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陈见月醒来时天已大亮,枕边早已没了傅云归的身影,就连昨晚被随意扔在地上的他的衣服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见月瞥向床头叠放整齐的自己的衣服,床侧被主动清理过的垃圾桶,一整个被自己无语笑了。
亏她昨晚把他拉进来的时候心里还有点罪恶感,觉得自己因为见不得别人好就想拉别人共沉沦未免太过卑劣,甚至在他小心翼翼顾及着自己的感受时还心存幻想,觉得他是不是也没有忘掉她,是不是心里也还有她?
现在看起来,她就是一个大傻X,人家爽完提上裤子就走了,她还搁这儿自我感动呢?
“陈见月,都十年了,你是一点脑子也不长啊!”
她自言自语,要不是怕脸疼,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陈见月麻溜起身穿衣,去卫生间冲了个澡直接下楼退房。
算了,大不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回到京南,陈见月只在家休息了两天又恢复了牛马的生活,一直到开学准备周过完,老生返校开过第一堂班会,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要明天顺利把学生送到实习点,她的第一阶段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陈老师,明天送点你一个人可以吗?”
开完班会回办公室的路上,跟她搭班的同事易本正问她。
她点点头,“我已经跟各个实习点负责的老师和司机师傅联系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我送的都是市内的点,实在不行还能回来摇人。”
易本正也是药学系的辅导员,他比陈见月早进校三年,马上要下点的这批大四学生就是他带的第一批学生。
因为陈见月是第一次接触实习送点工作,所以他很友好地承担了市外实习送点,把相对较为轻松容易的市内送点工作留给了陈见月。
“明天我不在,万一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胡老师,她是老辅导员,什么都见过,也很热心。”易本正嘱咐。
易本正有个外号,是学生取的,叫“易本正经”,陈见月看他带着黑框眼镜一板一眼的模样,觉得学生取得外号还真是贴切。
“好的,谢谢。”她笑笑。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陈见月有条不紊地按照事先的安排,一批批把在市内各大医院和企业实习的学生送到相应实习点。从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她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总算在四点前把大部分学生交接完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点——云想药业。
云想药业京南分公司园区地处京南郊区,所以陈见月在安排行程时把它放到了最后一个,去学校把最后一批学生接上车后,陈见月坐在小巴车上差点累瘫过去。
再坚持一下!等这批学生送完就能回家吃饭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
云想药业园区离学校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陈见月趁机在车上眯了一下,刚眯着,感觉还没一会儿,司机师傅就提醒到了。
陈见月睁眼看了下手机,都已经五点半了。
她打了个哈欠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提醒同学们下车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不要丢三落四。
这一批在云想药业实习的学生一共六个,三男三女,小巴车停在实习生宿舍楼下,陈见月本想看他们把行李搬到寝室就随车回去的,谁知刚下车,一个身影陡然出现在眼前。
“傅云归?!”
因为太震惊,陈见月直接吓清醒了,脱口而出。
学生宿舍楼门口,傅云归一身月白色廓形衬衫,袖口半挽,露出戴着黑色手表的小半截手臂,他的衬衫下摆松松地扎在笔直的休闲西裤里,整个人呈一个倒三角形状,比例好得像时装杂志里的模特。
似是早就知道她会来,傅云归抬手朝她打招呼:“陈老师。”
云想药业这边负责实习工作的老师见此情景,立马反应过来傅总今天为什么亲自过来,快速转换了话术道:“陈老师,我们傅总说今天京南大学的同学第一次到云想来,为了表示欢迎,他特地过来看看。”
CEO特地从向海跑到京南来,这欢迎未免太隆重了吧?
陈见月才不信他的鬼话,不过她也不关心,反正她把学生安全送到就走了,管他发什么神经。
“呵呵。”陈见月扯着嘴角假笑两声。
等同学们把行李都搬下车,陈见月跟刚才说话的云想药业负责实习工作的王老师把学生交接好,转头就准备回到车上。
“陈老师现在就回去了?”傅云归挡住她的去路,“我们正打算带同学们去食堂用餐,陈老师要不要一起去考察一下食堂?”
说起云想的食堂,陈见月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豪华大包厢和大圆桌,她才刚入职,可不想因为这种作风问题被人举报,而且她现在光看见傅云归就想翻白眼,更别提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不了,司机师傅一会儿还有别的安排,我就先随车回去了。”
领导不在的时候陈见月连客套话都懒得跟他说,抬腿就要上车。
“待会儿我可以送陈老师回去,只是一顿工作餐,用不了太长时间的。”他出声。
“陈老师,你还走不走?你要回学校的话我就赶紧把你送回去,今天我女儿过生日,已经搞迟了。”司机师傅在驾驶座上催促。
陈见月也着急,拨开傅云归就要往车上钻,“不了傅总,我不饿。”
没想到这下没被傅云归拉住,被学生拉住了,“老师,一起去食堂吃了饭再走吧,刚才在车上我坐你旁边听你肚子叫了一路。”
说话的女生叫刘文珊,是个单纯老实的小女生,她的眼神真挚,是很认真地在关心陈见月。陈见月也是真的很想跟她说:我谢谢你。
没办法,陈见月只好让司机师傅先走一步。
算了,大不了待会她坐地铁回去。
司机师傅走后,陈见月认命地跟在学生后面去了云想药业的员工食堂。
走进食堂,一排排餐食档口整齐排列,天南海北的菜色花样百出,整体的面积看起来竟比京南大学的食堂还要大一些。
进去以后,负责实习工作的王老师让同学们去档口随便挑,自己也识相地退开了。
一番挑选后,陈见月端着一碗麻辣烫在食堂的长桌前坐下来。
傅云归没骗她,确实是工作餐,这种程度的工作餐她可以吃。
陈见月是真饿了,吃得狼吞虎咽,傅云归见状,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嘴边。
察觉到他的靠近,陈见月本能地移身躲开,待看清是纸巾后才接过,礼貌性地说了句:“谢谢。”
傅云归坐下后,很自然地把餐盘里单点的一碗蛋炒饭推到她面前。
陈见月看见了,但没有接,把碗推回去,“谢谢傅总,不用了。”
傅云归似是不解,“你以前不是喜欢这样吃吗?”
陈见月继续吃自己的,不冷不热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的习惯是会变的,更何况都过去十年了,好多事情我早忘了。”
从前的事,是忘了,还是不想提及,他们彼此心里都有答案。
傅云归没有强求。
那天在向海,他醒来时陈见月还在熟睡,他记得她以前说她早上起来必须吃早餐,不然会胃疼,可那时候已经过了早餐供应时间,因为担心吵醒她,傅云归把衣服叠放好后便去了楼下餐厅点餐,想着待会儿她一醒来就能吃到。
可谁知等他回来时,房间的门大敞着,里面早已没了陈见月的身影,只有负责打扫的阿姨在工作。
“请问这个房间里的人去哪儿了?”他问。
“退房走了啊。”阿姨奇怪地看他一眼,心想这人不是明知故问吗?
心忽然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坠,其实他知道陈见月昨晚留他并不是因为喜欢,他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道。
“我调来京南了,以后会一直留在这里。”
傅云归拿起筷子,状似无意地说。
陈见月的动作一顿,继续吃自己的。
“哦。”
相顾无言,说得便是他们现在。
隔阂这种东西,好像一经产生,便再难消除。
风卷残云般吃完,把学生送回寝室,陈见月准备离开。
“陈老师,我送你吧。”傅云归主动说。
“不用,这附近有地铁,我坐地铁就行。”
“太晚了,我送你。”他坚持。
陈见月不想在学生面前跟他拉拉扯扯,只好道:“那麻烦傅总了。”
从云想回市区的路上,因为太累,陈见月不小心在副驾驶上睡着了,等她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她租住的老破小楼下。
足有三十年历史的四层老楼前,电线杆子上缠绕着杂乱的电线,昏黄的路灯孤寂地亮着,像茫茫夜海中飘摇的渔灯。
陈见月看了眼车内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他应该是到了以后又等了很久。
“你可以叫醒我的。”陈见月去解安全带。
“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他说着,俯身过来帮陈见月解开难解的安全带。
微弱的路灯下,阴影笼罩上来,陈见月靠到椅背上,偏过头拘谨地保持着距离。
听到傅云归这样说,陈见月心里并不觉得感动,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无知的小姑娘了,花言巧语,说一套做一套的把戏看透后,男人们似乎也没什么新鲜手段了。
“傅总,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你演什么旧情复燃的剧本,你的这些演技大可以不用向我施展。”她毫不留情地撇清关系。
“阿月……”
他轻唤,似是想要解释。
陈见月有意忽视掉心头的微痒酸涩,冷漠地说:“傅总,我们应该不算太熟,请你以后叫我的名字,或者陈老师。”
“不算太熟?”
傅云归重复着她这句话,“陈见月,在你看来我们是什么关系?”
车厢内太狭窄,他靠得太近,咫尺之间都是他的气息。
陈见月坚持不看他,装作不在意道:“我们还能是什么关系?顶多就是身体的关系,用通俗一点的词概括应该叫……炮友?”
“炮友……”他似是自嘲般轻笑一声。
身前男人的眼睫垂下来,投下的阴影挡住了眼底的神色,分不出喜怒,良久,才道:“好一个炮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