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不光沈家河看到了,方天林也是一点不落。他下床从五斗柜里翻出一个小布口袋,放在小儿子眼前,拿起几枚铜钱往里放,如此几次后,便把袋子里的铜钱全倒空,然后搁在小儿子身上。他倒是想见识一番,儿子们到底聪明到什么境地。
沈璜不负方天林所望,先是张着小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接着拿起布口袋凑在脑袋前瞅了半天,之后,他学着方天林的样子,将铜钱从上衣兜里拿出来,放进布口袋里,还不忘将小手探进去确认一番,见东西没少,才将余下那些全部转移到布口袋里。
别看沈璜小,就以为好欺骗,他心里可明白着,放上衣兜里便只能乖乖仰躺,扒着定然会硌得慌,否则,就不止他自己一个人收着,两位哥哥肯定也没跑。现在好了,有了这个布口袋,谁都不用为难自己。
见到能放金灿灿的布口袋,沈璋“哦哦”叫得更欢,将铜钱都扒拉到面前,一个个递给沈璜。
沈家河嘴都张圆了,眼睛更是瞪得老大。这样的孩子,他活了二十一个年头,还是打今朝头一回见。以往他就知道自家孩子机灵,没想到会机灵到如此程度。
好戏还在后头,沈璋不管不顾,欲将铜钱全收进布口袋里。到这里一切正常,这么做很符合孩子的天性,有喜欢的东西,就会想占为己有。接下来一幕却让方天林都不得不感叹,自家孩子真是妖孽!特别是老大和老三,照现在这个趋势发展,那智商妥妥地甩下同龄人一条街都不止,等他们长成,还不知道会是何等模样。
你道是为何?原来,沈璜在放进十几枚铜钱后,就示意沈璋不要再拿。他的目光在方天林和沈家河之间来回转,最终将视线定在方天林身上,不顾嘴角流淌的晶莹,张嘴讨好地向他笑了笑,接着小手指着胸前的布口袋,难得主动地“啊!啊!”叫着,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方天林嘴角不断抽动,认同了小儿子的做法,只是笑容有那么一丝僵硬。他很是庆幸,这样的孩子长在他家。他和沈家河,一个灵魂来自现代社会,见识多,不会见到无法理解的事物就大呼妖孽,另一个则是反应比旁人慢半拍,三胞胎又是他亲生,心里一片敞亮,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除了为孩子们太过聪明生出些担忧之外,只有高兴的份。孩子们远超常人的表现,这才没有引来双亲的不待见。
早在此前知道三个儿子很是灵慧后,方天林便三不五时在他们耳边叨咕,让他们面对其他人时,不要有多余的举动,他也不知道这么说有没有作用,但从孩子们近两月来的举动来看,效果不仅有,还很显著。至少到目前为止,三胞胎还从没在人前表露出异常。
这事方天林特别上心,尤其是孩子们在今天又刷新了他的认知后,更是不敢放松对他们的教导,务必让他们牢记这一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马脚。
这还真不是说笑的,比常人聪明,会让人羡慕,但要是聪明过头,到了其他人都无法理解的地步,那估计离被人架在火上烤也不远了。
方天林倒是不担心沈家人,但其他人,他就不得不忌惮。不管人个性如何,只要活在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不对付或者相看两相厌的人存在。沈家大大小小近二十口人,光村里眼红他们近期又发了一笔的为数就有不少,当然,其中多半都只到艳羡的地步,不会起歪心思。但这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要是沈家主动递了一个梯子给他们,之后怎么发展,这就不好说了。
方天林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不说别的,光历史上有记载,被无辜烧死的人还少吗?人狠起来,有时候真是超出他的想象,他不敢冒这个险。
其实方天林并不用为此太过担忧,孩子们可精怪了,天天被父亲耳提面命,耳朵都快起茧,哪还会自找麻烦?之前有一回沈璋玩闹得忘形,差点被张婆子注意到他的异常,亏得方天林及时阻止,这才没惹出麻烦。
就这,方天林和沈家河两人都轮番上阵,对着三个孩子不厌其烦翻来覆去耳提面命,特别是罪魁祸首沈璋,更是重点教育对象。那一天,历来都活泼过头的沈璋,有史以来蔫了好半天才恢复生机勃勃的模样。他这样不要紧,重要的是连累了两个兄弟。在经受过双亲的荼毒后,又被两兄弟以各自的方式,好生教育了一番,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之后,他再没出过这等纰漏。
方天林能确定,孩子们其实听不大懂他和沈家河说的话,只是他们感觉很敏锐,对一些词会有反应,模仿能力更是让他都望尘莫及。在有其他人在时,阻止他们超常行为一两次后,他们便记住了,下次就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举动。
方天林和沈家河都不是多细致之人,为了自家三个孩子,也算是操碎了心。孩子太笨,要担心他们以后日子不好过,这太聪明,照样有着甜蜜的烦恼。
也亏得三胞胎是真正智商高人一等,特别容易教,不然,方天林怕是不敢把他们交给婆婆嫂子们带。和自家三个娃的安全比起来,少赚一点钱真没什么。
方天林将布口袋扎好,放到儿子们睡觉的炕头里边,抱起小儿子上前确认一遍后,才让三个孩子都安生下来。
沈璧拿着一个拨浪鼓在手里摇着,看那专注的小眼神,一点都不像是在随意玩。要不是这种神态出现在还不到半岁的婴儿身上,方天林会以为是哪个科研人员在搞研究。其他两人这次倒是都挺正常,沈璋玩铜钱玩得不亦乐乎,沈璜无事可做,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两个哥哥玩耍。
铜钱经过那么多人的手,沈家河怕自家孩子染上不好的东西,起身拿布巾挨个擦干净,其余那些就拨到一边,他接着数。
将这一个多月攒下的钱点清后,沈家河很是开心地说道:“媳妇,你真厉害。最近赚的钱,刨除新买奶羊的费用,还有不少剩。有了这笔进项,几年内家里都不会出现饥荒,可以安心了。”
对于沈家河的夸赞,方天林很是受用,想着还有什么能作为长期营生。毕竟像前些日子那样的好事,不会再二再三降临到他们头上,指望这个发家,那真是想太多。
方天林将钱箱放好。保守估计,这次沈家公中至少攒下了一二十两银子,这还是在野兔泛滥之后,价格直线下降,家里做了不少熏肉等各类野兔肉干的情况下得到的收入,若算上这些,所得只会更多。
这几天,不光三房在盘算家底,沈家其他几房也不约而同这么做。可见,这段日子各房都有不小进益。
沈家海四兄弟收入还不显眼,大头都在两老手中。
沈老爹和张婆子此刻正笑容满面地做着同样的事,刚赚到的这笔钱,加上去年攒下的那些,足有三十几两。这么大数目,两老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他们有钱了,都会第一时间置办要紧的物件,或者买上一两亩田。除非实在家境殷实,不然,不会留超过二十两银钱。更多的则是,根本就攒不下这么多钱。
“老头子,这些钱你准备怎么用?”张婆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都留着,先看看情况再说。”沈老爹笑容略减,野兔跑得漫山遍野都是,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更何况……
听自家老伴这么说,张婆子侧头多看了两眼,倒也没追着问:“行,那就按你说的做,我先收起来。”
现在刚入夏,春耕结束没多久。
本来,广延村一带虽然降水多集中在夏季,但一般春耕前后也会有雨水降下,虽不多,春耕却是够了。更何况冬天会下雪,正常年份缺水状况不算严重。今年却和以往不同,去年冬天下雪就不多,春耕时分也只零星下了几场小雨。这点雨水,也就只能润湿上面一层土,下层还是干的。
这样的情况,庄稼倒是能种下,这以后的收成却是没个准数,大家心里都有些犯嘀咕。果然,这世上就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人们喜悦中夹杂了一丝愁绪。
去年没有歉收,但也不是丰年,大家之所以各个都面带喜色,不过是因着夏收前那场持续好些时日的暴雨,没给他们带来多少损失,在原本预计粮食可能减产的情况下,发现收成和平常年份差不多,这怎能不让他们惊喜?那股高兴劲自然和粮食丰收不差多少。
今年却是有些悬,端看老天爷赏不赏这个脸。
沈老爹看着一天比一天好的日头,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天气这么好,他却感觉周身泛起一股凉意。先看看,要是接下来还如此,他就得想法子再弄些粮食回来。
这边原就缺水,田地里种的都是耐旱作物,今年更甚,部分农户未雨绸缪,余下那些地里大半都种了极为耐旱又相对高产的粮食。
沈家也是这般。
尽管如此,大家都希望他们预料错误。正常年份吃水都有些紧张,这要是再碰上旱情,持续时间短还好说,若是不走运遇到百年不见的大旱,那凄凉的下场就可以预见。到时候可真是饿殍遍地,人群过处,草根树皮都被哄抢而光,手脚慢的,怕是连这些都吃不上。
沈老爹已经是知天命之年,小旱他倒是碰见过几回,稍微有些家底就能应付过去,过个几年慢慢就能恢复过来。即便这样,也不乏卖儿卖女的情况出现。这要是碰上绵延几年的大旱,他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自打山林恢复正常后,方天林接连两次进山狩猎,收获都很小,连半筐都没装满,前后相差之大,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野兔泛滥成灾那会,不光野兔随处可见,其他一些小型猎物数量也不少,只是没有野兔那么多罢了。而野兔群消失之后,其他猎物也跟着销声匿迹。少冲山附近山林,猎物一下子少了许多,远不及以往。
第27章
要不是方天林打猎本事一日日见长,就这么稀疏的猎物分布,他怕是半天都不见得能找到一只。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放弃打猎。
孩子们还小,方天林不能离家去找赚钱的营生,那打猎就是他唯一来钱的途径。他这等水平都打不到多少猎物,其他猎户们也未必比他好到哪去。那还是在他们比他更深入山林的情况下,同等状况,方天林现在已经不输猎户们多少。
猎物稀少,意味着野味价格会上涨,即便一整天只逮到一两只山鸡野兔,赚的钱也不比干一天苦力活要少。
因着猎物不好找,近来每次进山,方天林都会随手挖上一些野菜,超出背筐那部分就收进水空间中,等哪天找到机会再拿出来晒干。不管未来如何,他得先想办法把水空间莲台给填满。
“家河,你媳妇又来看你了!”在边上地头忙活的壮汉,下巴杵在锄头柄上,对着沈家河方向一阵挤眉弄眼,大嗓门惊得在地里找食的鸟儿都扑棱棱飞起,更是把在周围忙碌的农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沈家河憨憨一笑,放下锄头,疾步朝快到自家地头的媳妇迎去。
“二哥,你说今天三嫂送的又是什么?昨天他可是送了一罐糖水。”沈家溪咂吧两下嘴,对昨天那糖水滋味记忆犹新。也不知道三嫂怎么弄的,那糖水味道特别甘甜,简直能甜进心里,却甜而不腻,一点不会让人齁着。
沈家湖直起腰,侧头看向自家最为活泛的小弟,笑着说道:“怎么,羡慕了?回头叫你媳妇也给你送,也好让我和大哥三弟一起沾光,哈哈。”
“大哥,你瞧瞧二哥这说的什么话?哪有当哥哥的这么挤兑自个弟弟的?”沈家溪佯装不满,将自家大哥也拉进战场。
沈家海听着两个弟弟这么笑闹,面上也露出笑容。他们兄弟感情好,媳妇们相处也融洽,放眼整个广延村都不多见:“依我说,这事可不能光让三弟妹专美于前,回头我叫你们大嫂也送吃食过来。”
“大哥说的是,那就这样,明天我家先。不过我可说好了,隔断日子送一回还成,见天送是不行的,负担不起。”沈家湖当即应下,却也有自知之明。他和大哥家来钱途径少,私房不光比不上三弟家,怕是连刚成亲几年的四弟家也不比他们少多少。
“嗯,二弟说的是。”沈家海附和,一点都没觉得被三弟家比下去有什么不好意思。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他家三个孩子,最大那个都十岁出头,私房虽攒了一些,但即将到来的开销也大,可不能乱挥霍。有能力的多出点,没能力就量力而为,没谁会计较这些。
“咦,好香!”沈家溪耸着鼻子使劲闻,满脑门都是疑问,“我怎么觉着这个味道那么像肉香?”
“你没闻错,应该就是肉味。”沈家海拧起眉,小声嘀咕,“三弟妹送这是不是太过张扬了一些?现在又不是农忙,只是除个草而已,况且还不是饭点时分,没必要弄这么大动静。”
沈家湖也抿紧唇:“应该不至于,三弟妹进门一年多,在外头可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走,问问去。”
沈家溪倒是笑得一脸欢乐。他那个三嫂可不简单,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缘故,真心没必要想那么多,率先扔下锄头,三两步就蹿到田埂边:“三嫂,什么东西这么香?”
一听到四弟的声音近在耳边,沈家河立刻缩回拉着自家媳妇的手,脸上泛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