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柳姨娘。”
沈半雨见着来人后和院中侍女屈膝福礼。
刚刚,她让余绾宁帮忙把外祖那边点好的礼单送到余冷秋那边,给她过目。
现下院子里只有她和入书、入画带着的十几名侍女,再加上沈青山和柳氏身后跟着的小厮嬷嬷,乌泱泱的站满了院子。
柳梦从进来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几个打开的箱子。
“二姑娘客气了。”柳梦一脸假笑:“眼见着是要嫁入侯府,做世子夫人的人了,这嫁妆还真是厚重。”
沈青山沉着脸,面上有点过不去。
余家送这么大的礼来,先前竟是一点不漏。
是打算嘲笑他无能:“半雨,你嫁的是临安侯府,这么多嫁妆,还未算为父和你母亲为给你准备的那些就已如此招摇,你是要比过慎王府吗?”
沈半雨心底冷笑,脸上十分从容:“父亲此话怎讲?”
“我是镇北将军的嫡女,也是东齐乐央公主的儿媳,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并不是矮人一等的府邸,嫁妆怎就不能多了呢?”
女儿平静说出的一番话,让沈青山心头一紧。
矮人一等的府邸,说得不就是她最宠爱的沈薇安要嫁的慎王府吗?
这些话,字字都踩在沈青山和柳梦的心头。
这门婚事,原本是沈半雨的,沈薇安也不知是怎么了,说什么也要选慎王。
事后他和柳梦问过沈薇安原因。
她只说,让他们相信她,日后沈氏一族定会因为她的选择光宗耀祖。
他思索良久,想着傅珏也属实不是良配,更在沈薇安笃定发誓的情况下,相信沈薇安。
沈半雨的话,实在是让他不舒服。
但看着眼前这些东西,他还是按捺住火气。
“半雨,为父不是怨你,只是怕你的嫁妆太过招摇,高过慎王府有僭越之嫌。”
同样是他的女儿,同样嫁人。
沈薇安的嫁妆就可以丰厚,奢侈。
而她沈半雨就要谨小慎微,让人看不起。
父亲还真明晃晃的偏心。
“规制盛大是乐央公主的意思。”沈半雨乖巧的开口:“这是乐央公主第一次为儿子举办婚仪,自是要大办,我若嫁妆少了,难免会让公主多心,那女儿嫁过去,岂不是日子难过?”
“父亲也见不得我这个亲生女儿受婆家苛待的吧。”
沈青山眉间微凛;
眼神狐疑的看着沈半雨。
这个女儿,好像和刚回来时不一样了。
可那时她胆小,乖顺,对他可谓是尊敬又惧怕,绝不是装装样子就可以装出来的。
“为父知晓你心里有气,可这婚事当初是你自己选的,如今你这般声势就是要比过慎王府,你让陛下和皇后如何看我沈家。”
不就是不想让她的嫁妆压沈薇安一头吗?
说得这么‘情真意切’做什么。
沈半雨知道,沈青山的自尊心极重。
他不愿意放下脸面接受余家送来的东西,但他又不想眼睁睁地拒绝余家这份好意,让她独揽,从而使一起出嫁的沈薇安落了下乘。
“父亲只想和陛下、皇后交代,那乐央公主背后是东齐,女儿要怎么交代呢?”
沈半雨的语气满是委屈:“这些东西是外祖和舅舅、舅母对女儿的疼爱,若是父亲实在觉得女儿的嫁妆多,女儿也可以分给姐姐些。”
“你这孩子也太懂事了。”
柳氏像生怕晚一刻沈半雨就会后悔似的,连忙道:“你们姐妹俩同日出嫁,按理说你父亲也该给你们准备一模一样的嫁妆。”
说话间,嘴笑得都要合不拢了:“可是你也知道,你父亲为官清廉,实在是有心无力。”
她今日来这目的就是如此,没想到会是这般容易,话音落下的时候,眼神还瞟向身边箱子里的东西。
那股算计劲儿,连心思简单的入画都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姨娘说的是。”沈半雨双眸静静地移向沈青山:“那待会姨娘就为姐姐挑些吧,毕竟姐姐嫁慎王殿下,有皇后娘娘这位嫡母在,身份自是尊贵,说不定将来,我也要姐姐帮衬一二呢。”
她话说完,沈青山的脸色陡然垮下来。
柳梦是妾,目光短浅,自然听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可他沈青山在朝堂多年,怎会不了解当前的局势。
慎王娶妻,正妃嫁妆颇丰。
等同于明面上沈家与皇后、太子对立
他的脑中急转,沈半雨看似无意的话给他提了醒。
柳梦这边开始着手为沈薇安挑东西:“这个金簪安儿喜欢,也衬得起她的身份,将来宫宴朝见,依着安儿的美貌,定会把那些妃子都比下去。”
“还有这个玉镯,我曾经见护国公夫人戴过,说是皇后赏赐的,如今给我安儿,那也能显出慎王的地位,如此陛下也会高看我的好女婿一眼。”
这些话,传到沈青山的耳里,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他额间青筋暴起,怒火冲天的一把拉过柳氏‘啪’的一声,在小院里震耳响起。
柳梦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沈青山:“山郎,你竟然打我,你怎可打我啊?!”
沈半雨挑了挑眉。
与皇后的意思相悖,谁能好过。
她这招以退为进,柳氏哪里能懂。
今儿,她就把柳氏以前做的孽,全都让她还了!
“父亲这是做什么啊,柳姨娘也是担心父亲给姐姐的嫁妆不够,让姐姐的出嫁礼里过于难堪,父亲就看在她一心为姐姐的份上,消消气,饶过姨娘吧。”
她转头,又对柳梦道:“柳姨娘您也是,您说过父亲为官清廉,可这些年父亲待您和姐姐也不薄,您怎可嫌他给姐姐的嫁妆少啊。”
柳梦惊恐的看着沈半雨,对方说的话,她每个字都能听明白,可连起来,她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我我何尝”
“你个没有眼界的东西!”沈青山的面色铁青,根本不给柳梦辩驳的机会:“还想着给你女儿多添嫁妆,我看你是想让我死,让沈家亡在你们母女的手里!”
“我没有,山郎,妾没有啊!”柳梦哭着为自己辩白:“我只是想让安儿的出嫁礼多些,这样你在同僚面前,在陛
“我当真是为了你,为了安儿!山郎怎可说如此重话,难道是妾哪里做错了吗?”
往常,她只要在沈青山面前假模假式的掉两滴泪,沈青山就会对她言听计从。
可现在,她清楚的看到沈青山眼底的愤怒。
“为我?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沈氏一族再无出头之日!”
沈青山的怒意不减:“为你女儿充面子,还敢肖想半雨的嫁妆,你可知,这面子给了就等于把沈氏一族的命交代出去了,谁给你的胆子,简直蠢不可及!”
他高喝一声:“来人!”
小厮低着头躬身来到沈青山的身旁。
听他道:“去告诉夫人,大小姐的嫁妆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