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幽闭恐惧症

肖行雨和章陌烟一起走到电梯口。

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看着电梯门上方不断变换的数字,章陌烟心跳骤快,呼吸渐浅,手心的汗也越来越多。

肖行雨在她旁边接着电话,全英文的对话,听着大概是什么人要给他发一个邮件。

章陌烟朱唇紧抿,安全出口就在侧方不过十几米的地方,她可以走楼梯……但是这里是36层,关键身边还有别人。

章陌烟瞥向肖行雨,肖行雨这会儿刚讲完电话,感受到目光注视,可疑地回看了她一眼。

章陌烟仓促应付:“电梯有点儿慢。”

肖行雨瞧了下电梯上方,刚想说什么他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一封邮件飞了进来,他转而低头点开屏幕查看。

章陌烟盯着电梯的数字,这才发觉这是高速电梯,绝对不慢的。

数字很快跳到了30,心口越来越慌,章陌烟匆忙想起的从包里翻出耳机,一边一个塞进耳蜗。

叮——

还没来得及打开音乐,电梯门就哗啦一下像血盆大口一样在她面前打开了。

“这不来了?”肖行雨看着手机边说。

章陌烟如履薄冰地走进电梯,肖行雨在她后面进来,转身随手按了门边的“B3”键。

磨砂的金属门从两边缓缓闭合,章陌烟的双眼也紧紧闭合。

电梯下沉的一瞬,章陌烟骤然如失重般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封闭的空间里空气似乎极速变得稀薄,压迫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朝她挤压,无形的恐惧从皮肤每一个鸡皮疙瘩钻入,心跳频次失控,腹中翻山倒海,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章陌烟默默祈祷这时间快过去,然而没过十秒,电梯倏然在31楼停了下来。电梯门自动打开,上来一个抱着一沓文件的男员工。

“肖总晚上好!”对方一见肖行雨立即毕恭毕敬哈腰。

肖行雨正好按掉手机,抬头看了看员工:“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公司最近不是刚公布过减少不必要加班的文件吗?”

男员工立即说:“难得的,再到27楼送点东西,送完就走了。”

“早点回去,你们加班的人明天上午都休息半天,就说我说的!”肖行雨道。

“谢谢肖总!”员工高兴得差点把文件掉了:“谢谢肖总关心我们!”

很快到了27层,电梯又停了一次,男员工抱着文件恭恭敬敬跟肖行雨行礼告退。

这一进一出不过短短半分钟的事,但在章陌烟这块却被无限放大,煎熬的痛苦已经在她身上呈几何级增涨。

等金属门再度合起,电梯厢再度下坠,她已经快被恐惧压倒了。

“你抱抱我好吗?”

正把手机往裤兜揣的肖行雨突然胳膊上一紧。

他侧过脸,就对上了章陌烟憋得通红的脸蛋和盈盈迫切的眼睛。

“这儿,”睨着章陌烟不老实的手,肖行雨眼尾向电梯摄像头瞟了一眼,“可是公共场合。”

语调不轻不重的。

章陌烟立即醒了神,刚才的呼救全凭本能,现在一个激灵她慌忙松开手。

用理智控制自己往后退开两步分开二人的距离,章陌烟暗自调整呼吸,整个后背和手掌心都紧紧贴在金属壁上。

怎么才到21层?!

细细密密的冷汗从额头针尖似地冒了出来,她觉得自己一秒钟都坚持不下去了。

濒死感如同山塌地陷……

忽然,脚下一顿,章陌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拽出了电梯!

双脚踩上硬实的地砖,浑身的压力陡然一空,章陌烟像从井里爬上来一样大口呼吸。

“幽闭症这么厉害你怎么不说?!”肖行雨几乎质问。

五脏颠倒昏头晕脑的章陌烟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题,好半天才看清肖行雨身后17楼的标识,才意识到是他及时按了楼层键。

“谢谢,”她声音非常不稳,缓了缓,“不好意思我乘电梯就会这样。”

肖行雨好一刻沉默不语。章陌烟捂着心口顺气,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来的时候怎么上来的?”

“……”

“36楼一层层爬的楼梯?”

“……”章陌烟不太想承认这么自己做过这么弱智的事。

肖行雨扯了下嘴角:“身体挺好。”

章陌烟没听出他的揶揄:“还行……”

“爬楼梯也是记者的家常便饭?”肖行雨皱着眉心。

这回她听出来了,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工作嘛,我也只能这样,对吧?”

肖行雨侧首盯着章陌烟,像遇到了个怪胎:“你这是什么奉献人格?”

章陌烟抬起眼眸,她有什么办法呀?她又不是造物主,能让所有新闻都发生在六楼以下!她吃这口饭的嗳,不迁就工作爬楼梯,难不成飞啊?

肖行雨竟似乎收到了这无声的抗议,居然打住了准备说的话,朝一边扬了扬下巴:“走楼梯吧!”

看肖行雨转身,章陌烟拉住他:“肖老师,我一个人走楼梯就好了。”

要一个不熟的人陪自己下17层楼梯,她可做不出这种无理又拖累人的事来。

肖行雨视线从她脸上一寸,一寸……缓缓一路移到她抓着他手臂的手上,眼皮掀了掀,忽而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章陌烟顿觉手背发烫,慌张松开他,“没有。”

肖行雨朝安全出口看了眼:“别啰嗦,就走这边。”

说着,他就走到亮着绿灯的安全出口那里推开了厚重的白色大铁门,朝里看了一眼,然后门童似地站着。

章陌烟走过去,不明所以的跟他四目相对。

“你不是要一个人走吗?”肖行雨伸手推着门,朝里面歪了下头。

章陌烟“哦”了一声。怎么?他刚才的意思不是要陪她一起吗?

她的确是说要一个人走,现在……总不能打脸吧!

从肖行雨的身侧挤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占门口那么多位置),章陌烟步入安全通道。阴凄鬼冷的灰色空间,楼道空气仿佛一下冷了10度,昏暗的灯光下,一层层台阶转着圈往下延伸,好像没有尽头直通地狱。

章陌烟在前面走,没走几步就胆寒地停了下来,犹犹豫豫地转了身:“一起好吗?”

打脸又怎么样呢?她又不是名人,脸又没什么知名度的,打了又有什么关系?再说还是她自己打的又不是别人打的。

“好~”肖行雨很给面子的走上来,声音懒洋洋的:“你说好能不好吗?”

时越大楼每层都挑高,下一层楼要转三次,肖行雨和章陌烟一前一后地走着,楼道里响起一圈一圈的脚步声。路过的照明是感应灯,有人走过的时候会亮,在这明明灭灭中,他们始终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空旷的楼梯间隔音效果极佳,在这里发生任何事都不为人察,章陌烟跟着一个年轻力强还谈不上熟的男人,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奇异而陌生的安全感。

到了一楼,肖行雨绅士地给她开门,等她出去后,站在门口对她指挥:“去正门等我,我去取个车,别乱跑。”

口气就像一名熊孩子的家长。

也不等章陌烟回话人就走了,沉重的白色铁门在他身后嘭地发出一声轰响,就像熊孩子家长給的一记下马威。

小哇哥说得不错,这会儿已经下雨了,雨并不是很大,但是风比较猛烈,风卷雨势,也显得来势汹汹。

章陌烟只能站在玻璃门里等肖行雨,凉飕飕的风从玻璃缝里窜入,冷得她直打哆嗦。

天气预报说的倒春寒来了,冷空气入侵,接下来的两天申海市将迎来反常的暴雨。

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奔驰G65开了上来,在正门稳稳停下。

纯种越野车的驾驶门打开,肖行雨撑开一把格纹的长柄伞从上面下来,一阵风掀起他的外衫衣摆,他反手甩上车门大步朝章陌烟走来。

章陌烟赶紧推门走了出去,大风当即呼啦一下就把她的披肩长发吹得蒙住了脸,风里裹的雨水冷得人一瑟缩,她顿时就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威力。

裹紧外套和包包,章陌烟几乎是闷头小跑钻进了肖行雨的伞下。谁料“啪唧”一声,一脚踩进地上积水,她顿时右腿肚上一凉,半条裤腿全湿了。

“小心!”肖行雨把她往身边一拉,拢着她加快几步到了车前。大风真的把她吹成梅超风了!章陌烟飞快拉开汽车后门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