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起来。他心里不住埋怨,权贵之间的争斗,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了,怎么非得在他治下动手,搞得他这么被动。幸亏被掳走的孩子只受了伤,没有谁发生意外,要不然他头上这顶帽子就戴到头了。即便这样,他也得赶紧活动,尽力疏通上面,将自己从这桩事中摘离出来。
知县对方天林跟沈家河表示过委婉的谢意之后,两人便被衙差客气地送出衙门。
兹事体大,知县不光兜不住,就连处理的资格都不具备,必须交由上一级。那些孩子和抓到的部分歹徒第一时间就被送走,途中衙差碰到从云州府过来的捕快,当即将这些人转交给他们。至于后续事项,不归他们管,县衙只要配合府衙捕快行动即可。
方天林带着沈家河跟苏老派给他的两个亲兵回到安阳村时,村子里气氛非常不好,风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哭声。
“爹,外面这是怎么了?”方天林扶着沈家河靠在躺椅上。
这个时候,谁还去理会方天林的问题,都聚拢过来查探沈家河的伤势,见没什么大碍,沈老爷子才叹道:“县里派了衙役进村报信,有好几个村民都受了重伤,能不能治好都还两说,这事情闹得,哎!”
方天林垂眸沉思,这事虽然跟沈家没什么关系,但最初村民是为了他们这几家丢了孩子的人家出头,尽管后来的事情是他们自愿,沈家也不能没点表示。
方天林把他的想法一说,得到沈家其余人一致赞同。
“爹,家河在这养伤不方便,我们这就回城,这事就拜托爹跟大哥处理。”方天林见没什么事,准备告辞离开。
“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太过危险?”沈老爷子双眉拧得死紧,脸上满是担忧。
“那些人逃的逃,抓的抓,已经很难再形成足够的武力,有我跟这两个兄弟在,不会出问题。”
见方天林都这么说,沈老爷子也不再阻拦。
方天林留下一笔钱,带着媳妇跟孩子们上了马车,临走前交代道,“这几天大家都不要出村,等事情处理完再说。”
“嗯,我知道了。你们既然决定回城,那就快点走,现在时间不早,家河可是有伤在身,走不快,可别误了进城时间。放心吧,我跟老大会小心。”将沈家河一家送走后,沈老爷子立刻下令,让沈家海一家都搬过来跟他们一起住,等风声过了再各过各的。
“爹爹,很痛吧?”三胞胎围在沈家河身边,眼都红通通的,要不是他们大意被抓走,爹爹也不用遭这个罪。
“爹爹没事,乖,不哭啊!”沈家河躺在马车厢内,手轻轻抚过儿子们眼角,将他们含在眼中的泪水擦去。
方天林回过头,撩起车帘一角,调整一下心绪,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们爹爹累了,璧儿你们三个陪他一起睡会,到家后阿父再叫你们。”
三胞胎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道:“爹爹,你快睡,睡着就不痛了,我们在边上看着。”
方天林眼里闪过欣慰,随后放下车帘,专心驾着马车,里面有一个伤患,可不能再磕着碰着了。
这一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之事发生。
苏老派的人将方天林他们送到家后,便告辞离开。
方天林也不多留,说了句“一帆风顺”,便回了正院。
今天一整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先是三胞胎被掳走,紧接着沈家河受了伤,方天林没心思整其他的,打理干净一家子人之后,随便吃了些糕点就爬上床陪媳妇孩子们。
方天林身体还撑得住,心神却已经疲惫不堪。一开始是忧心儿子们,后来在得知他获取的信息有误,导致判断出错后,担忧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心绪起伏过大,最是累人,一沾床,方天林便沉沉睡去。
没睡一会,院门便被拍得山响,方天林立即坐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出门。
“什么事?”
“老爷,衙差找两位老爷去问话。”
“让他们等会,我去整理一下仪容就来。”
“是,老爷,我这就去办。”王管家抹了把额头冒出的汗,步履匆匆赶去前厅应付衙役。这个差事可不轻松,好在对方很是客气,他这才没有如履薄冰。至于额头滴下的汗水,是这天太热,跟这个无关,嗯,就是这样,王管家如此宽慰自己。
正院院门跟前厅相距不远,不消一会,王管事便到达地方,说明情况后,见衙差没有不渝,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方天林知道府衙那边定会过来找他问话,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他才到家没多久,就找上门来。
如今已是夏日,不用穿层层衣衫,方天林套上外衣,将长发简单束起,确定没有哪里仪容不整之后,便带上门朝前厅走去。
“方老爷,怎么就你一个,沈老爷呢?”衙役见方天林一人,顿时一愣。
“他受了伤,睡下了,事情我已经问清楚,后面情况就由我转述。”
衙役略一思索便同意,之后不再客套,领着人就直奔府衙。
一整套程序折腾下来,已是临近黄昏。
这个时候,方天林也没了睡意,一回到家便坐在床边看顾媳妇跟孩子们,顺带等候招财进宝的消息。
眼瞅着太阳渐渐西斜,前院却还没有任何动静,方天林眉头微拧,自家养的这些猎狗可不会随意吃别人给的吃食,这么晚都不回,难道今晚它们要饿一晚上?
说曹操曹操就到,方天林刚这般想,前院便传来犬吠声,少顷,便有狗在扒门,想必是招财进宝回来了。
果然,方天林一打开院门,招财进宝便围在他脚边摇头摆尾,还“呜呜”叫着讨食。
“好了,别叫了,马上就给你们弄。”方天林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其他狗呢?”
“呜呜。”
“回窝了?那好,晚饭一会我给送过去。”方天林拍了拍两只狗脑门,转身就去忙活。
喂饱功臣,查看过沈家河伤口没有发炎之后,方天林立即熄灯就寝。
“阿父,爹爹。”
方天林睡得很沉,直到耳边声响渐大,他才猛然惊起。
点燃油灯,方天林发现儿子们都开始不同程度盗汗,嘴里更是时不时喊着他跟家河,一阵拳打脚踢后,身体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这个情况明显不对,方天林忙俯身抬手探向孩子们额头,见没发烧,高高悬起的心才重新回落下来。
方天林眼睛微微眯起,小家伙们这是被吓着了,尽管白天表现一切正常,似乎一点没有被惊到,其实心里还是留下了些许阴影,这才会在睡梦中爆发出来。
方天林将症状最为严重的沈璜抱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后背,不断在他耳边轻语,直到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才放回去。余下两个儿子,他也是如法炮制,费了好些时间,他才将孩子们都安抚住。
方天林正欲下床打水擦汗,目光扫到睡在床外侧的沈家河,这才想起来哪里不对。以往自家媳妇对儿子们的声响极为敏感,这上面反射神经不比他差多少,这么长时间过去,媳妇竟然还在沉睡,这明显不怎么正常。
方天林伸手一探,没有发热,伤口也没发炎,那估计是心理问题。他拿起油灯仔细一瞧,果然如此,沈家河虽不像儿子们睡得那么不安稳,却也眉头紧攥,显然白天发生的事给他带来来不小影响。
方天林下床,打水给床上一大三小擦干净身上的汗水,再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后拿出常备的蜂蜜水,每人喂了小半瓶,见人彻底安静下来后,这才开始清理自身。
做完这一切后,方天林就着油灯昏暗的光亮,守了半个多时辰,见媳妇孩子再没出状况之后,这才重新爬上床。
一夜无话。
天边霞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沈家河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侧头一瞧,见到方天林跟孩子们安详的睡颜后,心绪才完全平静下来,看着看着,嘴边不由绽开一抹笑。
一家人都完好地待在自己身边,没什么比这更好了。
在昨天之前,沈家河绝不会想到,南迁时他没碰到祸事,反倒在很是平常的一天中意外连连。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过往一切都将烟消云散,直至不留一点痕迹。
“这么早就醒了?”方天林坐起身,居高临下望着沈家河,一脸严肃,“既然醒着,那咱们就来算算昨天你兀自逞能的账。”
沈家河脸上笑容当即没了影踪,鸵鸟似的闭上眼睛,假装困了在睡觉。
方天林可不吃他这一套,有些事情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事不行,至少在沈家河没克服这个麻烦之前,得悠着点。这次自家媳妇是运气好,那些人只比普通兵丁强上一些,要是其中有死士,那就不只是重伤几个村民的问题,而是不死不休,只有一方倒下,才能彻底了结此事。一想到此,他就后怕不已。
沈家河心知之前他那么做让媳妇担心了,无论方天林说什么,都乖乖听着,一句都不驳斥。
要是他不闭着眼睛,方天林会更高兴一些。
说得口干舌燥之后,方天林才结束此次训话。相信这么一通教训下来,会在沈家河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后他便不会热血一上头,就冲动行事。
“阿父好厉害!”三胞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均闪过这样的念头,眼里似乎都闪着光。
“……”方天林眼角余光扫到排排坐,聚精会神听他训话的儿子们,神色有一霎那僵硬,片刻后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下床洗簌。
“阿父,爹爹伤好些没?”三胞胎见沈家河还在装睡,爬到他身边,探头去看伤口。沈璋调皮,还伸手去探了探沈家河的额头。
方天林嘴角微微勾起,让你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孩子们可不好糊弄,一会出洋相可别怪他“见死不救”。
“应该好一点了,不过还是不能动作过大。”方天林坏心地补了一句,“只要不让你们爹爹笑,不碰到伤口,做什么都可以哦。”
“真的?”
“嗯。”
这样啊!三胞胎当即来了兴致。爹爹装睡不醒,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他们得把握好。做什么呢?这个得好好想想。
第108章
爹爹受伤了,情绪波动不能过大,很多事情都没法做,选择余地相当小,至少挠痒痒这种让人破功的行为绝对不可以实施。三胞胎聚在一起小声讨论,最后决定“涂鸦”。
嗯,这是爹爹,不是别人,不能做得太过,那就左手画三个顶着大盾的小人,右手画两个大人,一个拿着剑直指前方,回头冲着身后之人不断咆哮,后者蔫头耷脑认真听训的样子好了。
有了想法,三胞胎立即行动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兴奋。
方天林虽然不知道儿子们要画什么,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很是配合地给他们拿来需要用到的画具。
沈家河有些不安,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正巧被方天林逮个正着,当即又缩了回去。
方天林似笑非笑地看着准备一装到底的媳妇,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双手环抱胸前,准备看好戏。
画具都是买的,不过颜料不是。
方天林拿出来的颜料比较特殊,只有蓝绿黑三种,且已经成型,无法再调色。这些颜料俱都出自沈家人之手,方天林为主,其他人辅助。沈璜作为第一助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因为这些颜料不是用来在纸上作画,而是作用于人体。
这些可不是方天林的随手之作,是根据他在部队里的经验,再结合乾元族的科技制作而成,属于人体迷彩。他试用过,感觉很不错,适合两种地形,一种是海洋,另一种则是山林。
这些精心配置的颜料,比起方天林当初用来伪装而临时调配出的颜料,效果要好上许多,不用专门药水擦洗,能保持很长时间不褪色。
沈家河对于方天林这般不但不帮着劝说,反而在后头煽风点火的行为愤愤不已,眼下却也只好吃下这记闷亏,谁让他这次确实没有考虑周全,让媳妇重新开心起来,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即便孩子们在他头上画乌龟他也认了,就当他这次是另类的彩衣娱亲。
三胞胎学画的时间不长,还都是照着画本临摹,但那水平却不容小觑,至少画得有模有样,有些甚至还很传神。
方天林偶尔也教上一些,只是就他在学校里学的那三脚猫功夫,根本教不了多少,他自己都还要学呢,也就对着脸涂抹时他比较有心得。再怎么说,他也在部队里待了好几年,这么长时间实践下来,要是手艺还不成,那他得多没有天赋?
沈璧和沈璜一左一右趴在沈家河两边,很是认真地一笔一划在他手腕内侧上部作画。
人是有应激反应的,沈家河只是反应慢,又不是没反应,随着两个儿子的动作,他的手不自觉一颤一动。
沈璧跟沈璜谁也没去理睬这些,沈家河就算之前没意会过来,这回也明白他家这三个娃那是明知他醒着,还故意为之。
沈家河一口老血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不知道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