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最近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感觉你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课间，我刚打算趴到课桌上补个觉，就听见了邻座幸村的声音。
我转过头，幸村眨了眨眼。
鸢紫色头发的少年穿着立海大的西装校服，打着蓝色条纹的领带。常年运动的身体身姿挺拔，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到犯规。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好像时不时就会找我说话。
大概是有点习惯了，我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惊慌了……虽然我还是不敢主动跟幸村说话就是了。
“能从我这副样子看出心情，还真是厉害啊。”
我心情轻松地吐槽了一句，嘴角不可抑制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嗯，托幸村同学的福，最近确实有好事发生。”
“托我的福？”
幸村双眼微睁，有些意外的样子。
“有点在意啊。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这个……暂时不能说。”
我下意识转了转手中的笔，想了一下，郑重地说道。
“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钱。”
“钱？啊，还在说上次画像的事情吗。”
幸村嗓音温和，似乎有些无奈。
“送给朋友的礼物，怎么可能收钱啊。”
……嗯？
朋友。
朋朋朋朋朋友？？！
“我们是朋友吗原来？”
我震惊道，连声线都有些动摇了。
“原来在影山同学心中，我们还不是朋友吗。有些受伤啊。”
幸村看上去倒是一副失落的样子。但就凭他眼中的笑意我敢保证他在玩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说到底朋友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需要发出做朋友的正式请求然后得到同意之类的……”
“小学生吗？”
幸村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朋友的话，一般是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朋友了吧。”
“这样啊……”
真是温柔的人啊，幸村。
我眼神一暗。
想和我做朋友，说不定是错误的决定哦？
和我这样的人成为朋友，真的可以吗。和我这样阴暗、敏感、毫无价值的人做朋友，什么价值都不会产生的吧。
但我不会阻止你的。
对我友善是你个人的选择。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啊，幸村。
“那这样的话，幸村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了。”
我看向他，如是说道。
对于我没有朋友的事实，幸村的回应简直堪称完美的教科书。
晚夏的明亮天光从教室的窗外透进来，他用右手托着脸颊，笑意温和。
“那我就是排名第一了？我的荣幸。”
——
最近过的太幸福，整了人都如同浮在云端一般，心态也随之飘了起来。
配信的节目效果倒是越做越好了。
屏幕上的白毛少女时而阴暗吐槽，时而狂气地大杀四方。在直播的两个月间，登陆者已经有了将近一千人。
我一边开了一局新的游戏，一边跟弹幕没营养地拌着嘴。
“喂喂，有人吗？谁指挥？我指挥？”
游戏里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啊，是习惯开麦的家伙。
今天打的是四排，我一般能打字就不会开麦。
但如果三个队友都开麦了……我也会迫于社交压力勉强开一下。
「不方便说话。你指挥吧。」
幸运的是还有一个队友在打字。我松了一口气，紧随其后地发了一句「我打字你指挥吧。」
“大家好～你指挥吧，我没问题！”
游戏里又传来了一个女生元气满满的声音，像偶像一样。好可爱，喜欢。
“切，是女生啊。”
年轻男子一副又不满又想装的语气，我皱了皱眉。
“没事，这把我carry，你别拖后腿就好。”
【草生】
【怎么回事啊这个人】
【那个女生好可怜】
评论浮出了几条。
“偶尔是会有这种人啊。噗，感觉有点好笑。”
今天的好心情并没有被破坏。我没有开游戏的麦，只是跟评论区一起聊天说些风凉话。
“跳Y城吧。”年轻男性指挥道。
这个选点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正常地操作着，开始搜物资。
四倍镜！好耶。
我还没来得及炫耀两句，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声音，于是快速地打字「N方向敌人」。
“我知道！”
年轻男性不耐烦地说道……怎么直接开枪了？这个位置明明能苟一波的。
位置暴露了，我们只能猝不及防地跟对方交战。
“这就很烦人了啊。”
我感叹了了一句。对面似乎是四排，很有组织性地想要直接把我们给端了。
我收了一个人头，但被对面的队友扶起来了。我们这边却不幸减员了一人，还不巧是那个打字的。
对面倒是没有穷追不舍，毕竟这一块区域不太好绕，继续冲突的话有点得不偿失，于是被扶起来就撤了。
“喂你们能不能努努力啊？刚刚明明机会那么好，这下满意了吧，减员了。”
年轻男性在队伍频道中不满地抱怨着。
“抱歉……会努力的……”
女生有些委屈的样子。
呵，什么机会，刚刚明明是你决策失误，欺负人家脾气好是吧。
“所以我就说女生打游戏，啧。”
年轻男性啧了一声，语气却有点得意，大概是对女生的服软很受用。
【真令人火大啊这家伙】
【啊啊啊啊啊啊】
【主播骂他】
作为一个vtuber，我的观众里女生玩家的比例倒是异常的高。看见弹幕一个个比我都急，我反而不急了。
“别生气了，对皮肤不好。为这种人耗费精力不值得的。”
我凉凉地说道。
然而运气不好，我们很快就遇到了下一波敌人。
“快来扶我！我这儿安全！”
一个失误，年轻男性倒了之后连呼道。
女生本来就是医疗兵，人倒了下意识就想去扶。
「别去，敌人过来了」我连忙打字道，可恶，听力不好吗这家伙，这个点根本就不安全啊。
啊，女生也倒了。
一个人排四排就是容易遇见一些让人很烦的事情啊……
我已经没心思跟评论区聊天了，双眼紧盯着屏幕。没关系，感觉能打，对面也不是满员。
一番极限对枪后，我灭了对面的两人小队，松了一口气。
【哦哦哦哦哦哦】
【好强】
【nice～】
我赶紧把去把两个队友扶了起来。
“真是的，差点输了。会不会扶人啊，一下就被打死了。”
年轻男性非但没有正常地称赞队友一局，反而开始了抱怨。
啊，硬了，拳头硬了。
“对不起…不过【yoru】你好厉害！谢谢！”
甜妹果然能拯救世界。我的拳头又放开了。
“切，这就算厉害了吗。你要是把我扶起来了我也行。”
年轻男性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说到底女生就不适合玩射击游戏，你不觉得吗？连当个医疗都当不好……”
啊。
我到极限了。
我忍无可忍，上好子弹，一梭子下去，把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打了个透心凉。
【爽了】
【第一次打SC，主播好强，推了】
【大草原】
【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评论区一片生草，我打开了游戏中的麦，幸灾乐祸地说了句。
“下地狱吧，你活该。（地獄に落ちろ。ざまあみろ。）”
【帅死我了】
【反派音声帮大忙了】
【kksk】
无视了某个死掉的家伙，我们两人继续跑毒。
“啊，yoru是女孩子啊。”女生好像有点惊讶的样子。
“嗯。那个人太吵了，你别听他的。你打的比他好。”
我现在的心情特别好，心情一好我游戏状态就更好了，打得极其顺手。
最后甚至还拿了第一名。
“呜，已经凌晨一点了。明天还要上课，我就先下播了。”
【拜拜】
【好好休息】
【辛苦啦】
长时间的集中精力让我困到不行，我一下播就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也因此错过了一系列狂风暴雨。
——
第二天，我放学吃完晚饭，甚至还愉悦地陪飞雄看了一会儿排球比赛。
晚上九点，我坐在电脑前，一如既往地开始了直播。
【竟然开播了】
【承受能力真强】
【哇赶上了】
【这就是疯女人吗】
【是当事人】
【初见，结婚】
【草】
……
发生什么了？！
我看着一夜之间突破五千的登陆者人数和同接有六千的直播间，评论第一次滚动得我都有点看不清，我彻底愣住了。
“啊，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
我有些无措地说道。
【主播是断网了吗】
【上趋势了】
【疯女人】
【主播连推特都没有】
【搜「下地狱吧」】
我在疯狂滚动的评论里捕捉到了关键词，快速地进行了搜索。
有一个再生数（播放量）达到惊人的两百万的短视频，里面的游戏角色杀了队友，颓废而疯狂的华丽声线说着「下地狱吧，你活该」，像极了什么大反派。
啊。
“昨天的女孩子，是主播啊……”
不是虚拟主播，脸很可爱，而且有三十万登陆者。
她昨天录播的播放量却达到了五十万。
而另一个封面上也有她的脸，是个只有一局游戏的切片，播放量足足有一百二十万。
我点开了那个切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就是那场游戏的内容，只是有了右下角女生可爱的脸和适当的剪辑。
哪里……有点奇怪。
对话的内容并没有被改变，只是删了几句年轻男子的絮絮叨叨，再加上了女孩受委屈却又好脾气地承认错误的脸。
这件事的流程，在我心里，是年轻男子说垃圾话还坑队友，我把他弄死之后直接带飞。
但在视频里，却显得像我答应让他指挥，却对指挥不满意进行干预，最后直接脾气不好地把队友杀了。
我点进切片的评论，沉默了。
啊，只能说幸好最后赢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我看向人数激增的直播间。
越发鱼龙混杂开始吵起来的人们。
开始人身攻击的评论，我当然没有房管，也没有人能管理这些。
甚至有人发SC只为了骂我。
还有纯来找乐子的。
而那些我熟悉名字的评论，已经完全被淹没，找不到踪迹。
不要……不要看我。
我闭上了眼睛。
……
大脑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