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江风就直接打断了他，“你不要想多了，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你的事情，你不要在意这些，说了一切都是缘分。”
嘴里吃着咸香辛辣的烤串，江风意识到之前的想法太过简单了，像小但这种顽固的小老头肯定不会平白无故接受他的善意。
反而还会伤了他的自尊心，让他觉得人生的失败。
他一个孤家寡人，万一受到打击，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那就好心办坏事了。
幸好江风很快就想了个好点子，拿出买的小人书，“实话告诉你吧，这本小人书现在挺值钱，你卖的太便宜了，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小但听见他的话，目光转向破旧的小人书，“这东西能值钱？”
“当然了。”
江风在手机上输入绝版连环画的关键词，找到了几条高价出售信息给他看，“你看看，像这样整个系列下来要卖上万块，有人缺这本我卖给他，少说也能卖个千把块。”
尽管有些怀疑真实性，不过看见标价确实很高，加上江风看起来很坦诚，小但便相信了他的话。
“待会吃完你再去我的摊上转转，有什么值钱的都拿去，不然卖给别人都拿去擦屁股，浪费了……”
小但不仅是个旧书摊的摊主同时也是个爱书之人，否则也不会在众多摆摊的行当中选择了卖书。
对他而言，一切的记忆都是书和墨的香味，甚至比吃饭更重要。
江风答应了，“以后如果有旧医书之类的书，你留给我。”
“银瓶梅那样的你还要不要？”
小但道：“我那还有不少嘞，比那本精彩的也有，这种他们舍不得拿去擦屁股，看完了又拿到我这来换其他的书。”
“不用了，够了够了……”江风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买银瓶梅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些，简直是社死现场。
紧接着，小但又给他推荐了许多书籍。
听说他想要旧医书，小但表示这种书不多，但是想要的话能找到。
所有的旧书几乎都是他一本本走街串巷回收过来，或者直接从垃圾站收过来的，作为第1手的分拣，留意一下不成问题。
酒过三巡，小但就差把整个旧书摊送给江风了。
在异乡孤苦伶仃的漂泊了这么久，江风是唯一一个愿意和他喝酒，听他吹牛的人，更是给了他难能可贵的温暖。
“小江，以后只要你来，想找什么书你尽管挑，通通拿去！”
小但的眼睛有些红，把酒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
尽管江风说以前也在工地干过，但如今光是这身打扮和气质都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即使这次有缘相见，如此大的城市，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再想重逢的概率不亚于中彩票。
江风看见他醉醺醺的样子，一看就是喝多上头了，解决完桌上的串，结完账扶着他回到摊位。
正如小但所说，离开的这一个多小时，一本书都没卖出去。
毕竟周围都是一些干活的农民工，白天累死累活，晚上当然要抓紧时间休息，哪还有闲情逸致看书？
更不会出来特地花钱买书，除非是银瓶梅之类放松快乐的书。
小但在江风的搀扶下坐回小马扎，醉眼朦胧却强打起精神，眼中充满感激之情，一直看着他。
江风见时间不早了，后面还有别的安排，准备和他告别。
就在准备离开时，小但忽然“噌”的一下站起来，“你等着…我有个好东西给你……”
江风停住脚步，有些好奇。
只见小但晃晃悠悠的挪到书摊后面，从雨棚布里托出一个手提袋。
手提袋是很多年前的厚帆布材质，从军绿色褪到发白，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这么一个破旧的帆布袋，他还特地多安了个拉链，并且挂上了一把锁。
在胸前摸索了一番，小但从脖子上挂的绳子取出钥匙，颤颤巍巍的开锁。
见此情景，江风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不是嫌弃他，而是打心里觉得他自己日子都过得这么苦了，能有什么好宝贝？有好宝贝也不应该给别人啊！
偏偏小但认定了他，打开锁后，顺利拉开了拉链。
在手提袋里翻找了一会，终于激动的举起手上的东西。
“这个…你拿去！”
他把手中的一本书递给江风。
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让江风找个地方钻进去。
【国色天香】
幸好江风从小爱学习，算得上饱读诗书，一看见这4个大字就知道这是另一本不逊色于银瓶梅的经典著作。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挣扎，小人一：没看过，收了。
小人二：揣着这么多禁书，想干啥？
结果可想而知，小人一成功打败了小人二。
江风舔着脸迅速把书揣进了外套里。
小但满意的笑了，“下次再来，收到更好的给你留着。”
这是他唯一能想出留住江风的办法。
“多谢。”此刻，江风觉得还是身为过来人的小老头更懂年轻一辈的想法。
做人嘛，就要一辈子不断学习，持续精益求精。
尤其是做男人，一定要多看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临走前，江风惊喜的在裤子口袋找到了一枚黄金戒指。
这枚黄金戒指本来是叶媛拿给他，想让他设计出一款戒托，能够镶嵌钻石。
作为一个试验品，戒托很细，只有两三克。
不过拿去卖了，也能值个1000多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是有了。
江风还发愁万一下次没时间来找小但，总不能一次性给他充一两千块钱的话费，那他得用到何年何月？
有了这枚黄金戒指就方便多了。
“这个你收着，有事找我，有急事用它。”
江风避开周围人，特地亲手把戒指穿进了小但脖子上带的那串钥匙。
这样一来，难分出是黄金还是钥匙圈了。
半醉的小但推辞了几下，拗不过江风执意要给，迷迷糊糊的就收下了。
揣着几本书和一枚铑金金币，江风回到了车里。
透过后视镜，桥洞下的摆摊小分队仍然热闹非凡，只有小但的旧书摊前一个顾客都没有。
江风不是爱心泛滥的圣母，小但的人生经历却让他忍不住想帮一把。
就像王贵大叔，生活对他一家实在太苦了，能拉他们走出沼泽，也算平复了点上天的不公。
前往黑市的路上，江风不时把铑金金币拿在手上把玩。
不知为何，金币上的图案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是小时候见过？
按照年代来算，他小时候铑金的价格还没像现在一样高不可攀，跟黄金一样放在金店售卖，见过倒也正常。
没想太多，一到黑市附近，江风就把金币放进口袋停好了车。
周围除了路灯一片安静，压根看不出附近有热闹非凡的黑市。
走了一半路程后，直到路边的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多，江风才确定黑市就在这里。
不然半夜12点，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在外面溜达。
拐过一条小巷，前方的路灯增加，一条灯火闪烁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江风和其他来淘货的人一样，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逛着。
本以为海城的黑市能有些特别的好货，没想到只是一些当下的流行物品和半做旧的出口工艺品。
大部分打着古玩招牌的摊位，一眼看过去全是来自乌义小商品市场的货。
所谓的商周青铜鼎，上面的锈迹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估计是白天赶工涂的，不然都没有这效果。
抱着期待的心情大老远跑过来，看见一堆新时代工艺品，江风难免失望。
接连逛了几个这次抱最大希望的古玩摊位，年代最久的都属一个清末的痰盂，听说里面还装有主人的原味排泄物，让人一听就退避三舍。
幸好江风心态不错。
晚上吃了烧烤，喝了酒，就当是散步消食了。
江风闲庭信步的逛着，一道雪白的影子从身边闪过。
毛茸茸的肥硕身躯，这条萨摩耶少说也有七八十斤。
狗刚一跑过去，后面就传来主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哎哟，馒头，你别跑了！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
狗主人拽着半截狗绳，一边追狗一边大叫。
可惜狗完全不搭理她，摇着尾巴，耳朵一甩一甩的继续往前跑。
江风看向前方的萨摩耶，除了脖子上的半截狗绳，嘴里还叼着个东西，应该就是主人说的抢到别人的东西了。
好久没有逗过狗，抱着尝试的心态，江风把手指头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
“嘘——”
响亮的口哨声响起，奔跑中的萨摩耶一下停住了脚步，兴奋的转过头，尾巴扭的像条麻花。
毛茸茸的身躯毫不犹豫的跑了回来。
狗主人刚好在江风身边停下，站在原地喘着粗气，“馒头……”
听见小狗的名字，江风半蹲下身体，也叫了一声：“馒头。”顺便又吹了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