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将铺子选在中心区,毕竟那里的街市最为繁华,顾客虽多为官宦富户,但除了部分高档店铺之外,其他铺子平民百姓也偶尔会去光顾,将铺子开在那里,只要货好,买卖就不愁。
方天林没有急着下决定,其他区生意也不差,不是吗?他们没必要非得拘泥在中心区店铺上。瞧媳妇高兴的样子,方天林不再想别的,开始认真聆听他的话语。
马蹄声哒哒作响,仿佛是在为沈家河伴奏。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
“天林,就是这间。”沈家河撩起窗帘一角,指着对面说道,“你觉得这家怎么样?”
方天林第一感觉是大,至少比“好再来”食坊要大出好多倍,具体如何,他却是看不出:“现在能进去看吗?”
“能,里面卖主和中人都在。”
“那行,走,下去瞧瞧。”
门只是虚掩着,方天林一推,便应声而开。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忙起身查看,见是沈家河,中人直接笑着说道:“沈老爷果然守信,这就是方老爷?”
“嗯。”
“那我也不碍眼了,你们自己四处看看。”中人显然是个中好手,知道什么样的人,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面前这两个可能的买主,明显不需要他提供意见,他只要站在一边,在他们需要时,解答一下他们不清楚的问题就行。
在门口时,方天林就感觉门面很宽,进入店内后,这种感觉更甚。
云州城小范围内可能不那么齐整,但整体规划很好。两条大道直接贯穿东西南北,将四个城门都连接在一起。
丰原街位于西区,在东西大道靠南一侧,隔壁就是中心区。要说位置,其实不错,而沈家河带方天林看的这家店铺,在丰原街东面街上,离中心区街市不算远。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让方天林满意的是这家铺子有两层,每一层铺面他估摸着都有一百来个平方。
方天林走上二楼,小声询问沈家河这家铺子是怎么个情况,听他的意思房主似乎是要卖铺子而不是赁出去。
沈家河把他知道的情况都一一告知给方天林,末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方天林。
“铺面这么大,价格不便宜吧?”
“嗯,我算过,家里的钱应该够买下这间铺子。”沈家河挠了挠头,心里有些忐忑。
“不用这样,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就算铺子不赚钱,不还可以把铺子租出去吗?亏不到哪去。再说钱就是用来花的,没了再赚就是。”方天林混不在意,倒是让沈家河也从心神不定中抽离出来。
得到媳妇的认同,可比什么溢美之词都来得让人心情愉悦,沈家河之前还惴惴不安,对自己的眼光不自信,转眼就眉开眼笑,那笑容灿烂得连阳光都要失色。
既然决定要买,沈家河就不再想七想八,转而开始思考怎么跟房主讲价。他很有自知之明,口舌上他是比不过别人,但近一年下来,他跟很多商家打过交道,也掌握了自己的一套方法。既然在口舌上占不到便宜,那他就示敌以弱,索性继续往后退一步,任尔东西南北风,他就是巍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后发制人才是他该采取的策略。
方天林看着沈家河跟房主你来我往,自家媳妇没有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的技能,却懂得打蛇打七寸,抓住铺子存在的一些缺点不断反复提及,优点却尽可能忽略,要不是房主也是个生意人,怕是会被沈家河逼得一退再退。
越看,方天林越是骄傲,两人虽是基于种种巧合才走到一起,但之后的相处却越来越融洽,到现在哪还有半点不情愿?
沈家河是个聪明人,这在老家时就非常明显。他在没有任何人引导下,就懂得怎么弥补缺陷,而不是因此而畏惧。反应比旁人慢,导致嘴巴不够利索,那他就少说,多听,平日里也是尽量笑脸迎人,这样就能大为减少被人拿他短处说事的几率。
如今,沈家河不比往日,让他独自侃侃而谈没问题,但缺陷依旧存在,只要有人不时打断他,他就会卡一会壳,尽管时间非常短,气势却是没了。所以,在同人谈事时,他都尽量将话说得简短,而不是想着在言语上胜过别人。
之前,方天林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他只负责听,价格最终到底谈成什么样,就完全看沈家河。即便买价高了,方天林也不会出言打断,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
当然,最终结果不错,双方都还算满意,房主没有拂手而去,沈家河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价格。
这是方天林一贯以来秉持的做法,沈家河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个bā • jiǔ不离十。方天林始终认为,商人还是和气生财比较好,真把人逼到角落里,价格上一步都不肯让,这太过容易得罪人,他可不想四处树敌。
他家不比别家,方天林手上有太多令人觊觎的东西,本就容易引来麻烦,生意上要是再不饶人,两相一叠加,岂不是要四面楚歌?
第88章
怀里揣着房契,沈家河满心欢喜的同时,泛出一点愁色:“天林,这么大笔钱花出去,真没问题?咱可还定了一艘大船,到期交不齐尾款,那……”
“造一艘大型货船没那么容易,少说也得几个月,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攒下这笔钱。”方天林对此不是很在意,实在不行,就去找沈家河兄弟几个借,若这还筹不够,他还可以卖方子,总有办法解决此事,让他没想到的反而是沈家河这次的举动。
沈家以往即便不是一个铜子掰成两个花,也不差多少了,哪里敢欠钱做生意?沈家河这次倒是魄力十足,明知买下这间铺子,家里银钱就吃紧,在经得他同意后,依然这么做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进步。
方天林并不因为沈家河这么做太过于冒险,就觉得他的做法不当。他们还年轻,就该有闯劲,即便因此导致资金周转出现问题,也有许多解决的办法。墨守陈规生意想做大很难,沈家处于起步阶段,就需要像沈家河这样敢冒险一搏的人。
海商赚钱,可敢下海的人就那么些。不是其他人看不到其中的利润,只是他们更爱惜自己的性命罢了。
高利益通常伴随高风险,能豁出性命去的人终究是少数。这跟偶尔坐船出海不同,干这一行的,那基本常年都要同大海打交道。当然,像安家这样已经是富商的不算,他们不用自己出海,花钱雇人,或者使用自家下人,怎么都行。不是大买卖,压根不需要他们压船,生命安全自是有保障,最多损失一批货物罢了。
“家河,你这是第一次办这么大的事,该庆祝一下,中午我下厨,要吃什么你随便点。”方天林夸下海口,也不想想,要是沈家河点一道他不会的菜,他该如何收场。
“我可以换一个要求吗?”
沈家河仔细思索半晌,结果却来了这么一句,方天林顿时愣住,这下子倒为难住了他,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在脑海中微一盘算,方天林哈哈笑着应下:“行,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依你。”
沈家河也不同方天林客气,直接提出要求:“我要三种酒,一种叫家和酒,一种叫天林酒,最后一种则是三儿酒,酒品质最次也要达到醇厚这一档次,具体酿何种酒,你看着办。天林,我是不是要求太高,这个你能办到吗?”
方天林这下是彻底失声,真要按照沈家河说得那样做,只要世上还有人喝这三种酒,那他们一家就会像杜康酒那样流芳百世。
借此,方天林思维开始发散,酒能如此,其他也可以。老字号这些就算了,传不长,至今他还没听说过哪家店铺能传承千年不倒。跟酒属性类似的物品也不是没有,他是不是可以朝这方面发展一下?
“好,我答应你。”方天林眼底笑意再也遮不住,伸手同沈家河十指相扣。若非考虑到他们是在马车上,外面还有车夫在,他这一刻真想抱着媳妇转上几圈。他知道沈家河可能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单纯的借此表达对他对儿子们的爱。越是这样,方天林越是心神为之一荡,掺杂别的,反而显得不够纯粹,这样子才更加难能可贵。
“这事不急,咱慢慢来。”沈家河也乐得心花怒放,这太有纪念意义,独属于他们一家人的酒,这世上有几人能有他这样的福气?
铺子买下来之后,要忙的事情还有许多,装修,请人,还要考虑清楚到底经营哪些品类。
沈家河当初想的是种类越全越好,但实际执行起来却难度不小。寻常糕点零食都没有问题,一些各家店铺的特色点心,却不是谁都能制作出来。
沈家河难以下决定,便去找方天林商谈。
“能请到会做这些点心的师傅最好,请不到就算了,沈记有自己的招牌商品,铺子不会被人挤兑得连生意都没得做。”方天林很快就给出自己的意见,“家河,我看要不这样,你可以试着去跟这些商家谈谈,要是能说服他们在我们店铺卖货那是最好,不行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沈家河越想心里越是敞亮,这样的做法,不说在只比现卖现做好一点的糕点零食一行他从未见过,就是跟沈记一样直接往外批发零食的作坊都不曾有,但这并不代表就一定不能成。
大铺子拥有独家秘方,可能以奇货居之,不会把吃食放到他们铺子卖,那些小铺子就难说了,他们卖的货物多半名声不响,但总有那么一两样糕点有自己独到之处,若放宽条件,进购这些的同时,捎带上数目不等的普通零食,他就不信他们不松口。
沈家河已经做好被人轰出门的准备,但他还是决定尝试着去做。因为这事并不是没有任何成算,只要十家里面能成功一两家,这生意就很有赚头。就是不知道,当这些商家看到那么多家店铺的货都出现在他家铺子中,他们会不会反悔,继而宁可毁约赔钱,也不再供应。
沈家河自己带入换位思考了一番,发现这半点用都没有。在生意不扩大的情况下,他不会放着银子不赚,毕竟他尝过甜头,沈记作坊就是订单越多越好。他突然意识到,他的想法或许比较超前,其他商家未必会这么想。
开新铺子本就有一大堆事要做,方天林随口这么一说,给沈家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却也让他忙得更是脚不沾地。
自家媳妇自家疼,尽管方天林原打算什么事都让沈家河处理,但忙成这样,他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尤其是在他得知沈家河的遭遇之后,就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沈家河在跟各个糕点零食铺子谈合作事项时,一开始几家掌柜还好言好语以对,等一得知他的来意,这些商家大多都还秉承着老思想,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可想而知,他们会给沈家河什么好脸色?把他客客气气请出去都算给面子,有些气急败坏的,甚至真像沈家河预想的那样,就差拿扫把轰他出门。
这都还算好的,到后来,其他商家都已经知晓沈家河的目的,有不少连门都不欢迎他进了。
当然,沈家河遭了这么多白眼,也不是没有收获。人的想法各不相同,不可能所有商家都这么死板,跟沈家河达成契约意向的比他原先预估的要多一些,从已走访的商家数目来看,大约占了两三成。
方天林并不认为自己出马就能比沈家河做得更好,他出手并没别的意思,只是帮忙分摊一二罢了,省得媳妇整日里在外遭人鄙视,说他异想天开。再怎么说,这也是方天林想出来的“馊主意”,没道理自己挖的坑只让媳妇跳。
方天林跟沈家河弄了这么一出,两人算是出名了,连带沈家也入了不少商家的眼。两人的大名在云州城大大小小的吃食铺子里流传,时间一长,甚至连坊间也留下了沈家这两位掌柜的传说。
在风声传入沈家湖沈家溪耳中时,两人带着各自媳妇联袂登门。
“三弟,你跟你媳妇这是怎么回事?”沈家湖率先开口,烧烤铺子不归属零食糕点铺子,他也是在这事情传开之后,才有所耳闻。传言吗,大多传个几回,就开始失真,传到后来,那更是会面目全非。都是自家人,沈家湖他们自是要过来问个清楚。
沈家河用手盖住脸,胡乱捋了一把,才强自镇定,装作完全不在意地说道:“二哥,这事说来话长,是这样的……”
“三弟妹,真是这样吗?”沈家湖瞪圆了眼,这事说起来其实可以理解,可真让他自己想,他怕是想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想到。要不是沈家河是他三弟,碰到上门想从他铺子里拿货的人,他说不定也不会给好脸色,未必会气到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但客客气气把人请出门是非常有可能的。
“嗯。”
厅堂里一时静得吓人。在场众人都已不是当日的吴下阿蒙,很多事情就算看不太清楚,也有他们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看法。
抛开那些陈规旧章,只从此事的利弊出发考虑,这事还真是大有可为。想象一下,理想状况是把云州城所有特色糕点零食都一网打尽,张记的玉片酥,李记的紫云糕……这些有名的小吃都出现在同一家铺子中,那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就在于,沈家新铺子若生意兴隆,沈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