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容倒没许多风花雪月念头,脑子里只有业绩完成后的欣慰。
不枉她勤勤恳恳钻研这档子事,总体看来大老板对她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她就想趁热打铁把晋封的事给敲定了——男人脑子一热说的话虽做不得准,但君无戏言,只要她哄得老康开口,到时候再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玄烨却兴致正浓,拉着她的手再度欺身而上。
玥容惊道:“还来?”
她倒不是自己受不住,是怕他受不住,明日还得早起上朝呢。
玄烨蓦然带了些亲狎的神气,鼻息热热喷在她脸上,用那副万字不断头的锦被将两人密密裹了起来。
接下来就尽在不言中了。
一番折腾,已是月上中天,玥容望着窗外天幕上皎洁的光晕,觉得再不说怕是没机会了,可是这么骤然开口会否太突兀了点?
男人都不喜欢目的性太强的女人。
还是徐徐图之的好。玥容从猩红色的棉被中露出半颗头来,含笑道:“万岁爷,我给您唱支曲儿吧?”
她虽然没有僖贵人那样高雅的艺术情操,不过幼时家里有个老姨奶奶会唱苏州弹词,玥容也跟着学了几句。
玄烨摇头,很是温和地道:“嗓子累坏了吧?还是别折腾了。”
玥容老脸微红,她方才叫得很大声吗?不会梁九功他们都听见了吧?据闻太监们是要在寝殿外头值守的。
鸵鸟似地往里钻了钻,玥容再接再厉,“要么给您跳支舞?或是讲个故事?臣妾会的可多了。”
吹牛不上税,会一点也是会嘛。虽然样样都不精通,但好歹也是个全才。
玄烨似笑非笑,“你倒多才多艺。”
不一定是夸她,兴许是讥讽,毕竟现放着宜贵人跟僖贵人在前呢。但玥容也就心安理得地受下了——装作没听懂就是零伤害。
正要再说几句体己话拉近关系,哪知老康却话锋一转,
“吵架会吗?”
“打人会吗?”
“作威作福会吗?”
玥容:……什么全武行当?您是选嫔妃还是考武状元呀?
她讪讪一笑,“万岁爷当真风趣。”
玄烨帮她理了理两边汗湿的鬓发,意味深长道:“你难道不是为邀宠而来?”
玥容倒被他弄糊涂了,原来皇帝早就看出她意图,却又作甚虚与委蛇,许个嫔位有那么困难?何况初进宫时教她们规矩的嬷嬷早就提点过,宫里最要紧是安分随时,和睦相处,那些个嫉妒含酸争风吃醋之举是万万要不得的。
还是老康在考验她的品行,反向试探?
玥容想了想便道:“臣妾惟愿一己太平,不愿与诸位姊妹起隔阂。”
玄烨语气幽凉,“你虽恬淡知足,旁人却未必皆如你这般,你既得了恩宠,那些小人岂有不眼红心热、垢谇谣诼?”
这话听着怎么倒跟挑拨离间似的,他一个封建大家长不该希望自家后院相亲相爱吗?
况且玥容也没多少出人头地念头,唯一指望便是封个嫔位平安终老——汉女在康熙朝的地位放在那里,恩宠可以有,可位份多数到嫔位就顶天了,除非老康死后新皇封个太妃。
比起刚入宫就封妃封贵妃的满洲贵女,不知差到哪儿去,玥容才懒得多费精神。
玄烨的声音却仿佛充满诱惑,像伊甸园那条哄骗亚当夏娃吃下苹果的蛇,甜蜜得很,
“但若是朕要你如此呢?”
玥容不得不重新审视和打量这位天子,她怀疑老康吃错药了,这意思是要她去搅乱后宫?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维持眼下的太平处境不好么?皇后卧病,佟贵妃虽然傲慢,但杀伤力有限,处理公务也算得井井有条,到时候再多几个妃嫔帮衬,和美得很。
她实在想不出打破平衡的必要,何况当个出头椽子对她也不是好差事,到时候人人眼睛都该盯着景阳宫了。
玥容垂眸不语。
玄烨静静地等待答案,此刻是她有求于他,他自然不着急——算起来原是她被郭络罗氏等人所连累,可卡在这晋封的关口,也难怪会按捺不住了。
这几日他冷眼瞧着,也只有这李氏最合适,家世够高,也不至于太高,人也有几分小聪明,足以弹压嫔妃也免得尾大不掉。余下的,王佳氏太庸碌,董氏太愚忠,至于僖贵人,也只好唱唱曲儿了。
咸福宫嫔则压根不在玄烨考虑之中,先帝毕生都在费劲削弱蒙古势力,他自然不能让先帝心血白费。
玥容脑中天人交战,她直觉皇帝提出的条件里有陷阱,宫中佳丽何许多,怎么挑中自个儿,不见得一个晚上就被她征服了吧?还是想借她给谁打掩护呢?
玥容一时间脑补了许多替身宠妃跟白月光的情节,可想来想去,仁孝皇后死了有三四年了,皇帝不至于这时候才想起。真要是能生得像仁孝皇后,那还是她荣幸呢。
玥容福至心灵想了个缓兵之计,掩口打了个呵欠,“万岁爷,臣妾有些累了。”
先使个拖字诀,反正大封六宫总不能漏了她去。
玄烨从容地给她掖了掖被,柔声道:“那就好好歇息,明日再议。”
他也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
玥容满足地钻到他怀里,把一条坚实的胳膊拉到肩上紧紧搂着,当成天然的暖手宝,二人各怀鬼胎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玄烨早已起身上朝,还特意叮嘱让她睡到自然醒,又留了份早膳让她慢慢享用。
看着内侍们毕恭毕敬的目光,不得不说还是挺爽的,可一件事得从正反两面看,得宠意味着富贵荣华、一呼百应,可也会给她带来数不尽的麻烦和谗害,她未必有许多精力应付。
临走时,昨晚那个通传的小太监完完整整把荷包还给了玉墨,安贵人这么有本事,他再看不清就是找死了。
玥容也没多说什么,只含笑道了谢。
一路上主仆几个都有被人行注目礼的错觉,玉烟玉墨更是将腰杆挺得笔直,从来没觉得宫里的路这么短过,简直一下子就走完了。
尤其在得到老康差人送来的一盒珍珠后,饶是玥容都有些飘飘然之感,那白玉似的珠子颗颗都有拇指肚大小,拿出去变卖能换多少钱呀。
制成项链佩戴,也更能衬托她莹白纤细的脖颈,须得承认,这位爷拿捏女性心理颇有一手。
康熙这是明明白白用物质诱惑她,看,做我的女人有多风光。
但玥容依旧不会轻易上当,有多少好处就得担多少风险,如果真那么简单,老康何必郑重其事地跟她谈呢?她很怀疑背后险恶用心。
她也算不上人情练达智赛诸葛,连当军师都差点意思呢。
之后几日,玄烨没再召她到乾清宫,似乎是渐渐将她忘了。玥容亦是心平气和,如此也好,她可以继续踏实生活。
反正万岁爷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因她不识抬举而记恨她的。
重阳前夕,人人都忙着准备节礼,玥容这个大吃货没什么好着意准备的,无非菊花糕与茱萸酒,再便是让玉烟去御膳房拿一篓子鲜活的大螃蟹回来佐餐,这时节的秋蟹正肥美呢。
哪知玉烟却是铩羽而归。
玥容诧道:“莫非领完了?”
不至于呀,如今宫中主位不多,就算要照应皇后与佟贵妃两处,应该还是能剩几篓的,何况皇后病中用不得寒凉之物。
玉烟摇头,“奴婢没见着何大师傅,倒是他底下的徒弟问奴婢讨要暖灶荷包。”
这也算宫里一项不成文的规矩了,上上下下几百上千口人,不可能个个顾得上热饭热菜,宫女太监们自不消说,就连不得宠的答应常在也难免分到些冷的剩的。
这时候便看出贿赂的好处,若是想换换饮食花样,尝点平时尝不到的新鲜,更是非得有银钱开路不可。
玥容刚进宫的时候也吃过些暗亏,但自从她晋封贵人以来,就只剩御膳房巴结她了,这时候怎么又变了呢?
其中必定有个缘故。
玥容差张小泉去打听,果然得到消息,却原来内务府已经在加紧赶制几位主子封嫔的吉服,难怪御膳房忙着见风使舵拜山头起来。
玥容的心沉下来,“里头没瞧见我的,是不是?”
张小泉不敢做声,可沉默就是默认了。
玥容深吸口气,是内务府疏忽给忘了,还是皇帝特意交代?可她只是个小小贵人,犯不着如此针对吧?
还是有意地警告呢?
玉烟见她凝神苦思,悄悄道:“小主,那螃蟹咱们还要吗?”
银钱倒也不是没有,这些年月例七七八八攒下来,大概也还有个二三百两。可玥容是防着不时之需的,怎能用在这种小事上?
真要是屈服于那起子小人,往后更得变本加厉。
玥容琢磨一番后,决定……到咸福宫打秋风。
博尔济吉特氏见到客人倒是欢喜得很,她正愁那些螃蟹没法消灭呢,咸福宫当差的都是些蒙古侍女,个个习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谁耐烦撬开壳子品尝丁点鲜味?京城食蟹之风盛行在她看来才真无聊。
玥容便恭敬不如从命地将两篓肥蟹给包揽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