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丁科长慢慢地抬头，看着我，嘴角抽动，好像是要说些什么。
脖子上的红线慢慢地变粗，噗……
黑色的血一下喷涌出来，我闪身躲开。
扑通……
丁科长的身体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的脑袋摇晃了几下，脱离了生命体，滚落到一旁。
我的右手在微微的颤抖，也有血，顺着两根手指流下来。
当的一声，手指中间夹着的刀片脱落，刀刃插进了地面上的泥土里。
我这一刀，用了超出往常的力量，竟然将丁科长的脖子彻底割断。
我的两根手指也因为用力过猛，被刀刃的另外一面划伤。
呼……
一团蓝色的火焰，从丁科长的尸体上炸开，迅速地向四处扩散。
我一把拉住还在发呆的王浩，迅速地向后躲闪。
丁科长的尸体瞬间化为灰烬，火焰也迅速地扩散，很快，吞噬了李玫瑰的尸体。
所过之处，一切都变得焦黑。
我和王浩跳上了石棺，但还是没能躲开。
不过我们惊讶地发现，这火焰仿佛对我们并不会造成伤害。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淡蓝色的火焰将我们引燃，却没有一丁点痛感和灼烧感。
身上的衣服起火了，却没有被烧坏。
很开，火焰从我们的身上经过，点燃了四周的墙壁。
我们的皮肤和衣服，完好无损。
看来，这火焰是丁桂兰最后的障眼法。
火焰迅速吞没了整个墓室，然后便消失了。
我们眼中的墓室，竟然变了另外一种模样。
我们身处一片阴暗的树林里，与我们那天去四九村时，所路过的那片树林一样。
唯一不同的，这树林很小，一眼就可以看到边缘。
树冠的枝叶茂密，相互交错，形成了厚实的顶棚，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
明亮的光只能从树林的边缘照进来，光线叠加，形成模糊的晕影。
于是，这树林里，一切事物的边缘，都变得模糊柔软起来，找不到任何尖锐的棱角。
石棺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人高的坛子。
上面盖着黑布，侧面贴着大红的福字。
坛子上有细密的水珠，看样子里面装的东西很凉。
王浩看着自己的双手仍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妈的，这两狗东西，搞出这么多事来，幸亏老子在关键时刻，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没错，刚才的一切，都是障眼法。
上面墓室、石棺、倒吊着的丁科长，自己扯出自己肠子的李玫瑰。
现在他们都死了，一切重回正常。
可是，眼前的一切，就真的是正常的么？
我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坛子，脑海中闪现出儿时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那年我七岁，两辆黑色的汽车停在我家门口。几个身穿黑衣的人，抬下一个坛子，放在我家门口，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那个坛子，上面就蒙着黑布，侧面就贴着大红的福字，与眼前这个一模一样。
当时，我清楚地闻到了一股隐藏在霉烂的恶臭下的血腥味。
我妈打开了黑布，发现坛子里装的，是被砍断了四肢、挖眼割舌的我爹，白胜利。
如今眼前又出现了这样的坛子，所以我觉得，这一定还不是真实的世界，还是障眼法。
但我还是想走过去，揭开黑布，看看里面。
是我爹也好，我至少还能见到他。
不是也好，至少我的心里会得到些许的安宁。
我有点紧张，一步步地走过去，伸手捏住了黑布的一角。
我的手开始颤抖，刚才被刀片割伤的伤口，还有血渗出，顺着手指，流到黑布上，渗了进去。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扯下黑布，黑布的中间竟然慢慢地鼓了起来。
那是人头的形状，像是里面有个人，正在慢慢地站起来。
我一咬牙，一把将黑布扯了下来。
里面果然有个人，是小哑巴……
她仍旧穿着那件蓝色碎花的小旗袍，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上沾着斑斑血迹。
她的四肢都在，眼睛也是完好的。
“你……怎么是你？”
我惊诧地问。
“那你希望是谁？”
小哑巴居然开口说话了！
她不是哑巴？
“你希望是白胜利么？”
她逼问道。
“他是你害死的，是因为你，他才会死！”
小哑巴的声音不大，还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好似一把刀子，直插我心。
“我？是我害死了我爹？”
我的心口一阵憋闷，脑袋仿佛被人重击了一下。
“是你，你存在，白胜利就必须死。所以他的死，是你造成的。”
小哑巴的语调严厉了起来，那双原本无邪的眼睛里，也逐渐地闪出了凶光。
小哑巴从坛子里爬了出来，身上沾满了黑色的粘稠的液体。
她光着脚，踩在地面的荒草和枯叶上，黑色的液体流了下来，仿佛有着极强的腐蚀性，所过之处的一切，都被烧得焦黑。
“进去吧，把你爹换回来。”
她沉声说道。那声音灌进我的耳朵，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我感到无尽的痛苦，涌上心头，我的心脏仿佛要被撕裂。
我木然地走到坛子跟前，低头看去。
里面是乌黑的液体，表面平静，映出我的脸。
我的眼睛瞎了，只剩下两个黑窟窿，我的鼻子和耳朵都被割掉，我的嘴巴正在流血。
映出的是我爹的脸！
我双手撑着边缘，慢慢地抬起腿来。
我的大脑是空洞的，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进去，把我爹换回来。
可就在我的一条腿，眼看就要进入坛子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
啪的一声，坛子碎了。
碎片四散，黑色的液体哗的一下，溅落满地，瞬间变成无数个粘糊糊油油腻腻的蚯蚓，钻到泥土中去了。
“啊……”
小哑巴发出一声怒吼。
我也一下缓过神来。
妈的，差点着了她的道！眼前的一切，还是障眼法。
小哑巴的身体也开始燃烧起来，不过，那火焰居然是黑色的。
黑色的烟雾弥漫，把树林周围射进来的阳光阻隔在外。
眼前的世界昏暗起来。
我伸手从怀里摸出那个装着“路桑”的小瓶子，高高地举起。
“你处心积虑，是想要这个吧？”
“我想要的，是你！”
小哑巴双脚离地，漂浮在我眼前的半空。
“把你的血，你的骨头，你的命都给我。”
说着，她竟然伸出手，朝我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