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草案

民,州府不可能不管。

知道有人拦路后,各家当家人展开了激烈地讨论。

方天林在这里没有什么话语权,站在一旁静静地听。

“绕路吧,想必他们不会把整条安江都给占了。”

“怎么绕?左边是安岭山,右边是商阳山脉,想来大家都不至于蠢到去商阳山脉西侧,那唯一能选的就是穿过安岭山。我记得最近的一个峡谷离这里只有半天路程,问题是你们敢走吗?反正我是宁可面对灾民,也不想送上门去让山匪宰。”

众人默然,这里有不少商家都行过远路,自是知道山林的危险。靖朝在这场旱灾之前,治安还是不错的,但在偏远地方,特别是山林间,总也无法彻底剿灭打家劫舍的山匪。逢林莫入,逢山绕道都是常识,只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人们才会迫不得已穿山越岭。

峡谷这是多好的设伏地方?以前都要担心劫匪,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谁有那个自信,他们一定能安然通过?

方天林眼眸微敛,心念电转,思索着应对之法。一会后,他有了主意,跟沈家海说了一声,便抬脚往回走,找到薛广林,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第53章

薛广林眼中尽是诧异:“此法可行?”

“不可行?”方天林反问道。

一阵沉默后,薛广林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似乎行得通:“你有几成把握?”

“至少七成。”

“行,我去说。”薛广林站起来,大步朝前走去,那样子很有壮士赴战场的感觉。

方天林笑了笑,当即跟上。

薛广林来到薛长富身后,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爹,天林,哦,就是我岳家那边妻弟沈家河的媳妇,他想了个主意……”

薛长富心里一惊,回头瞧了一眼方天林,眼神微闪。这人除了穿着打扮之外,半点农家气息都没有,站在满是锦衣华服的人堆里,也丝毫不露怯,就好似站在田间地头一般。

薛长富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他虽然看不上沈家,那也只是单纯地看不上,并没有其他意思在内。他们现在是一体,若这么多人都讨不了好,那独自离去,顺利走出这片被旱灾笼罩地方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不管乐不乐意,有好主意他都会拿来用。

此刻,众人正争执地厉害,谁都没能拿出一套让大家都信服的方案。稍后,薛长富趁着商谈的空档,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请静一静,我这里有个法子,大家不妨都听听。”

“有什么就快说,别这么磨磨叽叽。”

被人这么不给面子的打断,薛长富并没有生恼,依旧笑呵呵慢悠悠地说道:“想来大家都知道,这么多灾民聚在一起,定然是最近才有的事,不然怕是早就被官府派人驱散。既然如此,这些人定然是群乌合之众,以利诱之,以武震慑,当能收到奇效。”

“怎么个诱法,难道交一大笔钱给领头之人,他们会乐意?把我们全抢了,不是什么都有了?”

“他们不是劫匪,是灾民,估计除了那些带头人之外,大都连饭都吃不饱。他们最想要的恐怕是果腹之物,再让他们看到打劫我们的后果,我不信他们不会妥协。”薛长富说得头头是道,露出一副事情尽在掌握的模样,“我的意思是各家召集护院,同镖师一起,带着粮食去桥头那边布施。在弓箭刀枪的威胁下,再派几个能说会道之人,跟他们讲清楚他们这么做的后果,我想他们会同意的,我们就趁他们进食之后懒殆不想动的时候,快速通过砾元桥。”

随着薛长富落下最后一个字,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但凡是个成功的商人,那么他们可能会缺很多东西,但唯独不会缺少灵活的头脑。众人稍一沉思,便觉得这法子确实可行。的确就如薛长富所说,那是一群灾民,可能好长时间都吃不饱饭,除了人多势众之外,并没有什么好怕。

众人停在这里,其实也不是怕了他们,而是就算灾民没什么威胁,他们想要通过砾元桥,也不可能一点损伤都没有。在场众人哪个不是携家带眷?这万一谁家倒霉,没了几个家人,找谁哭去?

薛长富说的这个办法很简单,貌似只要脑子稍微转得快点就能想到,偏偏大家谁都没想起来。这倒不是他们笨,而是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不被逼到一定程度,根本不可能朝这方面想。商人逐利,往外掏银子的事自然而然被排除在外。有好几个人都向薛长富那边投过去视线,他们可不会以为这是他想出来的法子。

有了应对之法,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很快,需要的人手便召集齐全,物资也到位。

镖师护院带着几个善言之人先行,去跟灾民们交涉。为了以防万一,都是御马而行,人手一张弓,齐齐摆开,光架势就能唬住不少人。

方天林看着这些人远去,不得不感叹,商人真是舍得下本钱,准备得有够全面。这些弓可不是普通的猎弓,更像军队里的制式弓箭,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这么多。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人来通知后续人员跟上。这次人就多了,包括家丁仆妇,还携带了一马车粮食以及好几口大锅。

一到指定地方,家丁仆妇便动作迅速地架起锅,煮起面糊糊,也不用揉面,直接往锅里撒面粉就是。柴禾跟水都不用他们操心,灾民早帮他们准备好了。这也亏得是在安江边上,换了其他地方,水还真不好弄。

这帮灾民也算是有福,这些白面就算灾前他们都未必能吃到,眼下倒好,遭了灾反而能享受到。

当食物的香气开始飘荡在上空,灾民逐渐骚动起来。

“排好队,没吃过的都站到右侧,打完自己那份就离开,到左侧等候,不许乱走动。每人都有份,不用挤,吃完了还不够的可以继续排队。”

人饿狠了确实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胆量,能不能将性命都豁出去。通常不是逼到极点,没人愿意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做法。

靖朝跟前朝一样,为了巩固皇权,便于更好地统治百姓,都是施行愚民政策。

民智未开,百姓对朝廷很是敬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生反心。眼前这群灾民,在几个带头者被人拿弓指着,亲身尝试过破空而去的箭枝或贴着耳边呼啸而过,或直直钉入脚边地里,只余尾杆箭羽在外不断颤动之后,人群已经不敢再造次。

被人扇动的灾民的确对车队威胁很大,心态失衡,容易暴起伤人,但同样也会被一点小利益就诱惑得忘了初衷。

这批灾民好在并没多少人见过血,还没变成为一点吃食就泯灭良心之辈,众人很快便判断出来,威胁不大。在大家吃完第二碗,一个个都餍足之后,大批护院镖师家丁们在官道旁排成两排,差不多一步一哨,箭枝刀枪正对前方,谁要是敢妄动,谁怕是就会尝到这些家伙的厉害。

随后,车队开始启动。

在灾民虎视眈眈之下,大家都屏息凝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哪里惹着他们,以至连生死都不顾,一哄而上,那可就真麻烦了。

杀鸡儆猴之事谁都懂,领头人受制,不敢妄动之后,灾民又成了一盘散沙。之前是太饿,没多少力气反抗,现在是吃饱喝足,最是惫懒的时刻,都不大爱动弹。

就这众人还觉得不够保险,车队走过灾民驻扎这段区域时,一把又一把铜钱雨洒下,期间甚至还夹杂着小块碎银子,将灾民注意力全部引走,一个个都抢疯了,哪还顾及其他?

谁心中都有杆秤,在到手的铜钱和要付出血的代价才可能抢到的大批财物之间,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再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活命的希望,谁都不会傻到去搏命。

尽管如此,车队众人依旧战战兢兢,直到踏上砾元桥,才松了一口气。

沈家落在最后,对此他们倒也没什么好抱怨,本来他们就一直是这个位置。这次,车驾由沈老爹、姚大嫂跟陈二嫂掌控,其余成年人全都下地,每人拿着一张猎弓,护持在旁,就算这个时候真有人不要命暴起伤人,也得先过镖师护院家丁这道人墙,再闯沈家人搭起的防线。

其实,这个时候灾民已经抢红了眼,早就乱了,眼中只有钱,哪还有其他?更何况他们被负责撒铜钱雨的人越引越远,对车队已经没多大威胁。方天林这么安排,不过是不想发生任何意外。

见车队全部通过,家丁们先撤,之后是护院镖师,等最后一人都站上砾元桥,众人都不约而同抹了把脸,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让人心惊胆颤。

受到了这样的惊吓,即便过了砾元桥,车队依旧没人敢大声喧哗,好长一段路都是寂静无声。

孩子们都在车厢内,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受到惊吓,饶是如此,方天林跟沈家河仍然钻进车厢内跟三胞胎待在一起。

也不知道这边的官府驻军怎么搞的,几百上千人聚在一起,就算时日尚短,也应该派人驱散才对,怎么能任由他们拦在桥头一侧?

这个不光方天林想不通,其他人也是想破脑袋都弄不清楚。难道真是他们不走运,来得太巧,这些人是今天才到这里,恰巧被他们撞在枪口上?

受了这么一番惊吓,车队全速前进,一刻不停往前走,直到快入夜时分,才安营扎寨。这次大家更是警觉,哨探放出去老远,免得一不留心被大波灾民包围。

还好,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之后的路就一帆风顺,一个多月后,车队抵达云州。

靖朝施行府州县这样的行政管理制度,不过别被名字给骗了,云州并非州一级别,它是云州府府城。

北有帝京,南有云州,这两个地方是靖朝最繁华的两个城市,前者是靖朝国都,聚集了大部分王公贵族,后者是经济中心,是富商云集之地,繁华程度可以说比帝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车队那些商家都身家不菲,但也只局限于阜阳县县城,到了云州,哪里称得上强龙?更不敢随意造次。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车队各商人都团结起来,结成了同盟。

商人见识广,就算没到过人流如织,青砖瓦房星罗密布的云州,至少也去过州城,尽管心中有惊叹,却也不至于被震到回不过神来。

那几家驾着牛车跟随车队过来的人,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用。沈家也大都如此,就连方天林都有一刹那失神。真不愧是靖朝的经济中心,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方天林的想象,他估摸着这应该比古代的苏杭之地还更胜几筹。

当众人从花团锦簇中脱开眼时,很快就被现实打击到。这里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他们碰上的第一个难题便是住宿。

仅有的那几家驾驶牛车而来的人家,都已经跟着各自亲戚离开,沈家本也随着薛家走,实在是初来乍到,太过陌生,在薛广林盛情邀请下,想着先跟他们住一晚,没想到被投宿费用给吓到。就连最普通的房间,都要上百文,这个价格他们承受不起。

见岳父去意已决,薛广林倒也没硬拦着,只是让他们稍候,等他办理好住宿手续,确定住哪个房间后,这才将房间号报给他们,并约定找到地方住就过来跟他说一声,他若是离开,会在柜台那边留话,到时候寻址去找他即可。

没了薛家带路,沈家一行人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见众人茫然无措的样子,方天林叹了一口气,接过领路的担子。他找了个行人不多的巷子,让他们停在那边,他则三转两转不见了踪影。

方天林当过兵,对地形记忆能力强,不用担心他走了就找不回来。他这次出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找散布在城里的乞丐,了解一下云州城的情况,否则他们这样如无头苍蝇般乱转,被人骗了估计都还在为他们数钱。至于为何不直接问路,这就简单了,乞丐知道的小道消息估计比一般人要多。

云州城确实繁华,但也不可能做到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乞丐这种顽强的生命,简直是走到哪里都能碰见,只不过穷的地方多,富的地方少一些罢了。

方天林不敢小瞧任何人,别看是乞丐,他们能在这个如此富有的地方安然生存下来,必然有他们的本事。

这里的乞丐很会挑地方,太过繁华的街道他们不敢去,僻静的地方他们去了也没用,最常出没的地方便是一些普通街道中的热闹之地。

穿过几条小巷子,方天林便找到目标。他挑了个不大的孩子,给一枚铜钱问几个问题,将自己想要问的都问完之后,已经花出去好几文钱。

离开那里后,方天林不由轻笑出声。果然,能在云州这种地方混的孩子,哪里会那么简单?那孩子实在是精明,为了赚取更多的钱,问题都是怎么简洁怎么答。不过有一点他能确定,至少这个孩子没骗他。

尽管如此,方天林还是又去其他街上找了几个乞丐继续问,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之后,才匆匆转回沈家等待的地方。

“走,咱们不去住店,去民居借宿。”方天林驾着牛车朝西行去,其他车驾迅速跟上。

云州城跟靖朝其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