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她着实不顺眼,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往寝殿西阁走去,正打算移步到床上休息,到床前想起方才那人躺过,便负手走到不远处的榻上坐下。
林晚竹见皇帝坐到榻上条件反射般伸手到旁边的桌案上找茶杯,走到那八角桌前拭了拭保温食篮中盛着热奶茶的茶杯,还热着,她见他这般生气便端了过去:“皇上,这是臣妾向宫里人讨教过制的奶茶,皇上别气恼了,就当是臣妾向您赔罪了。”
皇帝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明明不想讨好,又不得不讨好她的样子,还向他赔着笑脸。顶着这张脸,也不好多责备。便接过来饮了一口,便蹙着眉放到了旁边:“口味不佳,过于甘甜……”
“不应该啊?”林晚竹挠挠头疑惑地在他和奶茶间周旋,心里不解,刚做出来时让她们都尝过的啊!
皇帝见她苦恼的样子,淡淡道:“朕不喜甜食。”
早说嘛!林晚竹闻言便不再纠结,微笑着说道:“皇上原是和夕岚,啊不,欣美人的口味一样啊!臣妾知晓了。”
皇帝听她又提及周夕岚便问道:“你似乎与香玉和周氏感情深厚?”
“皇上说得极是,方来皇宫时,一次到华清宫给赵氏请安时,被刁难,只有她们为我说话,被赵氏罚跪于雨中,也只有她们敢站起身替我求情,自是将她们视为极好的朋友。”
皇帝见她站了许久了,瞟了一眼旁边的座位:“坐吧。”
“谢皇上。”林晚竹微微福身,提起裙摆规规矩矩坐在榻的另一边。
皇帝偏过头看着她,虽无规矩些,及不上他的小晚,倒也不是个不安分的:“周氏倒也罢了,香玉若能与你亲厚能在后宫高兴些,朕也安心许多……”
林晚竹虽听墨香玉提过他们的关系,但是再细问便避讳不再提了:“皇上这意思是自己喜欢香玉,但是,香玉不喜欢皇上吗?”
林晚竹心中疑惑,又想到晚竹小姐是他心尖上的宝物,都想骂他大猪蹄子了,没想到皇帝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咽回了肚子里。
皇帝摇摇头,认真道:“朕不喜欢香玉,香玉也不喜欢朕。”
“啊?那为何要让她进宫做您的妃子?”
皇帝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她。终究还是松了口:“她曾有一心悦之人,是五年前同墨修璟及小晚的兄长一同出征甫国的大将军,贵为丞相之子,姓晏,名楚昭。原本两人已定亲,只等凯旋归来便成亲,却未能如愿归来……”
“他战死了吗?”林晚竹听着心里酸酸的,明明一对有情人……
皇帝如今想起也满是哀伤,晏楚昭同墨家兄妹一样是与他一同长大,情谊深厚,不是随便一个人能比的。但是,他不能将这些情绪摆在明面上,无论是作为太子,还是现在的皇帝:“是,大捷之前的一战,墨修璟被敌军偷袭,楚昭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中箭身亡。墨大人,打算为她另择夫婿,她只是一次次拒绝。若她嫁与旁人,要侍奉夫君,延续夫家血脉。她怎么肯,便私下求朕,来日登基,为她在后宫寻一方净土……”
“所以,在外人看来,她享受着您的恩宠,却无夫妻之实。只是以尊容地位,让她不至于被嫔妃欺负?”
皇帝闭了闭眼,算是默认了:“以香玉的家世和地位,母后曾想封她为郡主,却被她拒绝了。”
林晚竹一想,她也从未在意过什么荣宠地位,因为她从来都不缺:“那香玉侍寝总要留宿圣宸宫或者您留宿绯烟宫才是?分开睡不会被发现吗?”
皇帝无奈看了她一眼:“或许我们是在下棋……”
“下一整晚棋?”林晚竹深感震惊,回想墨香玉每次侍寝后翌日去请安都是一副困倦强打起精神的样子,也算是深信不疑,“你们古人真是有兴致……”
古人?皇帝摆摆手,看向她询问道:“那在你们那里,闲余时刻会做些什么?”
林晚竹撑着下巴想了想,不知觉裙下已经翘起了二郎腿:“很多人不一样吧。我…臣妾上学的时候,空闲时间就是写作业,到了16岁之后,到大学毕业除了学习就是打工,也就是做工的意思。也没什么太多的娱乐时间,后来工作了,每天除了给学生上课,还有学校派下来的任务,很多繁忙的琐事。后来,有了阿翼,不过他太忙了,没什么时间陪我,有时我们两个会去看电影、旅游。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会宅在家里,因为工作太累了……”
皇帝细细听着,只是半理解半猜,很多词汇都没听说过,又听她说了些什么APP、手机、电脑什么的,他彻底懵了:“你说的那些APP、手机什么的都是什么东西?”
“就是我们那里的高科技的技术发明出来的东西。有了手机,即便相隔数千里,只要有它,离多远都能看得见对方;可以用来记录和在意的人的美好瞬间……”林晚竹又和他说了一通,见皇帝从迷惑满满理解了些,“不过,我没想到你们这个世界竟然还有法术、神魔这样的存在!”
皇帝平静的脸上听闻她的感叹也没有因此而有太大的波澜:“不同的世界自然也有不同的历史和生命的经历,寻常不过的事情。自安秦大战之后,大陆几乎再无法术遗迹……”
林晚竹想到了海瑶:“听你们之前说的,海瑶属于大安没落的海氏家族。既然那星晚以伊珞之名收回了法术,为何海瑶还会拥有法术?”
皇帝并未在先皇密室的记载中看到相关的记载,他只是摇摇头:“朕不知,或许是星晚大人或者星煌大人的安排。等星晚大人觉醒,或许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林晚竹默默点点头,些许有些困了,她现在确实缺一个手机刷视频追剧。干聊天着实困倦得不行,见皇帝在旁边板板正正地坐着,总觉得他精力确实有些旺盛了,不说话又尴尬,只能再寻话题:“皇上,晚竹小姐一路晋升这么快到贵妃,前朝不会议论纷纷反对吗?”
说到此,想起林晚竹从才人到宸妃都是占用他身子的人来册封的,明显脸上的不耐烦多了许多:“越级晋封虽不合规矩,但林老将军是开国元老,只因淡泊名利拒绝了父皇要封他为国公的旨意,甘愿屈居四品官为国尽忠,朝臣爱戴。小晚风评极佳,也是亏了你未曾做什么出格之事被朝臣抓住把柄,即便有些反对之声,有朕在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林晚竹听完不禁为他拍手叫好,也暗自庆幸幸亏没太做什么不合这里常情的事情,不然,这皇帝指定将她五马分尸,生不如死啊!
想起当时安皖翼将赵家抄家流放的流放关监狱的关监狱,他曾说如果是皇帝手段定会更狠厉。便小心翼翼开口询问道:“若是朝臣或者当官的人有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皇上会如何?”
“杀,诛九族。”皇帝淡淡道。
林晚竹见他这样平淡地说出这四个字,冷不丁再问:“那赵氏?”
皇帝想起之前安皖翼手下留情的判决,即便觉得手轻了也不能再追责:“他已经替朕处置了他们一家,虽只是流放,不过能活着到那儿并且做下奴隶的人也不是多数,也罢……”
林晚竹一听瞬间也觉得胆寒,想起那电视剧里流放的片段,确实,即便不是死刑,也还是一种很残酷的刑罚。
皇帝撇了一眼她不规矩的坐姿,冷冷道:“御前失仪也是重罪……”
林晚竹见他眼神上下大量她,想起自己条件反射般的坐姿,慌忙放下腿,规规矩矩坐好,垂眸低眉装作温柔贤淑的样子朝他点点头:“是是是,皇上说得极是。”
说着皇帝看了一眼床榻,拿起手边的奶茶杯子便走过去泼在了床上:“张良胜!”
外头打盹儿的张公公突然听到皇帝的传话吓得一激灵,慌忙开了门进来查看:“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瞟了一眼身后是床榻,淡淡道:“方才朕同贵妃说话时不慎将奶茶洒在床铺上了,让下人重换一套,再将那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朕和贵妃要就寝了……”
林晚竹见他说瞎话不打草稿,淡然处之的样子,不禁眼角抽了抽。
“是。奴才这就让人安排。”说罢张公公便张罗人进来,将一切都收拾好,将罗帏、帏帐都撒下便各自退下了。
“都退下去,不必在寝殿门口值夜。”
“是,奴才告退。”
皇帝见他们都出去了便沉默着去屏风后换上了寝衣从床榻上取了棉被和软枕拿过去给了林晚竹。
林晚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棉被和枕头,不会要让她打地铺吧!慌忙开口问道:“皇上,我、臣妾睡哪儿啊?”
皇帝指了指不远处的贵妃椅:“睡那儿,明日下人进来之前会唤你的。”
林晚竹看着手中的东西嘴角抽了抽,抬头问:“不如臣妾还是回雪阳宫睡吧?”
皇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到床榻前上床睡觉毫不迟疑,将床前明黄色帐子的掩好,慵懒道:“贵妃随意,朕不保证你深夜从圣宸宫只身一人出去会不会被认为惹怒圣颜被赶出去了。若是给小晚惹了麻烦……朕新制的蛊毒还未知效用如何,若是贵妃不介意……”
林晚竹闻言慌忙站起身往贵妃椅那边走,咬牙切齿强撑起微笑道:“皇上不必说了,臣妾不是想保命,就单纯喜欢这贵妃椅。”
“贵妃喜欢便好……”
说罢,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不再与她多言。
林晚竹更衣之后,闷闷地熄了蜡烛,借着月光走到贵妃椅的旁边放置好枕头,盖上便睡了,不知心里暗骂了他多久,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