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铳共有七发子弹,必须每一发都杀掉特定的镜中与镜外人,否则芙宁娜的轮回便不会结束。
这是芙宁娜给自己轮回所设下的限制,为了防止埃尔德里奇发现什么,然后攻破她的轮回。
可按照芙宁娜所说,她根本没有为魔铳装备第七发子弹,因为作为第七发子弹的神之心并没有来得及交给荧。
镜中空间破碎,连同埃尔德里奇的野心,在最后一同被芙宁娜埋葬。
可问题却在此刻显露而出,轮回并没有结束,因为第七发子弹还未射出。
必须有人要为此死去,以终结轮回。
“嗯——浑身轻松啊。”
芙宁娜舒服伸了个懒腰,她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自由,不用扮演任何人,她就是她自己。
五百年的时间我用于扮演水神,上千次的轮回我用于扮演一个合格的配角,而在这最后的时间内,她才是芙宁娜。
仅仅是芙宁娜而已。
“还有五分钟吧,在下一次轮回开始前,我会将这一切解决,真是麻烦荧和天一了,还有你,那维莱特,你也做的不错。”
女孩在这片舞台上蹦蹦跳跳的,而在天花板之上,谕示裁定枢机正在缓缓启动。
剧本就是剧本,哪怕那维莱特没有使用谕示裁定枢机,它依旧如曾经那般启动了。
“芙宁娜,天一去哪了?”
“不必担心,他在我的脑海中,在我结束这一切后,应该他就能回去了。”
无视脑海中有些吵闹的李天一,芙宁娜看向那维莱特,微微躬身行礼。
“感谢你,那维莱特,感谢你的照顾,也希望你喜欢这五百年来的戏份。”
“戏份你这是什么意思,芙宁娜女士?”
那维莱特有股不好的感觉,心头不由得有些发慌。
“喂喂!我呢?你不应该感谢千里迢迢来支援你的可爱美少女?”
“噗嗤!”
芙宁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嘴轻笑,随后捧腹大笑,笑的是如此开心,连荧都未曾发觉那是释然一切的悲哀和哭泣。
晶莹的水滴从眼角处滚落,狠狠砸在这场陪伴她五百年的舞台之上。
“当然,为了表示感谢,那么接下来,就让我,整个枫丹最有人气的大明星,来为二位勇士,献上我的舞蹈吧!”
话音落下,整座舞台的聚光灯毫不吝啬洒在正中央的芙宁娜身上,优美的的身姿如精灵蝶舞般旋转,向世界做出最后的告别,以及对勇士的歌赞。
世间的奇遇之所以存在,是为了给世人带来转机,而芙宁娜也坚信这一点。
“不!不!芙宁娜!停下!让荧使用黑色纸伞,事情还有转机,相信我!”
李天一目睹着这一切,可什么也做不到的他只能无能狂怒。
正如在蓝星一样,他无法对游戏中的剧情做出任何干预,现在依然如此。
“没用的,天一,你还没发现吗,能够杀死旧日支配的东西,最少也要能与神之心对等,而在这座副本内,是不可能存在的。”
芙宁娜对脑海中的那个他温柔回应,这支舞也夹杂了她本人一点点私心,是为了弥补轮回前未曾跳起的舞蹈。
而李天一这时才注意到,原本被荧握着的黑色纸伞完全消失了踪影,而她本人却是毫无察觉。
舞蹈依旧在继续,而在外界的荧依然在拍手叫好,在她眼中,副本的一切已经被终结了。
“不不可能!我不接受这个结果!!”
如同剧本所写好的那般,芙宁娜还是站在谕示裁定枢机幻化的巨剑之下,带着泪花的眼角轻轻颤抖,可却未曾闭起。
戏中人,镜中影,世界皆舞台。
“天一,你的心底是否也会感到一丝丝的歉疚和绝望?”
“原来,就算尽了全力,还是有些东西终究无法得到救赎,所以啊,就请看看我吧,认真记住我这最后的,也是成为芙宁娜以来的{唯一演出}。”
头悬剑,翩起舞,罪人舞步旋。
“别开玩笑,别开玩笑了”
“我曾羡慕人们为了过去的美好感到惋惜,以及为了未来牺牲一切,但我不理解和认同。”
她的舞蹈越来越优美,并在此刻达到高潮,可荧和那维莱特却在此刻感受到了那股浓郁的悲伤。
冠下泪,独承苦,人绎戏众诸。
“可如今谢谢,我知晓了这份{真实},也明白了那份重量。”
“我也很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以{芙宁娜}的身份,在这条未来的道路上扮演我自己。”
潸然泪,英者归,宣布无人罪。
扮演水神的182000天,以及作为台上木偶的7612场剧幕以此落下。
“可很抱歉,我的英雄,接下来的路,还请你自己一人走下去吧。”
外界,魔铳从荧的腰间仿佛被磁铁吸引的硬币飞起,漆黑冰冷的枪口微微散发光亮,芙宁娜怀中的神之心也在这一刻作为弹药装填完毕。
第七枚魔弹,象征绝望的终结。
“喂喂!这剧本不对吧!你要做什么,芙宁娜!”
荧试图去抢夺那把魔铳,可无论她如何用力,枪口依旧直指芙宁娜。
“没用的,那可是神明的力量,本来就是为了杀死埃尔德里奇而准备的。”
“谢谢你,荧,真的很感谢你们,我终于不必那么疲累了。”
舞蹈逐渐接近尾声,而高悬于头顶的那把审判巨剑微微松动,在那维莱特和荧错愕的目光下,魔弹和巨剑一同去剥夺女孩的生命。
速度如此之快,无人可以阻止,宛如命定的诅咒,盛开凋零之花,在女孩胸口率先绽放。
一切仿佛结束,命运与死亡默认,连同所有的一切。
“给我滚开!我不允许!!”
可天意不允,他反对。
霎时间,{皇帝}的威严降临,就在女孩的生命即将凋落之时,强行对世界下达命令。
灰白暂停时间与命运,连死亡的温度都被其回暖。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一只白皙的手掌从芙宁娜胸口处伸出,居然将那颗足以重创埃尔德里奇的第七发魔弹缓缓推出!
可这并不是没有代价,那只白皙的手掌在转瞬之间便已经如碳化般变黑,无尽的痛苦洗刷少年的灵魂。
“不!天一!你疯了!”
芙宁娜是这灰白世界的唯一色彩,眼泪无法避免的涌出流淌,可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目光全部放在那缓缓伸出的灵魂手臂之上,此刻却已变得漆黑如墨。
就在这时,代表审判的巨剑也在这一刻崩碎,颜色依旧灰白,{轮回}的力量受到君王支配,融入芙宁娜的身体,将那因魔弹而损耗的生命补充。
“你不会有事的,我曾向你许下过承诺,不会抛下你的。”
{这个世界很是不公平,特别是对你,我知晓你的一切,知晓你一切的悲哀。}
{从今天起,不必在独自一人,我会站在你的身旁。}
{我向你许下承诺,永定的承诺,直至{终焉}到来的那一刻。}
洁白透明的李天一从芙宁娜体内缓缓走出,他慢慢转过头,露出一个微笑,看向那个大串泪珠不断落下的女孩。
“不要!不要!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她哭泣着,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神之心的力量,那根本不是李天一能够对抗的。
而李天一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白金之力是一股不讲道理的bug力量,以他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能够对抗?
可他还是站了出来,没有在中途因畏手畏脚而退却。
他在出手的那一刻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后果,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毕竟他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
可他决不能仅仅为{过去}而活。
失去太可怕了,足够让一位懦弱者蜕变为暴怒的狂徒。
“我不会死的,因为有人不允许我死在这里。”李天一低声道。
{值得吗?}
芙宁娜的哭泣声突然弱了下来。
不!应该说是所有的声音都突然弱了下来。
{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抛弃自己的生命,你知不知道还有人在等你回去,有人在畅想着你和她的未来。}
声音分不清男女,可李天一断定,这就是掌控那把黑色纸伞的祂。
{你太自私了。}
三句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天一心头,可他给出的答案确出乎意料。
“不值得,可我却依然这么做了。”
“我很自私,这点一直明白,自己从来都不合格,无论以什么身份”
“可我如果这次再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孩死去,我根本没有脸面去面对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为了{未来}而抛弃{现在},这不是一个{错误},但也并不{正确}。”
“悔恨是人世间最为悲哀的情绪,你不知道在何时何地,那份悲哀将会爆发而出,无穷无尽。”
那道突然出现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似乎在思考李天一的所说。
{这个世界上,唯有bug能够对抗bug,也只有怪物才能对抗怪物,白金之力算一种,而你也算。}
{自私的男人}
可这才是你。
【恭喜,副本,镜中人,完成。】
【光明笼罩开启,王级不可破,万鬼禁行。】
【诡异爆发通关奖励将与现在副本通关奖励一同发放。】
【恭喜获得,风神之心,埃尔德里奇的濒死之息。】
【风神之心:超越黄金的心脏,来自于神明与祂的伟力,以王座的骨骼铸造,白金为其镀上光泽。】
【埃尔德里奇的濒死之息:抛弃人类之躯,抵达鬼神之路,践踏汝等的尸骨,褪去光明之衣,拥抱黑暗。】
两种道具,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其中绝对有一样,或者两样都是用来解决当下困境的。
“埃尔德里奇呵,没想到死后的你还能够为我所用,这要是让你知道,不直接从坟墓里面爬出来找我吗”
黑色几乎覆盖了李天一全身,仅剩一颗头颅还保存灵魂的意识,以水神之心作为的魔弹发出一声叹息,它有些疲惫的选择了放弃,随后缓缓从李天一身前无力坠落。
“天一!天一!!”
芙宁娜挣脱灰白的禁锢,踉跄着扑向气息萎靡,生命之火几乎要在下一秒熄灭的李天一。
可她却完全不敢触碰对方,生怕碰碎这比强行拼凑的琉璃还要脆弱的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啊明明,明明只要我死去,这一切都会结束,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不是吗”
嚎啕大哭的少女缓缓跪倒在地,似乎在忏悔自己的行为,可是她也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
“没有理由,因为我答应过你,这便足够了。”
黑色逐渐蔓延至李天一的嘴角,那抹微笑仿佛随时就可以化作飞灰破碎,这让芙宁娜心中的酸痛感更加剧烈。
“不要哭,我不会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全世界的空气吸进肺里,浓墨的纱幕与白金的光泽同时出现在李天一身上,宛如天使与恶魔的结合。
“酒蒙子,不要让我失望啊。”
白金色的风神之心出现在李天一身前,并缓缓融入他的身体,同一时间,埃尔德里奇的濒死之息出现,腐朽与厉鬼的气息从天而降,灌注在他的身上。
“啊————!!!”
痛苦!
无比的痛苦!!
哪怕是烈火焚心,极寒撕骨,滚烫水银浇灌血肉,灵魂被一寸寸碾碎,也比不上这份痛苦的十分之一。
这是一次完全无法理解的改变。
身为{光明}的李天一,正在逐渐朝着鬼神之躯改变,并不是那种能够被轻易伤到的厉鬼身躯,而是如同恶影缠绕,紧随死亡其后的造物。
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得如恶鬼般狰狞,焚世的业火点燃他的灵魂,可却在其中重塑着另一副躯体。
“天一!!”
芙宁娜拭去眼泪,决定与对方一同承受这般痛苦,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腐朽逼近,并将狰狞痛苦的少年紧紧拥住。
痛苦!
痛苦!!
可肉体上的痛苦怎能比过心灵!!
她咬紧牙关,掌心紧攥出鲜血,可依然死死拥住少年,从此刻开始,她的灵魂深处烙下一枚印记,那是独属于少年的印记。
舞台灯光笼罩裁判庭,演绎生命盛开的戏剧,不允许谢幕。
在光与暗的交界,纵然芳华易逝,崇高与纯洁永远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