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划算。
到底怎么做?袁成安心里也没了底。要不赌上一把?若不能从沈家身上得到更多,最多也就是下次切断跟他们的合作关系,得罪沈家罢了,袁家也不是好惹的,难道还会怕一个新近过来的外来户不成?
有了定论之后,袁成安心情变得格外敞亮。虽说已打定主意跟沈家合作,但该争的利益,他也尽力争取,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可能到手的利益拱手送人。
沈家河也感受到了袁成安态度上的变化,虽则不甚明显,但还是露出了一丝苗头。他同样也据理力争,咬定价格不肯松口。最终,不知道茶水续了几遭之后,双方各退一步,彼此达成了协议。当然,袁家对沈家有所求,让步更多一些。
“回来了?”听到房门处传来的响动,方天林一转头,便看到眉眼带笑的沈家河,立即明白事情是成了,“这么高兴,货物卖了个好价?”
将房门合上,沈家河快步走到桌前,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方天林右手撑着下巴,认真聆听,直到沈家河把话说完。他略一沉吟,很是肯定地说道:“这个袁家恐怕是不甘心一直被人压着,想再进一步,要是我们不能带给他所想要的东西,合作估计不会长久。”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对我们没有任何损失。”沈家河脸上笑意到此刻都还没下去,这次同以前谈生意不一样,他心里成就感满满。
见媳妇这么开心,方天林情绪也被他感染,眼底漾开一抹笑:“你做得不错,即便我去了,也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
得了方天林的肯定,这下子沈家河更是笑得眉眼弯弯,将原本略有些沉肃的面容都柔化了一些。
傍晚时分,魏晓东带着一大堆消息回到客栈,其中最多的就是城中乞丐和劳力相关资料。
方天林看过之后,摘出劳力相关信息,交给齐管事,雇工之事交由他处理,他跟沈家河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翌日一早,方天林同沈家河跟着魏晓东去找乞丐谈事情,小的就签委培契约,学成之后,要为沈家工作至少十年以上,大的直接签订雇工协议。
文管事则去人牙子那挑人。
目前沈家人力缺口很大,林山县总人口也才几万,沈家需要通过多种途径来获取劳力跟生源,为以后方天林想要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有生力量。
虽然急需劳力,方天林也没将就的意思,他可不想强迫别人,到头来徒增麻烦,还需要自己分心去处理这些,一切秉持自愿的原则。
乞丐情况本就糟糕到极点,愿意冒险一把的大有人在。方天林没有具体计算过,但也能大致估摸出,愿意为沈家干活的比率起码比在人力市场等活干的劳力要高出许多,特别是那些小孩子,十之七八都愿意跟着他走。
只要确定他们身份上没问题,方天林可谓是来者不拒。
林山县很闭塞,很多人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中,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会出去走动。这些小乞丐虽然早熟,从小就看惯人情冷暖,却不像魏晓东那样机敏。这是眼界问题,林山县城跟云州城压根就没法比,这里的富户之所以过得这么滋润,那是将本就数量不多的百姓血给吸干了。
云州城那边豪强再如何过分,总还有个限度,毕竟有权有势的不止一方,那边势力错综复杂,反倒让百姓有比较大的生存空间。
就像安阳村,虽然土地愈渐集中到地主手中,村民日子过得并不算差。没田没地,他们还有许多活可干,无论是进城打零工,还是在家养蚕织布,编制各种藤制品竹制品,总能有条活路。
林山县百姓生活条件明显更为艰苦,他们除了种田和为富户做事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出路。送孩子进学就更别指望,一个村子里,都未必有一户普通农户能供得起一个学子。比起其他村庄,这里的百姓眼中少了几分生气。
沈家在荒谷落户,早晚会触碰到林山县本地既得利益者的警戒线。乞丐奴仆就算了,这些人他们还不放在心上,在人力市场上出没的劳力一旦雇佣多了,就会伤及对方的根本,双方不想起冲突,沈家就要给出足够的好处。
这次沈家出现得突兀,本地豪强怕都还在观望,他们估计压根没想到沈家对劳力需求会这么大,况且,愿意去沈家做活的人并不多,也就不放在心上。
方天林要的就是他们的麻痹大意,城里能雇到几个是几个,他不会绞尽脑汁扩大成果,毕竟这是在挖本地势力的墙角。别以为靖朝劳力不值钱,就认为他们不重要。
靖朝还处于农耕社会,只东南部沿海地区手工业比较发达,已经萌生出资本主义苗头,林山县城这边显然不是如此。
这里百姓多半还守着田地,只农闲时出来找活干。人力市场看着很繁荣,其实是劳力过剩,至少农闲时期是这般。但他们不出来又不行,在家基本没钱得,出来了多多少少总能赚一点,就算赚几顿饭食也比窝在家里浪费米粮来得划算。是以,明知不好找活计,城里依然聚集了大量闲散劳动力。
林山县城消化不了这么多闲置劳力,但本地地主富户又离不开他们。一旦出走的劳力过多,那谁帮他们种田?他们还怎么好吃好喝?
方天林能想到这点,其他人也能。
等他跟沈家河收获满满回到客栈,刚一拐入通往他们住处的走道,便看到齐管事愁眉苦脸站在他们房前等候。
一进屋,方天林便问道:“怎么回事?”
“老爷,昨天报名的人,今天只来了一小半,一上午更是只有稀稀落落几人登记。”齐管事眉头紧锁,那揪起的额头,都快能夹死苍蝇。
“查清楚原因了?”方天林虽然心中有了大致猜测,却没想到对方动作会来得这么快。
“我让人去探过口风,似乎是本地富户新定了一条规矩,想走可以,但他们走后,留下来的亲戚会受到牵累。也不是什么过分的惩处措施,只提了地租上涨,出产减价等一系列我们不会在乎,对农户而言,却是事关生活品质,甚至攸关性命的大事。我对比过老爷给的资料,那些不来的人,的确都是亲戚众多之人。”齐管事跟着沈家两位老爷时间不长,这还是他第一次为主家办事,没想到第一回就要以办砸收场。他对两人的性子不是很了解,要说心里没点不安,那不可能。
齐管事正等待着两位老爷对他办事不力的宣判,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你继续去人力市场招人,能雇到多少是多少。”
“是,老爷。”齐管事可以说是如蒙大赦,利索地退下去,决定下晌继续努力。不知为何,两位老爷平日里瞧着挺和气,他却总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真就事实如此。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他也不好找人说,憋在心里许久,都快把他给憋坏了。
第119章
方天林跟沈家河谁也没觉得他们有哪里不对,还在想着是他们眼光好,外加运气不错,挑的都不是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之人。其实要说这两点,两人确实都具备了,但再利的眼光,再好的运气,也无法做到人人都对他们忠心耿耿。
这一点,不光是方天林跟沈家河,恐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有此等能力。
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是方天林跟沈家河的身体基因等级要比其他人高上一级,就这么一级,便形成了压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无形中的威压,已经越见明显。地位相当之人或许自身还感觉不到,但也会在商谈事情之时,无意识放宽条件。下人雇工感受就比较明显,他们中只要感官足够敏锐,就能模模糊糊感知到。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也是沈家下人雇工很难生起二心之故。潜意识中,他们就觉得沈家两位爷不好惹,若利益不是大到一定程度,他们生不出背主之心。
“天林,林山县城不大,人市上能入手的人不多,就算加上乞讨之人,数量恐怕都不够。我们是去其他县招人,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去走访各乡村?”沈家河眉头轻蹙,虽然他跟方天林早有预料,但也没想到本地乡绅反应会这么快,他们刚有行动,对方就把苗头从源头上掐断。
人生在世,孤家寡人和单门独户终究只占少数,多半人都是近亲远亲一大堆,子孙昌盛的,甚至一个村子里都能论亲戚。有那么多拖累,就算他们愿意,亲戚们也不会放他们走。估计在地主富户出台这项政策后,不管是有意者,还是压根就没在沈家报名登记之人,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最让人不爽的是,这些盯梢之人还是各自亲戚。
恐怕目前林山县乡民最讨厌的就是沈家,沈家人进村之后,被扫地出门都有可能。
方天林想了一下,说道:“暂时先不动,等把人和物资送进荒谷,我们再作打算。”
沈家河没意见,这样他们负累就会少许多,行动起来会更加方便。
林山县大大小小的村落不少,其中不乏居住在山窝里的百姓,真要有意寻找,总能找到。况且林山县在前朝年间才并入国家版图,崇山峻岭中还生活着为数不少的山民,也就是真正的土著。双方虽然互有往来,还算和平,但也时有摩擦。
这也就意味着,林山县官宦富绅对于山林中的百姓掌控力度不高,甚至连山中到底生活着多少人,官府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数目。
说起这事,不由令人唏嘘。
但凡消息灵通人士,都清楚在县衙里登记入册的人数,远少于实际人口。这不难理解,他们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逃避人口税罢了。尤其是在林山县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这些更没人管,报上去多少,就是多少,就连上面也不会派人跑到这山嘎达里查验。
百姓逃税终究有限,最为猖狂的还是那些本地乡绅。他们不光逃人口税,连田税也一并逃,谎报田亩数量,将上等田记为中等田,甚至直接归入下等田……如此种种,逃税的手段可谓是多种多样。
百姓和乡绅本是对立方,唯独在这一点上,他们站到了一起,而县衙却处在对立面上。
诸多逃税手段,使得县衙经费时常捉襟见肘。收不到足够的税赋,县衙运转就会出现停滞。知县莫百松每年光为这事就操碎了心,毕竟没人愿意当光杆司令不是?再加上本地官吏时不时拖他后腿,他也就比那些被完全架空权力的县令好那么一点,真的只是好那么一点,再不努力,他怕是要被当作吉祥物高高供起来。
莫知县早先还想过往上疏通一下,调离这个本地势力猖獗的地方,后来便歇了这个心思。他就是个穷小子出身,能捞着一个知县做,就已经够幸运,再想更进一步,那是千难万难。
他不是没尝试过,自问该做的都做了,可本地势力太强,他也没辙不是?他刚来那会,说话不好使,这很正常,新任官员除非后台强硬,否则大都如此,但努力许久,依旧憾不动几分,这就不合常理。只能说明这边太过偏远,官府控制力极弱,县衙不说可有可无,那也跟个摆设没太大差别。
本来,按照规矩,知县最多连任一次,也就是做满六年不管是上调还是平调,总该梛挪地方。莫知县以前也对此报以希望,现在早就死了这份心,他怕是要老死在任上。
莫百松在林山县知县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丝毫看不到调动的希望,便安心带着家人在这里生活。在林山县,再怎么说,他总归还是个人物,手中也有些权力,遭受责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比起在家乡当先生,做个田舍翁强过太多。
虽说心有不甘,但这么多年来,也差不多被磨平,除了缓慢发展一下自身势力,其他的,莫知县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也多亏了莫百松心宽,没有千方百计想着收拢权力,否则,他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个未知数。越是偏远,朝廷辖制能力弱的地方,知县更新换代越快,有些是主动病退,有些则没的不明不白,那真真是一笔糊涂账。
难道朝廷真不清楚其中的猫腻?显然不是,除了部分不知民间疾苦,自小长在富贵窝里的官员,其他人都心知肚明。但他们大多都忙着争权夺利,无暇顾及这些,偶有个别官员提议,那正合了竞争对手的意,直接建议上峰派出提议之人的家人去这些地方就任。光这一条,就能让所有人都闭口不言此事。
方天林思索着同知县合作的可能性,转念一想便放弃。这次出来太过仓促,在没有彻底弄清楚林山县势力分布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方天林跟沈家河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后,便把人力市场那边碰到的麻烦放下,事已至此,再在这上面动脑筋,也改变不了眼下的状态,还不如把精力放到其他地方。
又过了会,文管事带回来一群人,大概有二十来个。
“笃笃。”
“进来。”
文管事:“两位老爷,人我带回来了,就安顿在楼下大通铺中。”
“家河,我们去瞧瞧?”方天林侧头笑看着沈家河。
“好。”沈家河欣然应道。
这次出山,方天林跟沈家河最重要的目的其实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