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先去洗漱吧。”
裴语冰还想说什么,但见楚回舟只专心于手上的事,便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房。
用过早餐后,几人继续赶路。
一路上无话,仿佛昨晚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可越临近洛城,裴语冰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她掀开帘子,望着马车外的景色发呆,一时不知接下去的路该如何走,未知令人害怕。
是否到了洛城,楚回舟就会离开?
想着,困意袭来。
梦里。阳光明媚。
偌大的厢房内,嫩黄的纱帘随风而漾,雕花镶嵌的床榻上铺着一块鲜红的喜帕,上面是用金银各色丝线绣制而成的喜字,精美而奢华。淡淡的紫檀香充斥着嗅觉,幽静而美好。倚窗而设的妆奁前,一位女子含眸浅笑。她身着大红华服,经线勾勒出的血色彼岸花耀眼夺目,交错的纹路层层叠叠,流光溢彩的嫁衣映衬出她精致的脸庞,红唇似火,娇艳欲滴。
忐忑与甜蜜交织,她静静地端坐在铜镜前,紧张地捏着丝帕。
忽地,房门被猛地推开,一抹娇小的身影冲了进来。
“姐姐,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准备好了吗?”
裴书雪抬头望向来人,点了点头。
片刻。轰地。雷声滚滚。
乌云蠕动,遮住了阳光,天暗了下来。
莫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裴语冰手中的木梳顿了顿,卡在裴书雪的秀发上。原本顺直的长发此刻却像打了结一般。
裴语冰透过窗子向外面张望,嘈杂的声音似乎在向她逼近。
怎么回事儿?不安的情绪愈发浓烈。
“姐姐,我出去看看,你好生坐着。”
话音刚落,房门被从外向内猛地撞开,一抹血色身影瘫倒在地。
“小姐,快、快走……”
两姐妹同时回头。
裴书雪见状惊呼出声,顾不得繁重的礼服,提着裙摆跑到门口,“发生何事?”
望着满身血痕的贴身婢女,裴书雪红了眼眶。
“两位小姐,蛮族举兵来犯,应州城池已沦陷。”婢女伸出血手,抓住裴书雪的袖腕,用尽最后一口气,“来不及了,二位小姐快走。”随后身子缓缓倒下。
裴语冰来不及多想,努力平复心跳,一把拉起正伤心的裴书雪,“姐姐,快走,我们去找爹爹。”
两人穿过内院。
一路上,尖叫、高喊、兵刃相交……各色声音此起彼伏,回响在整个应州城池中。
轰鸣的雷声在天边炸开,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人心上。
姐妹二人牵着手,小心翼翼地穿梭着。
进击的蛮族将士已然杀红了眼,飞扬的尘土在空中打转,每个人的刀剑上都带着一抹血色。
倒地的尸体,匍匐的伤者,斑驳的血迹……天似乎更加暗了。
“爹爹,爹爹。”忐忑不安的情绪蔓延在裴语冰的心里。
经过堆砌山,裴书雪随手捡起一把长刀,紧紧握在手中。
“小心!”
裴语冰一抬头,一人从假山后腾空跃起,尖刀径直向她们砍来。
手脚并用,裴书雪快速拿长刀抵挡,刀刀相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又猛地一抬脚,将敌人踢倒在地,一刀落下,结束了那人的性命。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裴书雪正准备拉着裴语冰跑,忽的,一双有力的手将二人拽进了两假山的夹缝中。
“江云!”
见到亲近之人,两姐妹紧张压抑的情绪突然释放。
裴书雪快速扔掉手上的长刀,长刀上还沾着方才那将士的血,就在刚刚,她亲手杀了一个人。不假思索,凌厉果断。她被这样的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她学过防身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两位小姐,太守派我来接应,跟我走。”
两人跟着江云一路小心,终于见到了爹爹。
“爹爹!”
“爹爹!”
姐妹二人同时呼唤。
二人同时上前,紧紧抱住自家父亲,小声啜泣起来。
她们方才极力压下打转的泪水,毕竟只是女子,又是身份尊贵的太守之女,又何曾见过这般场景。
裴太守深深地叹了口气,双手分别抚上两位女儿的头,一下又一下,好似在安慰。
变故来的如此之快,快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爹爹,蛮族为何突然来犯,到底发生了何事?”裴语冰颤抖着问道。
“冰儿,雪儿,听着,一会儿江云会带你们从密室离开,你们去洛城,那儿会有人接应。”
“那爹爹你呢,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见父亲如此交待,裴语冰更是不安。
裴太守摇了摇头,如今应州城池失守,他作为太守,又怎能就此离去。
“你们先去,爹爹随后去跟你们汇合。”
“不!要走一起走。”
“是啊爹爹,我们不要跟您分开。”
“听话。”
裴太守见无法,只好拿出平日里一家之主的威严,低吼道。
此时,正被“乌云”笼罩的应州城池猛然间亮了起来。
微弱的火苗在风的助力下迅速蔓延,如愤怒的海兽席卷着应州。无数人在这场大火中奔跑,厮杀,扭曲,直至倒下…
“快走!”说话间,裴太守推开密室门。
姐妹二人被推着往里走,待密道门被重新关上,一门之隔,却似两个世界,隔绝了厮杀战乱。
出了密道,门口停放着一辆马车。
几人紧张地环顾四周,时间仿佛静止,空气似乎凝固,这儿的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江云,交给你了,保她们平安到达洛城。”裴太守看向身旁的江云,眼神决绝。
江云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出生入死,他将所有的希望都交给了江云。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将二位小姐安全护送到洛城。”江云誓死表忠心。
“好,你们快走。”裴太守推着姐妹二人。
两姐妹拽着父亲的衣袖,舍不得放开。
“爹爹。”
裴语冰怕了,她怕这一别,真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裴太守摸着裴语冰的头轻声安慰,又转向裴书雪,眼里尽是歉意,“雪儿,爹爹对不起你,今日本是你大喜之日,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