平凡的普通的女孩子……
这些年来母女两人交流甚少，互相讨厌，刘艳君也隐约知道自己女儿到底想做什么。
顾钰看到向晚又开始出神，忍不住很关切的询问道：“向老师……那你的家人呢？他们对你也有很高的要求吗？”
向晚苦笑：“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话了，我没有家人，所以感受不到。这些对你来说是烦恼，但对我来说是我难以渴求的幸福。”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顾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为自己有家人而感到快乐。”
“我不是强迫你这么做，但是既然你已经生在顾家了，就要学会适应环境，这也是以后要面对的问题。”
向晚的确关心顾钰，起码现在，她希望他长成一个还算不错的小孩。
至于以后……
向晚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