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南角的凉亭里。
何颜卿见到何氏长嫂时,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这些日子以来,她收到不少何家的家书,那些委屈在此刻全都宣泄了出来。何氏长嫂见此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安慰了何颜卿一会儿,又上前握住她的手。
何颜卿靠在长嫂的肩上泣不成声。
边哭,边道:“长嫂,不是我不想,我”
长嫂一看何颜卿哭的更凶了,也跟着流下眼泪,一时间,凉亭里都是两人的泣声,好不令人同情。
要是这时路过什么外人,定会认为临阳侯府府里办的不是喜宴,而是丧事。
沈半雨和余绾宁去前院的路上正好撞见这一幕。
余绾宁好奇着:“那不是你二嫂?”
她凑近沈半雨,小声的道:“前几日我和母亲去何家给何老夫人祝寿,听何家主母好顿抱怨你这个二嫂,说她小月后坏了身子,怕是不能再生了,还说她是不下蛋的鸡,白白占着好位置。”
说着,余绾宁叹了口气:“总之,话说的可难听了。不过,何家主母好像还有意让何家旁支再送个女儿嫁到你们临阳侯府。”
何颜卿小月?
在侯府里无事的那几日,沈半雨是听下人们说起过,那时顾宴武刚被封禁军左卫指挥使,不在府里,何颜卿是不小心摔倒已至小产。
可惜,那时她刚有身孕不足三月。
算算日子,正是沈半雨进门前一年。
现在,按照顾宴武的官职,世家风头荣盛的何家想要靠着姻亲拉拢临阳侯府,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是必要的手段。
那要想要稳住,就得先保住何家女儿在侯府的地位。
虽说顾宴武是庶出,但在仕途以走青云之路,前途不可限量,何家主支嫡脉无法和顾家嫡子联姻,她们就退而求其次,选择庶出最有能力的那一位。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就是可怜了何颜卿。
她出身旁支,是庶出,从小备受冷落,但好在,性格温婉,对萧止青和临阳侯孝顺备至。和夫君顾宴武,更是一静一动,相辅相成,两人恩爱不已,羡煞了府里不少人。
这样好的女子,按理说实不该有如此命数。
沈半雨走过去,看了何颜卿一眼,大概知道了原因。
她对着何家的长嫂福了福:“长嫂妆安。”
同何颜卿一样的称呼,让徐氏愣了愣。
她是第一次见沈半雨,没想到这位传言中镇北将军府养在乡下的世子夫人竟长得极美,气度不凡,看上去,并未多添首饰,却贵气的不得了。
她随即用绢帕抹着眼角,回礼:“世子夫人客气了,夫人万安。”
何颜卿见沈半雨过来,背过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再正过身的时候,一双眼红肿着。
“二嫂这是怎么了?”
听见沈半雨问她,何颜卿又要哭出来了。
徐氏连忙拉过她的手:“好了,母亲是为了你好,人进门,到时候怎么样不还是听你这个正妻的?再说,身份越不过你,其他就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沈半雨眼底闪过冷意,说出话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柔:“长嫂别哭了,待会婚宴上,哭红眼可不好。”
“弟妹,我”何颜卿有苦说不出:“我知道。”
她还是没有勇气对外人说出这件事。
沈半雨转眸看向徐氏:“二嫂还年轻,何夫人太过急切了,不如再等等,说不定会什么意外之喜呢,这样,也不至于再搭上一条人命不是?”
言语间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同样身为女人,徐氏懂得何颜卿的痛苦,可自古子嗣就是大事,若是何颜卿再无孕,何家所选就势在必行。
她此番前来参加婚宴还是次要,劝说何颜卿,转达何家的意思才是关键。
“世子夫人说的在理,可有些事,再等只怕会落空,还不如提早稳了大家的心思。”
说着,她瞧了眼站在沈半雨身边的余绾宁。
对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她面前说及此事有些不合规矩。
所以,徐氏的话半露半藏。
“但是,稳也需要时日。”沈半雨唇角弯弯,可明明是笑着,却给人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那不如暂且等等,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人来就有,不是吗?”
何颜卿感激的看着沈半雨,她有种像是被人撑腰的骨气,就仿佛刚刚还没有的信心,在此刻莫名觉得一切应该还有转机;
“长嫂,烦你回去告诉母亲,年后,等年后若若再不行,我听她们的就是。”
徐氏不解的看着何颜卿,她不懂,都做决定的事,为什么还要等年后,难道现在没有,年后之前这段时间就会有了吗?
可这到底是何颜卿自己的决定,她仅是长嫂的身份,不好干预太多,只能回去向何家主母传话。
“那好吧,你自己决定,不过,年后万不能再拖了。”
何颜卿泪眼婆娑的看着沈半雨:“谢谢。”
沈半雨的目光慢慢从何颜卿的脸上移到她的下腹;
祖连孙辈,但凡积点德都不至如此,死结难解。
不过,并非没机会解。
“这临阳侯府是什么意思,我伯府嫡女好歹是低嫁他二房,怎么这婚宴如此穷酸?这是看不起我承安伯府吗?”
几人还在这边说着话,隔着假山的后面,忽然传来男子怒斥的声音。
“你小点声,今日已经大婚,你就是不满,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另一个女子好像喃喃的安抚着。
“虽然没办法毁了这桩婚事,但孟听晚是我孟泽的妹妹,断然没有被人这般轻视的道理。”
孟泽冷声道:“你还记得妹妹出嫁前跟我们说过什么吗?如今这临阳侯府掌管中匮的是那四品武将的女儿,听说她从小就被养在乡下,是个没有教养的草包,这样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刚进门就哄得婆婆给她掌家权,我猜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做她的军师,不然,就是她在乡下根本是沈家掩人耳目的手段。”
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阴鸷:“要是有人指点,咱们这次来,正好顺藤摸瓜,为听晚出了亲事宴请寒酸这口恶气,可要是沈家掩人耳目,这其中就有些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