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省,但更不怕面对自己,包括性向。”压着心底的翻涌,问:“您有没有让她跟童延说什么?”
赵老足够坦白,“问题一直在你身上,我只让她试探和提醒你,但不干涉她用什么样的手段。”
聂铮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老人的眼睛,这双眼睛,曾经陪伴他最单薄最孤苦的岁月。今天这一场谈话,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没有。可是,已经发生过、甚至可能正在发生着的事,他没有逃避的道理。
饶是如此,聂铮再开口时也是字字艰难,“晏家祖孙。”
“晏老看好你,有说服你回来、并把千仪嫁给你的打算,最开始只是他自己的打算……”
这就是说,第一次找聂铮,是晏家人自发。
“千仪那孩子不错,对联姻的本质看得也足够清楚,是个能用的人。你别以为我跟他们许诺了多少,晏老有靠联姻找好处的期望,我只要不经意地在他们面前说,觉得你很好,觉得千仪跟你合适,点一点,剩下的事,他们自己自然会办。这也是为了试探你。”
试探什么?面对现实,聂铮有没有退一步的打算,娶个女人当遮掩的打算。
晏家祖孙得了一个虚画在空中的饼,几年前不肯错过机会,今天,则是不甘心没抓住机会,由此,才有这前后两次的闹腾。聂铮明白了。
所有手段全是冲着他来的,没有一样是赵老亲自出面,要不是那天他得知Fiona的所为,突然有所悟,赵老在他面前,还是那个通达的外公。
这样小心对待他,他外公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此时,赵老笑里尽是涩意,“要不是试探过你,我怎么会绕过你选祁峰,怎么会让你帮他过度,明明你比他更好。姓不姓赵有什么要紧。”
而聂铮甚至没时间消化这些情绪,他目光紧紧锁住老人,“所以,您的试探,三年前就结束了?”
赵老神色相当凄苦,“否则我能怎么样,你对自己认定的事总是固执。你跟那个孩子分开三年,还是走到一起,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聂铮眼皮一跳,肃然道:“您说的对,是我固执,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持身的问题。所以,我得要个保证,就算您还没打消念头,以后有任何事,直接对我来,别波及不该波及的人。您是在哪个场面呼风唤雨的人?童延只是个孩子。让您失望是我不孝,但我也做不到愚孝。”
这话就可轻可重了,一旦童延出事,“不肯愚孝”的聂铮会做出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赵老注视他片刻,怆然一笑,沉沉颔首,“好,我答应你,就算再起念头,以后,也只对着你出手。”
良久,意味不明地沉吟道:“……没错,童延只是个孩子。”
赵老一贯守诺,但事关紧要,聂铮又怎么会对一个口头承诺放心。
从老宅出去时,老管家一直把他送到门口,临别还不忘嘱咐,“夜里风大,路上要多加小心。”
车缓缓离开,透过一层玻璃,聂铮看着围墙青瓦那一边高大茂密的榕树。墙内的宅子有他成年之前大半的回忆,宅子里的人,大都看着他长大。那一棵榕树,树荫也曾蔽着他。
眼神收回来,聂铮大半张脸被笼在阴影里,薄唇之间抿出一条线,再看不出半点情绪。
片刻,他对坐在旁边的男人说:“就从今晚开始,以后这院子里,谁进谁出,都干了什么,和谁联系,我都要知道。”
这晚回家,聂铮格外沉默。
童延哪能没看出来,趁男人洗漱时问了句,“找晏老的事儿不顺利?”
聂铮的回答很简单,“没有,放心。以后,他们祖孙俩不会再纠缠上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从回家到上床,聂铮只用了半个小时,童延本来以为男人可能是累了,但灯关上后,他看见男人侧脸的剪影,聂铮眼里有幽光浮动,显然一直没睡。
童延靠过去,把自己贴向男人的身体。
聂铮像是从心不在焉中回神,胳膊伸过来,捏住他的手掌,指头在他手心抚弄几下,突然问,“要是没遇上我,你会找个什么样的人过日子?”
童延心里一个咯噔,来不及多想,答:“……这不是遇上了吗?哪有这个假如。再说我今年才23,去哪考虑这个。”
聂铮说:“我只是说假设。”
这就是必须要答案了?
“你说认真的?”童延脑子快速转了两圈,照着最大的可能答,“我从小到大又没主动看上过谁,没遇上你,那估计就是等到三十岁之后,找个我跟我妈都看得顺眼的呗。”
就算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能逆长辈的意思。童延是这样觉得的。
聂铮手指一顿,握住童延手掌的指头松了些,片刻,收回胳膊。
童延察觉不对,立刻把男人的手反握住。只当是他果真答了这个假设,聂铮心里不痛快了。真是猪脑子,他刚才就应该说,没遇上聂铮,他就孤独终老。
他急着解释,“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找人过日子,跟咱俩可不同。挑挑选选那哪是恋爱?那应该跟相亲差不多吧,相亲,哦,你没相过亲,可我演过,就那么回事:本来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双方坐下谈判,各自亮出自己有什么、要什么、能互相满足,彼此看得还算顺眼,协议才能达成。否则,反正是谈判,条件有丁点不合适双方都不用勉强,就是这么无情,他们管这个叫婚姻市场,我听着都吓了一跳,结婚还市场。”
可是,有爱就不同,爱是可遇不可求,就像他,连不对聂铮动心这个选项都没有。爱能包容很多事,就像他,毛病一大把,聂铮不也包容了吗?
这才是爱情的伟大。
童延继续说:“你就不同了,我妈要是看你不顺,我就说到她顺,当然,我妈其实管不着我。你,有钱也是你,没钱了也是你,好看是你,不好看了也是你,只要是你,在我眼里头就能秒杀一切生物,不分公母。”
心里闹腾了一阵,又说了句实在话,“刚才那假设,也只能假设到遇见你之前,咱俩走过这么一遭,我以后也没法将就了,你要对我负责。”
聂铮有刚才那一问,就是因为觉着自己的出身给童延带来了重重负累,听童延说出这一番话,心上大石压得更重,沉声道:”我有那么好?”
可是,他又何其有幸,童延刚才那番话是对的,这世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将就,至少他遇见了自己合意的人,没错过。
童延不可能猜到赵老那回事,但心里也明白了一小半,试探着问:“你是觉着晏家那一老一小,今天让我受了委屈?”
聂铮在心里那石块底下压着的东西开始猛烈翻腾,想着或许会发生的可能,他把童延抱在怀里,手掌着童延的后脑,把人紧紧按向自己的颈窝,深深叹了口气,“让你受苦了。”
他是对的,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们争取,他们在一起又不是错,为什么不能争。
孝,也该有个尺度,明知长辈有错还一味顺从,陷长辈于不义,那也是不孝。
童延在他怀里笑了,“我不是吵赢了吗?他再来一次,我就再骂他一次,反正我正愁没人磕牙。”
接着,童延又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你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聂先生!你是钻石王老五啊,就算和你没多少情分的人图着别的跟着你,得到多少当然得付出多少,大头便宜都占了,吃旁人两句口舌算什么?”
说着,童延用脚趾撩他的腿,没正经地说:“更何况,我对你还是那样、那样……你说是吧?”
聂铮身边的烦扰或许真不少,但童延也认真没觉得有什么可委屈,从开始到现在,从Fiona到晏小姐,再到晏老头本人,有一个算一个,不管对方话说得多刺心,童延或许曾经看低自己让对方得逞,但从没觉得聂铮让他委屈。
童延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他以前怎么就觉得这个爱字说着寒碜呢?这个字,能让人把苦水当作甘醴,分明,能让人连吃亏都吃得甘心情愿啊。
真是神奇。
第76章对兰
翌日上午,聂铮下达的第一个指示:再认真梳理一次待在岛上和信园的各类工作人员。
在赵家这样的家庭,即使是最亲厚的亲人之间,各自的私人从属亲信也不重叠,这是习惯。聂铮成年之后就有自己的一班子人,三年前回来,更是把班底重新充实并调理得更加严密。虽然是从赵老爷子手上接班,但直接把老爷子派来的人当成自己人用,对他们而言,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可就算是这样,如今壁垒分明,把身边人理得再清楚一些总是有必要的。
童延再次察觉异动是在三天后,别墅换了个新园丁,下午出去散步,又在离沙滩不远的地方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一问跟在身后的人才知,这是新来的水电工。
拜Fiona所赐,他对聂铮身边人的来去特别敏感,晚上,等聂铮回家,童延特意问了句,“怎么突然换了两个人?”
聂铮垂眸片刻,像是反应了一下他说的是谁,而后说:“园丁被家里人接回去养老,另一个则是另谋高就了,卢伯是这样跟我说的,怎么,有问题?”
一则,现在只是未雨绸缪,还没发生的事,犯不着说出来让童延紧张。另外,聂铮家里人对他们的事持不赞成态度,这话对童延直言,难免伤人,因此,聂铮决定暂时保留真相。
童延摇头,“没问题,我就是问问。”但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寻常,这两天他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转念一想,应该是错觉吧。聂铮让他有事就坦白问,应该不会瞒着他什么。
童延小岛幽居的生活过了一个月,六月初,云星20周年盛典。
虽然早先聂铮有让童延先修养个半年的心思,但这一个月来,童延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得不错,因此,郑昭华经聂铮同意后决定让童延出席盛典,毕竟,艺人不能长时间离开公众视线。
回国的飞机上,童延一直透窗往下看。
聂铮见了有些忍俊不禁,调侃道:“三天后就回来,有这么舍不得?”
就聂铮现在的状况来说,盛典时不出现在公众面前更好,他这次回去,是因为云星将有一次大的董事会议。分开的这三年,他回云星数次,每一次,童延都在出外景,国土广袤,偏他时间有限,见个面都不容易。
因此,这次同去同归,童延还是挺高兴,“我就看看。”
同去同归,没错,参加完活动,童延还得回来养一阵。
可童延看起来像是有些闲不住了,说完又贴着聂铮嘀咕:“我现在身体也好多了,再回来怕是也住不久,总不能一直不开工。”
是,就是闲不住。
聂铮最初对童延的要求正是一直努力进取,可单纯作为男人,听到这孩子急着把他们俩的异地状态变成现实,心情还是有些微妙。
所以他的回答特别简单,“再说。”
童延像是看出什么,有像是单纯调戏他,凑过来,“咦,是你舍不得我吧。”
聂铮不说话,翻开摊在桌上的文件,低头看。
童延又妖孽附体,不依不饶凑上前,嘴里突然吐出两个字,“老公……”
冷不丁听见从来没听见过的两个字,聂铮心头一跳,血压陡升,转头打量小狐狸的神色,见小狐狸得意洋洋。
眼睛眯起来,沉默片刻,说:“进去睡个午觉?”
童延顿时回神,打了个哈哈,“不用,我还挺精神。”他只想撩一下聂铮,撩完就跑,并不是真想大白天在飞机上这样那样。
立刻从自己包里掏出郑昭华发给他的台本,他自己这儿还有功课,他怎么就忘了呢?
这次的红毯,童延随严导走,顺便带出一位贵宾,知名摄影师华韵。走红毯前,至少在路上,他要跟严导一起在这位面前当东道。
童延一边看日程一边激动,“我这算是替咱招待客人?”
这话听着顺耳,聂铮略微侧过脸,“算是。”
贵宾的名字听起来挺中国风是吧?华韵其实是个歪国人,童延眼神专注地落在成行的黑字上,“幸亏他会说中文,否则我还得带个翻译。我觉得,我应该找个老师学学英文。”
毕竟社交活动多,平时在圈里遇到的国际友人也不少,特别是时尚圈那边,随便拎来一个,就是时不时往外蹦外语单词的角色。
童延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跟他原来想象的不一样,越往上走,越知道自己不足,人生真是个不断学习的过程,难怪聂铮到了这一步,还每天固定时间阅读。
聂铮唇角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等下了飞机给你找几本书,今晚就开始。”
他男人这就是要自己教他,童延一笑,“行。”又朝男人过去,把头靠在聂铮肩上。
真好啊,能管着他还能教他,还那么喜欢他,这样的伴儿,别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他能遇上聂铮,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转眼到庆典当天,童延这天跟所有到场的圈内人一样,得配合媒体的采访、红毯。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任务:在盛典晚会正式开始前,他得跟公司的几位艺人一起上台祝词,抛砖引玉。
他提前背台本,就是为了这个不能出半点差错的环节。
这天,跟童延一起上台的,还有一位在云星待了十五年的二线男星,以及,一位签约刚满三年的新人小花。三位往台上一站,代表的年代各不同。
在创办之初,云星也曾有过一段不短不长的辉煌,那时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