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
席炎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立即招手叫我到他身边去。
冲进来的原来是熟人,怒气腾腾当先的一位正是齐家的四少爷齐延,而满面焦急拖着他劝阻的黑胖子却是本城太守巫朝宗。
「是齐四公子啊,不知来此有何贵干?」席炎轻描淡写地问。
「我来找舍弟,他在哪儿?快叫他出来!」
「席某如今一介平民,令弟更不是席氏家奴,他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几时轮得我叫他出来?」
「你少装蒜!」齐延气得脸发红,「我弟弟平时虽然顽皮,但一直都很正常,就是跟你们这群莫名其妙的人混在一起,才会如此变态,昨天我捉到他叫他回家,他竟然说喜欢上一个男人,在那个男人没喜欢上他之前绝不会回家,这话要是被我爹娘听见,岂不会气死二老?你家三弟的事我己知道,就算你自己不在乎自己弟弟弟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我们齐家却是绝不允许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死了这条心?关我什么事?」
「你还装?虽然小攸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喜欢的那个男人一定是你!」
席炎不置可否地一笑,挑了挑眉,还没说话,齐齐已从恻门冲出来,大声道..「四哥,我昨天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爹娘面前我自会交待的」
「我无理取闹?」齐四少爷气得跳脚,「大嫂快生产,二哥去了边关,三哥关在书房
里念死书,我再不管管你,你真的要上天了!快跟我回家!」
「不回|.」
「不回家也不许再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喜欢男人很变态你知不知道?」
「变态怎么啦,我就是变态,你要怎样?」
小天扯扯我的衣袖,扁着嘴小声问我:「爹,喜欢男人真的变态吗?.....」
「也不一定,」我想了想,「有些是,有些不是,比如当年有个人喜欢你大哥的亲生父亲,喜欢到要杀掉所有他重视的人,这就有点变态了。像楼京淮喜欢你,或者是卓飞文喜欢小纪,都是很认真的一份感情,一点儿也不变态。」
小天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院子里齐齐和他四哥已经追追跑跑了好几圈,席炎拖了把椅子出来让我坐着看。
正热闹着,福伯突然道:「咦,齐妈回来了?」
我们抬头一看,席愿....呃不....齐妈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一看到齐齐,呆了呆上立时冲上前去一把捉住他的肩膀,边摇边怒道:「你跑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也看不到人,你不知道这样会让人担心吗?你不知道你四哥正在到处抓你吗?」
席炎咳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地提醒:「齐四公子就在这儿呢,你没看见吗?」
齐妈一抬头,这才看见又气又跑直喘粗气的齐延,忙把齐齐护在臂间。
「这个老妈子是谁?」齐延颤着声音问。
齐齐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挤下两颗眼泪,道:「四哥,我实话跟你招了吧。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女人,这个齐妈,就是我所爱的女人。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明明那么爱齐妈,却又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现在真的很矛盾,不知是该选择那个男人,还是选择齐妈。四哥,既然你坚决不许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是不是说明你支持我选择齐妈呢?你知道,我最终还是会听从你的意见的,你现在就明确的告诉我,是选男人好呢,还是选齐妈好?」
面对如此高难度的问题,齐延鼓着眼睛看看负手而立的席炎,再看看和齐齐相偎在一起的那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老妈子,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晕倒。
「可怜的孩子......」我赶紧命福伯端了碗水来,亲自连喷数口将受不住这份刺激的齐四少爷喷醒,可他一睁开眼,就一副恨不得再晕过去的表情。
「四哥,大哥二哥三哥都不管我的,既然你要管我,就要负责到底,快杷你的意见告诉我嘛。」齐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逼问上前。
齐延跌跌撞撞爬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也不要管你了,你五哥多半也懒得插
手,你自己当心老六吧......」
提到齐家老六,齐齐的脸色一变,尖声道:「六哥也来了?」
齐延没有回答,垂头丧气地离开,巫朝宗连忙跟上。
席愿皱眉问:「你害怕你六哥?」
齐齐点点头:「我六哥聪明得吓人,想做什么事从来没有失败过,如果他真想拆散咱们,那...........」
正说着,后院突然传来小纪的一声惊呼:「来人哪--」
要说小纪这个人,脾气又坏性子又傲,当年在雪地里捡到他,明明伤重得快要断气,也没听他shen • yin一声说一句软话,大家在扬州相处了好几年,在任何情况下也未曾见过他有过惊慌失措的时候,此时听得他语调惊恐,声音颤抖,不知发生了何事,席炎与席愿巳当先飞身赶去,我与福伯小天齐齐稍慢一步来到后院,只见院中滩滩血迹,从台阶上一直滴到屋内。进门一看,小纪正用清水为床上躺的人洗净伤口包扎,席炎的手掌贴在伤者胸口,正在发功护他的心脉。
「是卓飞文吗?」我轻声问。
席愿点点头。
「什么伤?」
「氤氲掌......」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福伯伸手扶住我,「太爷别担心,大爷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如何?除此掌寒力,卓飞文又没有被直接打中,也许不会和您一样武功尽废的。」
席愿也走过来道:「福伯说的对,大哥刚刚也跟小纪说了,如果卓飞文本身体质够强的话,可以完全恢复的。」
我点点头,走到床前。那孩子双目紧闭,面色如纸。
席炎缓缓将手收回,我用衣袖拭去他额前渗出的细汗,小纪仍低着头,两粒水印在纱布上浸开。
「他居然真的去刺杀严康......为了仇恨,让所爱的人伤心,值得吗?」我叹息。
卓飞文的眼睫轻轻动了动,口中逸出浅浅的shen • yin。小纪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半晌后,他睁开了眼睛。
「篱儿...........」卓飞文努力振作着精神,「对不起......别担心,我不会...........」
小纪咬着牙道:「谁担心你?昨儿个我还和你在一起,你一句都没提今天要刺杀严康的事,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卓飞文大急,想要支起身子解释,被席炎按住。
「篱儿,你明知在我心里你总是最重的,何苦说这话噎我?」
「我最重?」小纪发起脾气来,「为了给你一个小师叔报仇,你可以舍下我去搏命,这也算是我最重?」
「你师父也真是的,」我也指责道,「他把你的命当成是什么?教你武功却是为了培
养你复仇,你到底是他徒弟还是他的工具啊?你连那个小师叔的面都没见过呢!」
「不......不关我师父的事......」卓飞文脸色又白了几分,「为小师叔报仇,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而已....:更主要的....是为我自己报仇......」
「你自己?」
「我其实......并不是卓家的亲生子,我爹娘只是燕京城郊一家小农庄的庄主,严康看上我家祖传的一处园子,想要夺来建别院养伤,因为我爹不卖,他就派人杀了我全家十几口人,还放火烧尸,我娘拼死将我和双胞哥哥藏进地窖才逃过一劫。卓家本代的当家
人数年前曾路过我家农庄借宿一晚,与我爹禀烛夜谈,彼此都感觉倾盖如故,之后便常有来往。我家被灭门后第二日,他恰好来访,救得我兄弟二人,认作义子,收养回卓家。虽然我一直记得这笔血海深仇,但因为严康武功盖世,权倾天下,心里很明白自己报仇无望。后来机缘巧合,我拜了与严康武功齐名的叶玄生为师,每日勤学苦练,自以为略有小成,便冒险去刺杀过一次严康,谁知连他的身也未近,便被他手下所伤,还中了魔教到煞之毒.....」卓飞文说到这里,凝目看着小纪,「那便是你教我那一次,是我最初认识......在你的身边做丑丑的日子,幸福得让我几乎忘记了仇恨。可是后来你失踪,我出谷寻你,正遇到闻讯到处找我的师父,他那时才告诉我有关小师叔的事。我们商议了很久,知道根本无法在京城严康的地盘上刺杀他,唯有诱他来江南,才能设下陷阱,一击而中......」
「可是这仍然很危险,就算来了江南,严康仍然是严康,一个闪失,便有性命之忧啊!」我摇着头道。
「失去了篱儿,我本就了无生趣,只有杀严康这个念头,仍像火一样燃烧着。没想到的是,来到苏州,居然会遇见篱儿......」卓飞文握住小纪的手,「知道你心里仍然有我,我不知有多开心。但严康已经来了,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到爹娘临死的惨状,想
起师父每每提起小师叔时的悲伤,何况我和师父精心设计下的陷阱,成功的机率极大,我实在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放弃....:篱儿,中了严康的氤氲掌后,我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死,不能离开你,我要见你,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小纪仍是生气,但看卓飞文虚弱的样子,心中又不忍,板着脸瞪了他一眼,不说话,却也没把被握着的手挣出。
我忙从旁劝道:「现在人没事就是万幸了,小纪你也别怪他了,有时候人脑子里总有一根筋转不过来的。卓公子啊,既然失手了,就别再想了,可别为了杀严康再搭一条命进去......」
卓飞文斜了我一眼:「谁说我失手了?」
「啊?你都被打成这样了......」
「但我总算杀了严康。」
我顿时呆住,席炎眉尖一跳,沉声道:「你真的已经杀了严康?」
「杀了。」
当朝国师被刺可不是小事,我还没回过神,席炎已经吩咐席愿:「去把外面的血迹都打扫干净。」
席愿应了一声刚站起来,不知何时消失的福伯推门进来,道:「血迹都已经抹去了,现在外面正在大搜捕,好象已经知道是卓公子下的手,很快就会搜到这里,得想办法躲一躲才是。」
「不可能啊,我自问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谁这么厉害竟会这么快查出是我?」卓飞文吃惊不小。
「先别说这个了,客栈里一没密道二没暗室,要往哪里躲?」齐齐小声道。
「既然没地方躲,就不躲,他们要抓的是卓飞文,只要卓飞文不在这里就行了。」席炎看了我一眼,从容地道。
我笑咪咪地打量着卓飞文,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有了个老妈子,正缺一个伶俐漂亮的梅香丫头呢。」
在等着搜捕的官兵上门的一长段时间里,席炎一直沉着脸不说话,为免不小心惹到他,我带着小天躲得远远的。
席炎恨严康,远胜过恨京城皇位土的那个人,只是因为我激烈反对,他才没有去杀严康为我报仇。如今被他念念在心的伤我之仇,竟被一个没什么交往的师侄给报了,也难怪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官兵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福临客栈,除了本城的衙役公差外,更多的是京里随严康同来的禁军。
「巫大人,你好忙哦,今天就见了你两次,快进来坐一会儿,喝口茶吧。」我热情无比地招呼着。
巫朝宗表情僵硬地呵呵笑了两声,怯生生地向旁边瞄了一眼。
他的身边,负手站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俊朗挺拔的面容,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袭素色长衫,腰间系一根青色丝绦,悬着一块玉璧,此外别无饰物,可周身上下却贵气逼人。
席炎安然地迎了上去。
我得意地清了清嗓子。不是吹的,这个年轻人虽然生得如此招摇,但我家小炎跟他比起来,也半点不逊色呢。
「这位就是当年那位震动京城的少年状元,大名鼎鼎的席大人吧?在下齐峰,真是久仰了。」
年轻人哈哈道。
「原来是齐六少爷,齐芋如今一介草民,六少爷客气了。」
「哪里,我一直听敏儿说席兄你是人中龙凤,今日得见,实属三生有幸。」齐峰脸上挂笑,口中客气,但眼眸里却藏着冷锐的敌视,冷冰冰无半丝笑意。
「那是敏世子抬爱。」席炎毫不在意对方尖针似的目光,侧转身向我的方向一抬手,「这是家父。」
齐峰转过头来,向我身旁的福伯垂首为礼,道:「老太爷真是鹤发童颜,精神燮烁,早听得敏儿说老太爷驻颜有术,神采非凡,果然一点不错,看起来才像是五十出头的样子呢。」
福伯原本就是五十出头,听了这话当然不见得高兴到哪里去,哼也不哼一声,反倒是我殷勤地陪笑道:「过奖、过奖了......」
「老太爷今年高寿啊?」
「不敢当,虚度三十七春秋。」我咬文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