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李妈就开始赶人,对李唯说:“走走走!带重阳出去散步!”
李唯翘着腿坐在电脑前玩游戏,懒洋洋的说:“我对师生恋不感兴趣。”结果一秒钟后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跳起来,警惕的看着李妈的拿着一杯水正对着自己电脑的手。
李妈温柔的笑了:“儿啊,乖,吃饱了要多出去散步。散得开心今晚就不要回来了,去外面开房也行。”
李唯考虑再三,抱着电脑对重阳说:“走吧,咱们去楼下网吧。”
重阳说:“……怪不得您老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
李唯当然不能真的带人去网吧打游戏。李家楼下一片小区,咖啡馆麻将馆一应俱全,李唯带人往咖啡馆一坐,推心置腹的说:“其实我压根不想找女朋友。”
重阳说我知道,要找您早就找了,听说您刚进研究院那会儿很是抢手。
李唯很高兴,叫来侍应生说:“给这位小姐加一块柠檬起司。”
“……”重阳继续说:“可是我真的想试试啊。”
她看了看李唯的脸色,叫住侍应生说:“那块柠檬起司我不要了……”
李唯哭笑不得的坐在椅子里。他该怎么向这个比他年轻了好几岁的姑娘解释,他不想找女朋友的原因仅仅是昨天晚上有个白痴千里迢迢的跑来他家,爬了五层楼就为给他送一枝玫瑰花?
白痴的行为毫无逻辑可言;这个白痴同时还曾经混迹街头劣迹斑斑,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就危害四方,甚至一开始连追求自己的动机都不纯。除非脑子抽掉了,否则只有傻子才会放着好好一个花姑娘不要去选那个白痴当配偶。
他斟酌着词句说:“其实吧,我暂时还没有想成家的念头,也没那个精力去谈恋爱,我这人比较枯燥……”
重阳打断了他:“枯燥点儿好啊,过日子谁要那种会来事的?”
“我还比较坏脾气……”
重阳诚恳的说:“我觉得你人很不错!”
“我还抽烟酗酒!我熬夜起来抽烟特别厉害!”
“没关系!”重阳说,“你抽好了!”
李唯倒在椅子里,半晌喃喃着道:“姑娘,我真的暂时不想谈恋爱。”
他还想说什么,一边吉野的声音响起来:“……李唯?”
李唯转头一看,吉野正和几个朋友坐在另一边,呆呆的看着他,目光在李唯和重阳身上转来转去。李唯心说糟糕,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偷情被识破的狼狈感,连忙站起身对重阳介绍:“这是我朋友,”又转向吉野,深吸了一口气说:“这是我父母朋友的女儿……”
吉野看看重阳,笑了笑,点点头,转过去坐了。
样子很正常,他甚至没有多看重阳一眼,也没有对李唯打招呼;但是他临走时往后对李唯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点痞气,还有些让人感到脊椎发凉的东西。
李唯差点当场掀桌上去抽他,想了想又忍住了,毕竟是自己出轨在先嘛。
结果他没想到吉野很快就有所动作了。十一过后回学校,有一天花满楼神情猥琐的从楼下上来,说:“大少!楼下有梨花带雨美女一个找你负责!”
李唯抽了他一下,下楼去一看,重阳泪眼婆娑的站在门口说:“我实习名额被学校强行拿走给别人了……”
李唯头脑轰的一下,深吸了口气又徐徐的吐出来,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李唯打吉野手机,半晌没人接,好不容易通了就是一阵噪杂音乐传来,李唯忍着火问:“重阳实习那事是不是你弄的?”
吉野装糊涂:“什么?什么?听不见!”
李唯问:“你现在在哪?”
吉野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李唯猛地一脚踹翻了书桌,出门打车直扑学校便迪厅,把吉野从一堆和红男绿女中揪了出来。吉野原本和几个朋友聊得正high,转头一看是李唯,乖乖起身说:“抱歉抱歉,我老婆来了,我出去一下。”
李唯一个漂漂亮亮的年轻人,衬衣长裤,领带松松一系,和这里格格不入,却又格外的托色。吉野一边几个朋友都打扮得怪里怪气,看着李唯就开始吹口哨,结果为首一个猥琐男眼前一花,被李唯拎着衣领举起来,迎面一拳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几个朋友都尖叫起来,吉野连忙拦着说:“没事!没事!哎哟对不住,回头再跟你说。”说着就把李唯往外拉;结果李唯反手就把吉野按倒在桌面上,一耳光结结实实的打过去,冷笑道:“——我叫你横啊!”
迪厅里一片尖叫骚动,保安还没来得及赶到,几个想出头的小伙子就冲了上去,结果为首那个还没来得及近身,李唯反手一拳直接打在小腹上,那人哎哟一声弯腰就吐出了一口水。
那倒在地上的猥琐男眼睛都看直了:“乖乖隆滴个冬……”
秦坚亲自出马,交了保释金,把李唯从拘留所里保释出来。
一路上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当李唯的导师都已经五年了,什么时候都没见过李唯是今天这个状态:好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心浮气躁,急切的寻找一个明明就在眼前的出口。
杨真拉着李唯在后座上絮絮叨叨的安慰,什么大少不论你干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啦,什么大少你发一句话我们替你打回来啦,什么监狱的伙食好不好吃听说那里的肉包子都是碗大的一个啦……秦坚听得好笑,说杨真啊,有一件事你千万不能支持他。
杨真纯洁的说:“什么?”
秦坚夹着烟说:“——再跟吉野搅和下去。”
杨真左看右看,乖巧的点点头说你们聊啊你们聊,然后转头和东东玩PSP去了。
秦坚从后视镜里看看李唯,吐出一口烟来,说:“有些事我说太多反而不好,但是如果真的不是一路人,趁早放手比较好。古人说门不当户不对,其实是有道理的。”
李唯望着车窗外,半晌硬邦邦的反问:“那您和杨真就门当户对了?”
杨真听见自己的名字,乖乖垂下耳朵当没有听见。
秦坚笑了,说这不一样。你和吉野是平辈人,相处不来,那是一辈子的事。
李唯冷笑一声:“那您相处不来就不是一辈子啦?”
秦坚说:“半辈子。”然后平静的继续开车。
李唯回到博士宿舍楼,吉野在楼底下等他。他原本不想啰嗦的,但是吉野额头上那绷带还扎着,他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吉野低声说:“那姑娘的事的确是我干的……”
李唯几乎要心灰意冷了,挥挥手说:“随便你吧,我说什么都没用,你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但是,”他突而转头说,“吉野我告诉你——我李唯不可能跟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靠家世靠出身靠耍横来过日子的二世祖,这点你要记住。两路人就是两路人,你要么跟我学着一样,要么你就自己走开。”
吉野很委屈的拉他:“李唯……”
李唯挥开他,大步上楼。
回了寝室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花满楼上课去了,菜鸽面试去了,杨真没有回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越想越觉得窝火,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探头看见吉野还站在楼下,徘徊着不愿意走。李唯心里软了一下,坐在床上愣愣的出神,心想这算什么?
吉野这个样子,根本不算个男人,最多就是一男孩。
嚣张,霸道,自以为很有底气,其实什么也没有。
李唯抽了根烟,起身去楼下。吉野还站在原地,低声说:“对不起……”
“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李唯淡淡地说,“你掂量着办吧。”
他突而觉得两个人站得这么近,其实距离很远。他们之间有一道天堑,把原本差距不甚明显的两个人清晰的分开了。要么一方妥协,要么就相隔到老。
李唯请假三天躺在寝室里,什么都懒得想。吉野从那天之后就消失了,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他也懒得追究,倒是重阳来了几次,坐下就哭,说真没想到你愿意为我和人打成这个样子什么什么的。李唯心说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不过这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明着交代我和那个扣你实习机会的恶棍有一腿?
到了第四天,他老人家起身洗漱,整理论文去上课。人就这一辈子,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太委屈自己。
结果一拉门,门外站着一个男子,脸相有点肃厉的意味,高高的,微笑着问:“请问李唯在吗?”
李唯点点头:“我就是。”
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微笑着伸出手说:“久仰久仰,我叫王绅,是重阳她堂哥。”
李唯没有和他握手,淡淡的笑了笑反问:“我们认识?”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听说过你很多次,”王绅说,意味深长,“——从吉野嘴里听说的。”
他们找了家小饭馆坐下来,王绅象征性的表示了一下不习惯,李唯面无表情的开口:“最近三星级在十公里之外,好走不送。”
王绅看看他,笑笑说:“吉野经常说你很漂亮,如今见面,名不虚传。”
李唯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一坐,转头叫小姐:“上一扎啤酒,”然后向王绅扬了扬下巴,“——记他账上。”
王绅说:“啊?为什么?”
李唯看看手表:“因为我浪费了时间陪你。三十分钟后我给本科上课,有话快说。”
王绅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说:“哎哟不怪我堂妹这么喜欢你,连吉野也是……一开始哥们几个还以为他就是为了打赌呢,谁知道他就这么认真了。”
他凑近了看着李唯在阳光下金褐色的眼珠:“——你知道么?我们哥几个家里关系好的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有时候会打个赌……比如打牌输了,叫输家做个什么难度比较高的事。”
“有一年,”他继续说,“一天晚上,我们在外面喝酒打牌,吉野输了,我跟他说要他站在酒店门口等,谁第下一个进来,就要向谁表白并展开追求,一直到那个人松口答应为止。”
李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慢慢的问:“然后我就进来了?”
王绅无辜的点点头:“是的。”
李唯也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绅说:“……没有了。”
他看李唯的脸色,李唯神色安定,不是强装出来的安定,是真正的无所谓。王绅终于忍不住:“你都没什么反应的吗?”
李唯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拍小狗似的拍拍他的头:“这位朋友,你……你真是偶像剧看多了啊!”
结果那一天李唯把本科那个班的学生整的生不如死,在地下哀嚎一片:“老师!我们才交论文,歇两天再考试好不好?”
李唯倚在讲台上环臂目视全班,神情仿佛是一个冷酷的帝王俯视疆土:“不行,我是很严格的。”
他循循善诱:“考试是不重要的,考试只是一个手段,一种度量,它反应了你们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是对你们一段青春时光的交代和体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考试是一种纪念和收藏,到你们老了的时候当你们翻看自己的试卷,你们可以自豪的跟孙子孙女说:‘爷爷我当年考了三个六十,一分都没有浪费……’”(我今年的年终成绩)
他很感慨的叹了口气:“多么美好而沧桑的回忆啊——我愿意为你们创造这种回忆。”
下课后学生争先恐后的逃离,一路上纷纷哀嚎着漫山遍野:“号外!号外!大少昨晚暴亡,惨遭太后穿越附体!”
李唯收拾收拾走出教室,外面王绅等在门口,看着他微微笑着鼓掌:“你真是个很有魅力的老师。”
李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客气的道:“校门就在楼下。”接着大步下楼,擦肩而过。
“等等!”王绅叫住了他,说,“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吃顿饭,这回我们说说重阳的事。”
李唯一开始顿住了脚步,头都没有回。王绅能看见他柔黑的头发贴在耳后,脖颈青瓷一样的白。大概过了几秒钟李唯偏过脸,楼梯口隐约的光线从额头滑下,到长长的睫,到鼻梁,到嘴唇,到下巴,映得那一点笑意朦胧不清。
他说:“王绅,下次跟我商量什么事的时候,后面要问:‘好吗?’”
然后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打赌的事我早知道了。那家伙虽然人不怎么样,敢作敢当的勇气还是有的。”
到晚上的时候打吉野手机还是不通,李爹倒是打来一个电话,气哼哼的说:“儿啊,你再不找一个,你妈要把我老人家啰嗦死掉了啊,老太太这两天火气这么大,我连根烟都不能抽……”
李唯心烦意乱:“爸,这种事急不来,你的烟比你儿子第一次卖身还重要?”
寝室里花满楼菜鸽杨真三个窝成一团,桀桀怪笑:“大少被催嫁了啊……”
李唯温柔的说:“是啊,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花满楼立刻起身去上厕所,菜鸽开始掏他的第十年实体书,杨真专心看教案。
李唯评点:“都丧失了中华民族的脊梁!”
他到底还是出去跟王绅吃饭。原本打算打电话叫重阳也过来,但是李唯最终有点犹豫,他想想看自己骨架子单薄体重水平也不在平均线上,恐怕是架不住堂兄妹两个左右开弓上下夹击的。
出了校门王绅已经在车里等着,见了面,真心实意的说:“你果然很漂亮啊。”
李唯头都不偏一下:“废话。”心说这人果然是偶像剧看多了。
其实王绅这话倒是很掏小跷的。李唯身架子很好,衬衣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