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悠闲的午后时分,袁瑛坐在窗前极为认真地捏着绣花针,在罗帕上一针一线地绣自己的闺名“瑛瑶”二字。

她鲜少有这么耐心的时候,安静地坐在那儿忙活了好半晌。完成之际,她抚摸着上面的笔画,想着着将这条帕子赠给他的场景,嘴角微微翘起,天边余晖在她的脸颊上晕开红色。

她小心翼翼地将帕子先收起来,抬眼见晴山回来了。

昨晚的事有消息了!

她立刻喜滋滋地问:“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

却听晴山叹口气,说:“公子昨晚没有宿在正屋,仍旧回了书房睡。”

袁瑛脸一垮,“怎会如此?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成?”

她下的药可是很猛的,这俩人真能忍啊。

袁瑛丧气地坐回凳子上,捧着腮一脸遗憾。

“就说这样不行的。”晴山一阵摇头,“不过小姐先别琢磨这个了,想想怎么面对公子吧,我听说公子今早出门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呢。”

袁瑛还嘴硬:“我给他药都下好了,他自己成不了事,也不能怪我吧?”

说完,她又心虚地摸摸脸,问晴山:“他……脸色有多不好?”

晴山无奈道:“现在知道怕了,是不是太晚了?”

袁瑛吞了口口水,预感有些不妙,“哥哥不会要来找我算账吧?”

她看着外头快要落下的日头,自言自语道:“估摸着时辰,哥哥就快要回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窗口闪出一张森寒的脸。

袁瑛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颤抖着叫了声:“哥……”

只见袁彻凶狠地瞪她一眼,随即便往门口走。

完了,看来哥哥真得气得不轻,一从官署回来便立刻找她了!

她来不及多想,忙跑过去,把门从里面关上。

“开门!”

外头的袁彻喝斥一声,听声音是咬着牙的。

袁瑛闭了闭眼,后背死死抵着门。

晴山急道:“小姐要不开门主动认个错吧!”

“不行不行!”袁瑛欲哭无泪。

她自幼顽皮,经常被哥哥教训,严厉的时候可是要打她手板子的,且瞧着哥哥那脸色,这事可不是一顿手板子能解决的。

身后的门还被敲得咣咣响,她用自己单薄的小身板堵着门,自我安慰道:“堵着门,他自己一会儿就走了。哥哥是君子,进不来也不至于翻窗吧。”

果然没一会儿,敲门声停了下来。

袁瑛暗松一口气,正想扒着门缝看看人走没有,突然见窗户被推开——袁彻撩袍,长腿跨进来,翻窗而入。

袁瑛傻眼了,一边往后缩,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哥……哥你听我解释!”

袁彻刚回来,还未换衣裳,一身绯色官服挺括板正,衬得整个人愈发严肃冷酷,他几步走到袁瑛面前,素来温雅的眉眼间覆着一层阴霾。

“解释。”

袁瑛对着手指,怯怯地抬眼看他:“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娘听说你和嫂嫂现在还分房睡,都要急死了,我就想撮合一下,所以才用了一点小伎俩。”

袁彻头顶简直要冒黑烟,知道妹妹调皮,却也不想她能做出下药这种事,太荒唐了!

“你一个闺阁女儿,从哪里学来的这样下三滥的法子?”

袁瑛还为自己叫屈:“这法子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有用就行啊。”

她眨眨眼,问:“难道……是那药效不好吗?”

好……好得很!

袁彻不愿再回忆昨晚的情况。

瞧着妹妹,他气得胸口隐隐作痛,斥责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袁瑛委屈地扁扁嘴:“我也是好心嘛。”

“你懂什么?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怎能用那样的手段……”袁彻长叹一口气,说不下去了。

袁瑛还问:“当然是要你情我愿了,难道嫂嫂不肯吗?”

“她……”袁彻皱起眉,“我跟你说得着吗?”

袁瑛讪讪地闭嘴。

袁彻一甩袖子,开门往外走,又停下,回头冷着脸道:“从今日起,未来一个月不准出门,好好反思。”

袁瑛眼前一黑。

不让她出门,她怎么去见唐公子?

她欲要开口反驳,一对上袁彻冰冷的眼神,又不敢吭声了。

瞧着袁彻走远,她郁闷地跺了跺脚。

回房后,她捧着自己方才修好的罗帕,可怜巴巴地想,这帕子恐怕是送不出去了,只能留给自己擦眼泪了。

晴山叹道:“好了小姐,这下你真的得安生了。”

袁瑛憋屈得很,“我看他就是和嫂嫂相处不睦,所以才来找我撒气。昨晚上要是真的成了,他还会在意我有没有下药吗?话说回来,为什么没成啊?听哥哥的的意思,嫂嫂不愿意?可是他们是夫妻啊。”

“公子和少夫人婚前并不认识,现在还有些放不开吧。”

袁瑛嘟囔道:“可是我看嫂嫂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在一处时,倒是有说有笑的,怎么跟自己的夫君就这般生分?”

她不高兴地撇撇嘴,再也不想管他们的事了。

……

袁彻在御史台任侍御史,公务繁忙,每日早出晚归,一回来就钻自己书房去了,黎又蘅几乎和他碰不上面,不过忙只是表面的缘由,黎又蘅猜测他八成和生她的气呢。

那晚过后,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冷了许多。

也不怪他生气,事后黎又蘅自己想想,她本可以提醒,却非要看戏,硬是哄着他喝酒,的确有些不义,非夫妻相处之道啊。

可是她自己也有些憋闷,罪魁祸首不是他自己的妹妹嘛。

就这样,袁彻不来主动找她,她又是个不肯低头的性子,二人的关系就那么晾着,一连几日都不说话了。

在家闲着无聊,黎又蘅想起友人沈徽音,相约见面。

这日,二人在河畔水榭相聚。

沈徽音是黎又蘅的闺中密友,上次在曲江池遇上她哥哥沈行知,听说她病了,她送了些药品过去,没有上门打扰,这几日沈徽音身子爽利了,便迫不及待出来会友。

这还是黎又蘅成婚之后二人第一次见,沈徽音自然少不了要问候一番她的婚后生活。

“和你那夫君相处的如何了?”沈徽音一脸调侃。

黎又蘅将新婚夜的事同沈徽音说了,沈徽音愕然,颇为好友感到愤慨。黎又蘅又跟她说了给袁彻读话本的事,二人又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方才听你说还担心你在那家受委屈,现在想想你,哪里是个会忍气吞声的,倒是你那个夫君,正正经经一个读书人,说又说不过你,想跟你示好又被你一个话本吓得魂飞魄散,日后估计少不了受你欺负,你可小心点,别真把人给气急了。”

黎又蘅想起了似乎已经被气急了的袁彻。

她戳戳碗里的冰酥酪,若无其事地说:“我可没欺负他。”

沈徽音掩面笑道:“当真?我听我哥说,你们去曲江池的时候,他都不陪你呢,把你一个人晾在那里,你莫不是真把人给惹恼了?”

“才没有。”黎又蘅矢口否认,在心里叹口气。

沈行知曾对她表达过情意,她拒绝之后,怕和沈徽音尴尬,就没有同她说过。

可是那个沈行知怎么还回去和沈徽音嚼舌根,胡乱议论他们夫妻的事呢……

“那日去曲江池就是夫妻同游,我们相处得挺好的,才不是他说的那样。”

沈徽音信了她,提起沈行知,倒是让她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闷闷不乐的。”

黎又蘅没接话。

沈徽音没有意识到她的回避,继续道:“马上就是他的生辰了,我想给他备一份合心意的贺礼,哄他高兴。他爱收藏古玩字画,我记得他之前提过一副前朝孟画师的名作《雪景寒林图》,我想将那幅画买来送给他。”

黎又蘅心不在焉,点点头,“好啊。”

“那画现在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好夫君。”沈徽音认真道,“你帮我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出售,我重金求购。”

黎又蘅想了想,“既然是前朝名作,主人一定珍藏,怎么会舍得割爱呢?”

“你先问问嘛,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黎又蘅有些为难,她现在和袁彻互不搭理呢,可她又不能告诉沈徽音他们互不搭理的原因,不然袁彻怕是要气死。

最后她犹豫着答应了沈徽音帮她问问。

回家之后,她自己琢磨琢磨,又觉得这事太难办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跟袁彻开口,尤其是现在正和她怄气的袁彻。

兰苕看她发愁,不解道:“少夫人直接去问一句不就好了,这有什么难的?”

黎又蘅支着脸颊,戳弄瓷瓶里的花枝,闷声道:“他现在又不主动来找我,我怎么问?”

兰苕笑道:“那你就去找他啊,哄他几句。”

一旁的苍葭抬头,一脸惊异:“少夫人哄人,闻所未闻。”

黎又蘅傲娇地哼了一声,思索半天,最终道:“还是得想办法让袁彻自己来找我说话。”

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眼珠一转,“他应该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