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章陌烟心跳如擂，她看见肖行雨面色霎时一梗，优美的唇线逐渐绷成一条直线。
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章陌烟不敢再与肖行雨对视，也来不及跟金学洋串通台词，她下意识地用身体遮挡住金学洋，眼角颤抖地回头看了看金学洋。
金学洋果然惊呆了。
不久，肖行雨轻笑一声：“陌烟，你是不是忘了？你亲口告诉过我金记者是什么取向，你现在拿他说事我能信吗？”
小哇和刺青瞪大眼睛，吃了个大瓜。
“你跟他说我什么取向？！！！”金学洋被踩着尾巴一样跳起来。
章陌烟耳畔嗡嗡响，在金学洋逼视下不得不承认：“我……我说你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难道你不是吗？
金学洋瞬间石化了一下，立刻爆炸：“我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我屁喜欢男人！章陌烟啊章陌烟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男人的？你DM小说看多了瞧谁都喜欢男人是吧！”
肖行雨目光紧紧盯着章陌烟，盯得章陌烟头顶一片滚烫。
“……好吧，”良久，金学洋沉了沉气息平息了怒火，手臂下移，握住了章陌烟的手，说，“虽然不知道你什么原因这么说，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反正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谣言假说都不攻自破。”
想想，他仍不甘心道：“不过，你真的是讨打！”
金学洋谴责地在章陌烟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扣了一记。
这一扣与其说是怪罪，倒不如说更像恋人之间的宠溺。
章陌烟捂着脑门，愕然地看着金学洋，对他仗义兜底的举动既惊讶又感激。
肖行雨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两巴掌。
“骗鬼呢吧，”小哇绕着金学洋打量，“你什么档次我雨哥什么档次，陌烟姐会放着我雨哥不要看上你？”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我雨哥的人，”刺青直接拎起了金学洋的衣领，凶神恶煞的脸几乎顶上了他鼻子，“撤回！立即撤回！不然老子揍到你妈都不认识你！”
章陌烟：“住手！”
“撤回你妈！”金学洋竟然不怕死。
“X你妈，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白脸！”
刺青一拳打在金学洋脸上，冲击力直接把他甩飞撞到墙上，然而仍不解恨紧接着提拳又上。
章陌烟大骇。
“你住手，住手！再动手我报警了！”她冲过来横臂挡在金学洋身前，刺青忌惮，章陌烟立即回头扶住金学洋查看，“对不起，学洋你还好吗？对不起……”
“让他打，我认了！”金学洋半边脸悬红，挂了彩，却嘴硬地面露微笑，“从认识你到现在，六年了，我足足用了六年才追到你，终于从你的朋友升级成爱人。我高兴，我能等到这一天我真的高兴，抢了人女朋友，我早就准备好要被打一顿了。”
章陌烟傻住，这……金学洋也太能演了吧！表情这么真挚，台词这么感人，情绪也这么到位，她她她要怎么接住这个戏啊……
下一步，金学洋甚至上手温柔地抚了下她的脸。
章陌烟半身都要不遂了。
“他们，这是真的？”小哇难以置信地低着声音问刺青。
刺青拎着咯咯作响的拳头，木然：“不知道……”
肖行雨冷眼旁观，压着火没吭声。
章陌烟将金学洋扶起来，擦掉他嘴角的血迹，她定了定，转过身来，既然戏已经演到这儿了，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我和学洋在一起是前两天的事情，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们是认真的。我跟他认识多年，长久以来他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们彼此之间非常了解对方，他才是最适合我的人，我跟他在一起感觉最舒服。”
肖行雨变了颜色，气场冷峻地凝着她：“你喜欢他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金学洋。
章陌烟心里一颤，但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喜欢，当然。”她坚定地说。
“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次。”
章陌烟深提一口气，强装无畏地对上肖行雨的眼睛：“喜欢。”
肖行雨额上青筋暴起，脸绷得像石块一样。
“陌烟，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章陌烟一怔，被问住，眼神有些茫然。
肖行雨眼角微微颤抖，说：“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不管到什么时候，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支持我。”
这一刹那，章陌烟五脏六腑被剧烈撕扯，汝州的肖家祖宅，那晚肖行雨去警局和肖沐沐谈话后难过不已，她安慰地对他说过这话。
内疚感汹涌上喉头，章陌烟垂着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抠着掌心：“我已经忘了。”
肖行雨瘦削的双颊抽了抽，又道：“你还说过，这一辈子都不跟我分手，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们以后化成灰还要埋在一起，你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我一个人的。”
肖行雨一字一字如千金重石砸在章陌烟的胸口，当时互相盟誓的场景立刻在脑海中翻了出来。
她也希望能履行承诺啊……只是如今他们之间再谈爱情，也太不实际、太虚无缥缈了。
“小学生时候编的话就不要当真了，”章陌烟尽量平和，“肖老师，面对现实吧，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们也不合适。你很优秀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肖行雨愠怒：“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
章陌烟一副顽抗到底的样子：“我会不舒服的。”
肖行雨哑住，赤红的眼睛恨不得穿过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章陌烟，别跟我来这套。”
金学洋：“肖老师……”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肖行雨大声呵斥。
小哇心疼地围上来：“陌烟姐，你不能这么狠心哪！雨哥对你是真心的，他从来处变不惊从容淡定，周夏姐的个展上我是第一次看他眉头皱得可以打结。其实你们两家的情况对你对他是一样的，他这么坚定地要跟你在一起，你怎么能辜负他！你良心过得去吗？”
章陌烟心痛得滴血，几乎不能呼吸。她艰难地动了动，说：“那太累了，我不想过那么费劲的日子，我只想过一个普通女人的生活。是我对不起你，浪费了你的感情。”
刺青愤怒不已：“雨哥让我打死这男的！”
肖行雨仰了仰头，失望地长吸了一口气。
“肖老师，你请放手吧，”金学洋手伸过来与章陌烟十指相扣，“我和陌烟很快就会结婚的。一个人的心是勉强不来的，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理解她的决定，何苦逼她呢？”
“你闭嘴！”刺青恨不得吃了金学洋。
小哇几乎又要哭了：“这怎么是逼呢？陌烟姐，雨哥真心实意对你，为什么你不珍惜……”
“小哇，”肖行雨喊住他，努力克制了情绪，“别说了，她不会回头的。”
小哇不明所以回头望怔怔地着肖行雨：“雨哥”
肖行雨面无表情瞥了眼章陌烟：“她比我们早知道和陈观复的关系，她早就想得很清楚了。”
小哇木楞地看着肖行雨，单薄的白T揣在他雨哥精瘦的腰里，衬得他那么形销骨立。
肖行雨又转向章陌烟，沉吟了片刻，他玩世不恭地弯起嘴角：“章陌烟，谢谢你真做得出来。行，我们走，不妨碍你们了！”
他幽怨地最后看了章陌烟一眼，对小哇和刺青一甩眼色：“走！”随即头也不回地阔步敞门而去。
“雨哥等等我！”
“雨哥！”
刺青火箭一样追了出去。
小哇跑出去了两步，停了停，又折回来，眼珠愤怒地瞪了章陌烟几秒：“臭女人，我恨你！”
骂完才狂奔而去。
门口随着他身影消失变得空空洞洞，章陌烟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力气，心口也一空。
这一次，她清晰感到永远失去了某样东西。
一辈子好像就在这里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