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这样讲话？”章陌烟声音微微不稳，看着肖行雨把手机按黑。
肖行雨顿了顿，觉悟自己的言过其实可能给章陌烟带来了不小冲击。
但，他这也是不得已为之。
他爹肖唯洲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了，要这么个正人君子背祖离宗同意儿子和对家结亲，只能用背负更高的道德绑架这一招了，否则别无他法。
“你说霸王硬上弓这句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肖行雨只能不要脸，“我说的基本也是事实吧，没那么严重还不是多亏你的反抗不十分彻底……”
章陌烟双唇微张，顿时耳朵火烧火燎，非常想把手里的保温杯扔了，把肖行雨的嘴巴给摁住。
肖行雨顺着章陌烟的视线朝前排瞧了瞧，笑道：“没事，小哇是自己人，我看他也很有必要知道一下你对我坚定不移的真心。对了小哇，你嫂子没把你当外人，你也可别把她当外人哦！”
小哇“哎哎”两声，心里五味杂陈：他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见证他雨哥无药可医的恋爱脑！！
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他一定要用十个小号去吐槽这个男主设定顺便辱骂一下那个毫无水准的智障编剧。
而现实里，他只能呛咳着发动车子踩下油门，好像只要启动车子他就能远离这出好马爱吃回头草的剧情。
“开慢点注意安全。”肖行雨乌黑的双眸沉沉扫了小哇一眼，转头就神奇般继续笑盈盈地哄起章陌烟，“别光愣着哪，把这营养餐一口气喝完，喝完了我就给咱妈打电话！”
这声“咱妈”要多自然流畅就多自然流畅，章陌烟生怕他故技重施赶紧叮嘱：“你可别跟阿姨再乱说了！”
“行，都听你的，你身子虚，进补为重，”肖行雨拿过保温杯给章陌烟亲自上手灌，“我一会儿跟她说我们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一忍再忍无需再忍……”
肖行雨的成语秀才说一半，广大群众耳熟能详的微信铃声唱了起来，他低头一瞟，笑开：“哟，咱妈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章陌烟忙放下保温杯，肖行雨已经划开了视频电话。
“母上大人，我正准备……”
“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快让我的儿媳妇跟我讲话！”
肖行雨一句整话都没说完，就被孟太后嫌弃地晾到了一边。
“咱妈收到消息了，瞧把她激动的！”肖行雨笑着把手机换给章陌烟，并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从肖行雨松弛的神情来看，他对肖唯洲可能还有一丝拿不准，但他对孟小雅可就是一万个放心不操心了。
章陌烟木木接过手机，屏幕上映出孟董事长娇美可人的脸蛋。
“阿姨你好。”
“叫阿姨多生份哪！”肖行雨凑过来挤进半张脸。
“臭小子没规没距的，”孟小雅大义凛然地主持公道，“你懂什么，我还没给过陌烟改口费怎么能叫人家喊我妈！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轻浮？而且我又怎么可能占陌烟这种便宜，陌烟哦？”
章陌烟汗颜：“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小雅显然不care这些：“陌烟，行雨爸刚才电话给我说你们今天就要去领结婚证，这是不是真的呀？太突然了我都不敢相信呢！”
章陌烟诚实道：“阿姨是这样的，我们还没有到民政局，正想征求你的意见，你要同意了我们才会……”
“同意同意同意！”孟小雅简直比肖行雨还义无反顾，“我一百个同意，陌烟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了！”
章陌烟有些不敢相信，肖行雨的父母这是都支持她和肖行雨结婚？
肖行雨弯着嘴角把她往怀里兜了兜：“这下放心了吧？”
章陌烟鼻子不由发酸，咽了一下喉咙，开口又像一个认错的孩子：“阿姨，谢谢你和叔叔，我是陈韵的女儿这件事，真的对不起……”
“傻孩子，有什么对不起的！”视频里的孟晓雅大手一挥，“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再说我还要谢谢你呢！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没有多少时间好过了，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臭小子成家立业是我最大的希望！可这小子之前一直没定性，急得我每天觉都睡不着，现在总算是有着落了，我要死也死得瞑目了！陌烟，你加把劲抓紧时间，趁阿姨活着给阿姨生个孩子抱抱！”
“妈，什么叫给你生个孩子，不是给我生个孩子吗？”肖行雨很不平地插嘴。
孟小雅嫌弃地皱眉：“当然是给我生了！不孝子我已时日无多，你连这个还要跟我争？！”
“好好好，不跟你争不跟你争。”肖行雨自愧弗如甘拜下风。
章陌烟真的醉了，她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红光满面精神奕奕地说自己时日无多没多少时间好活了。
瞬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肖唯洲也会同意她和肖行雨在一起了，这恐怕也有为孟女士考虑的因素。
孟小雅和肖行雨又舌战了几分钟，视频通话是在母子二人的无尽争宠中结束的。章陌烟莞尔看着肖行雨，发觉肖行雨就是有一种能力，再难的事到了他这里很快就会变得很容易，跟他在一起很自然就开朗起来，刚才再章家那么不开心也似乎能揭过去了。
肖行雨单手挂了通话，回视章陌烟一笑，过来把她手里的保温杯放进一旁的置物匣，而后他握拳抵着鼻端清咳一声，端正了下腰板，伸手往西服内袋摸了摸，竟然掏出一只金灿灿的手镯。
“我爸妈都同意了，按照规矩在领证前你得接受三金了吧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都在家里等你回去，这是第一金最重要，最能代表求婚的份量。”
还有求婚？章陌烟以为他们已经不需要这一环了，她目光平视面前的手镯觉得有些眼熟：“这是……”
“这是我生日那天我妈要送你的，当时你不肯收，好了，现在你能收下我妈这份心意了吧？”肖行雨笑着拉起章陌烟的手腕，默了默，郑重道，“戴上这个镯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他俯首亲了一下章陌烟柔软的手背，抬眸，英俊的双目粲若明星：“陌烟，嫁给我好吗？我贪心，我想成为你最重要的人。”
章陌烟心尖颤动，这个角度对上肖行雨的眉眼五官，愈发感受到这张脸之扣人心弦。
“你已经是了。”她说。
停了停，她又说：“我还有一个请求。”
肖行雨顿住笑得像个刚刚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表情：“你还犹豫？不会吧，我已经舍生忘死了！”
“不是犹豫，”章陌烟打消某人顾虑，“我只是想让你答应我，要教我做瓷器，因为不管天青釉瓷与我牵连甚深还是作为你的伴侣，我都不想对它一窍不通。”
肖行雨如释重负抒一口气：“好说好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吓我一跳！好，我答应你一定倾尽毕生所学把你培养成业内精英！”
说着他就好似生怕再生变化的赶紧给章陌烟套上金手镯。
章陌烟凝着肖行雨乌黑光泽的发顶，心底所有的爱意、感激、自责和决心都汹涌地冲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行雨，其实我最要感谢的人，是你，”她回握住肖行雨的大手，平息了一下呼吸，才说出完整的语句，“我一个人走了很久的路，谢谢你在我走到绝路的时候把我拉回来。我从来不敢想让你冒家族大讳跟我在一起，谢谢你，在了解了一切后还有勇气娶我。以前的我不敢给你坚定的喜欢，但我发誓从今天开始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
“……嗯，好，一言为定！”肖行雨眼里一片大愿得偿的深切快慰，他紧了紧二人交握的双手，笑着说，“怎么跟上颁奖礼似的谢完那个谢这个，我不娶你怎么把你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陌烟，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谢谢，别客气，今天起我们就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家人了！”
小哇一边开车一边泪流满面，他真的搞不懂，负心女的感情戏也能看得喜极而泣，甚至还提出建议：“雨哥，前面就有个大商场，要不要停下来给嫂子买个钻戒，人家求婚都有钻戒！钻石代表了爱情！”
钻戒二字仿佛刺到了肖行雨，他一秒反驳：“钻戒就是智商税知道吗？等你有媳妇了，你爱买什么买什么，我们就喜欢黄金，黄金能代表一切，何止区区爱情！”
小哇随口一句没想到肖行雨反应这么大，瞟了眼后视镜，猛地撞上他哥凌厉的瞪眼，顿时一个激灵想起金学洋给章陌烟送过钻戒，身子立马朝底座缩了缩，恨不能原地消失。
现如今房贷车贷彩礼三座大山，压得年轻人大行不婚不育之风，婚姻登记处果然如新闻所说门可罗雀。
章陌烟和肖行雨从进门排队到登记拿证出门，总共花了不到20分钟，比后来去派出所给章陌烟迁移户籍地址还快了5分钟。
小哇坐在车里看着他雨哥和章陌烟十指相扣从派出所出来，心情爱恨交织也很复杂，不过他得承认从画面看这男才女貌的确实无比般配。
照例下来把肖行雨和章陌烟迎上车，小哇刚屁股落座还没锁好安全带，就听后排肖行雨口气随意地说了句：“小哇，我们现在去你汝阳老家，不能坐高铁辛苦你喽！”
小哇耳里轰的一炸，僵硬地回过头，磕绊道：“什、什么？雨哥你说去哪儿？”
章陌烟视线从手里的户口本抬起，也疑惑地看向肖行雨。
肖行雨眉梢微微抬了抬，不厌其烦，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对小哇又重复了一遍：“去、你、汝、阳、老、家。”
小哇眉心一跳，神色掩饰不住的惊慌。
车厢狭小的空间里明显压力倍增。
“行雨，我们为什么要去小哇家，这么突然？”章陌烟困惑地发问，其实这话小哇也该问问，但是明显此时此刻他不敢问。
肖行雨轻松地对章陌烟露出一个笑容：“小哇有件东西要送给我们做结婚礼物，前阵子他送回去了，我们现在去取一下。小哇，你说是不是啊？”
“哦……”章陌烟不明所以，但是看肖行雨大有深意的神色，她知道他们一定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小哇的脸色已经堪称苍白了，嘴唇哆嗦着好像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
肖行雨瞥了他一眼，转而好整以暇的问章陌烟：“陌烟，你知道小哇姓什么吗？”
章陌烟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还不知道小哇姓什么。
“他，姓王。”肖行雨道。
“王？”章陌烟眼眶霎时睁大了一下，敏感的神经末梢为之一动。
肖行雨点点头：“小哇他爸是包工头，五年前他家承建了肖盛工业区的重建项目，小哇就是那时候跟我接触上的。他刚来肖盛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是‘哇’‘哇’的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又因为‘王’和‘哇’发音很相似，所以大家就玩笑地喊他‘小哇’。”
肖行雨说话的态度就跟闲话家常一样，但不知怎么的，小哇拽着保险带的双手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发抖。
“小哇，”肖行雨后背靠进座背，这个放松的姿势竟让他在同一水平线上生出了居高临下的气势，“到这时候还要隐瞒吗？你们家祖上就是传说中拿着天青釉瓷秘方的王家吧？”
章陌烟刷地掉头看向小哇！
小哇不知所措的圆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身子像被箭射中一样，一动不动，外观看仿佛血液都不循环了。
半晌，他才从混乱的头脑风暴中抽离出来，心悸地、憨憨地从嘴巴里蹦出几个字：“雨哥你怎么知道，啊不，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就是承认了。
“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怀疑应该有好些年了吧，确定是这两个月的事。”肖行雨指尖轻敲窗舷云淡风轻的，小哇两腮的肌肉都快抽筋了。
“这么早吗？”小哇怀疑人生了，“我最近做了什么？”
肖行雨耸了耸肩：“也没做什么，无非是陈观复公布陌烟是他外孙女后，有时候你跳出来的时机、说话的分寸都太异常了，还有那个你准备送后来又不送的宝贝疙瘩，对于一直观察你的人来说，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