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看着易君苓,眼光闪动,“苓儿认为做官很好?”
易君苓冲口而出,“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
“自古书生多意气,恃才傲物惹人厌。”顾轻衣自嘲道,手上棋子落入棋盘,四子摆好。
易君苓没看出来顾轻衣已经成功在望,笑道:“怎么会,应该说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寄情山水之间自由自在的,比在庙堂之上勾心斗角好的多。”
顾轻衣连好五子,笑道,“苓儿,你输了。”
易君苓气馁的将棋子弄乱,“你就不会让让我呀!”口气中带着一丝嗔怪,“还好没跟你赌钱,要不然我已经输了个精光了。”顾轻衣含笑不语。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顾轻衣撩开车帘,“顾华,离前面的小镇还有多远。”
“还有一个时辰应该就到了,少爷要休息一下吗?”顾华道。
“不用了,赶到小镇再休息吧!”顾轻衣放下车帘。
鞭炮声声,赶路赶的糊涂,今天是除夕之夜,大家全都忘记了,好在小镇客栈老板还没打烊,顾轻衣一脸的歉意,“苓儿,今天只好委屈你在这小店里过年了。”
“无所谓,我没有家,在那过年都一样。”易君苓黯然回答道,在这个时空,那里是自己的家?唉,又到一年岁末,师父的死忌又在赶路中被遗忘了,自己还真是一个不孝的徒儿,易君苓暗暗叹了口气。
顾轻衣双手紧握,看着易君苓落寞的背影向楼上缓缓走去,嘴中喃喃自话,“苓儿,苓儿,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明白我的心?”
笛声悠扬,易君苓推开窗,屋顶上一个黑衣人在满天的烟花衬托下吹着一首忧伤的曲子,易君苓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夜影,她有些好奇,跳到院子,再飞身上屋,“夜影你怎么会在这儿?今天谁那么走运,让你赚钱?”
夜影轻松的道:“今天过年,不做生意。”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含糊。
易君苓毫不避忌的在夜影身边坐下,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飘来,借着烟花刹那的光芒,易君苓看见夜影那把宝剑边还放着一把小巧的酒壶,“什么酒?好香。”
“千日红,要喝吗?”夜影将酒壶递给她。
“谢谢,不用,我喝了酒会发酒疯的。”易君苓笑着拒绝,现在看来夜影是友非敌,可夜影终不是许寒月,她还是不放心。
“是嫌酒里有血腥,不愿喝吧!”夜影淡淡的道。
“我也杀过人,手上也沾过血,我只是酒量浅,不能喝酒,你不要误会。”易君苓开口解释道。
夜影撩开面纱的一角,灌了一口酒,“夜影,介不介意我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问吧!”
“嗯,做杀手赚钱吗?”易君苓一副贪财的嘴脸。
“刀口舔血的事,自然是赚钱的,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打算以后做杀手?”夜影继续灌自己的酒。
易君苓道:“是你说的救人shā • rén没区别,我现在救人救烦了,想shā • rén玩玩,不行呀!”带着一丝堵气的成分。
“行,行,你说行就行。”夜影的语气明显带着一丝笑意。
“夜影你是个很奇怪的人。”易君苓心中所想的事顺嘴说了出来,到说了才发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奇怪的人?此话怎么说?”夜影不解。
“我看书上说,那些个杀手又冷又酷,说话就象要他们的命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可是你却愿意跟我说话,而且你很聪明,明白收时收手,不象那些蠢杀手,shā • rén不成反被别人杀。”易君苓的思想跳跃似的前进。
“刚刚说我很奇怪,现在说我很聪明,看来在你眼里,我比顾轻衣要强。”夜影语气并不见得有多高兴。
易君苓轻轻的叹了口气,往后一倒,睡在了屋顶之上,看天上的烟花朵朵绽放,又刹那无踪,“烟花好美。”
夜影却是一惊,她也太大胆了,身为女子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躺下,真是惊世骇俗,他怔了半天,才道,“你,你,哎,这天寒地冻,你躺在这上面,不怕生病吗?”
“生病,哎,你不提,我到给忘记了,真的好奇怪,以前我老生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可到这里来之后,一直没生过病,好怀念生病的日子。”来这个时空后,她就没生过病,应该是袁若水的那些灵药改变了体质。
“没听说过有人还喜欢生病的。”夜影摇头叹道。
“生病有什么不好的,有人关心有人爱。”易君苓轻叹道。
夜影沉默不语,继续灌酒,一阵寒风吹来,易君苓打了个冷颤,她忙爬起,双抱着胳膊,“酒还是少喝点,好冷哟,我去休息了。”
“嗯,去吧!”
易君苓轻盈的跳下屋顶,突然想到什么,停步,抬头冲屋顶道:“夜影,新年快乐。”夜影没有反应,易君苓笑了笑自去了。
看她走远,夜影才轻声道:“苓儿,新年快乐。”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鞭炮声声,早早将易君苓吵醒,易君苓特意寻了一件玫瑰红的外衣罩上,挽了一个如意髻,随意的插了几根簪点缀,后面的如云长发用雪纱束住。顾华惊慌失措的声间在门外响起,“小姐,小姐。”
易君苓冲过去将门拉开,“顾华出什么事了?”
顾华撑着门框,“小姐,少爷生病了。”
“什么时候的事?”易君苓往顾轻衣的房间跑去。
“昨天晚上少爷就嚷着说全身发冷,今天早上起来少爷就说头痛,起不了身。”顾华跟在易君苓身后道。
几床棉被下的顾轻衣还在全身发抖,两眼通红,鼻子不通,嘴唇发白,牙齿咯咯响,“苓儿,新年好。”声音都是颤抖的。
易君苓伸手按在顾轻衣的头上,“好烫,你在发烧,必须马上帮你退烧,顾华,去找老板要几个新鲜的鸡蛋。”
“好的。”顾华忙跑出去找老板要鸡蛋去了。
易君苓将毛巾浸入冷水中,稍微扭干一点将毛巾放在顾轻衣的头上,用物理降温,再走到桌边,不愧是才子,笔墨纸砚样样齐备,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防风15克,荆芥15克,前胡15克,柴胡15克,羌活15克,桔梗15克,紫苏叶15克,枳壳10克,川芎5克。”
“小姐,鸡蛋拿来了。”顾华将鸡蛋递给易君苓。
“顾华,你叫老板准备一碗白米粥,然后再去药店捡药。”将药方交给顾华,顾华急急忙忙跑走了。
易君苓将蛋清倒在茶杯中,将银戒指包在丝巾中,沾着蛋清给顾轻衣降温,这一折腾,顾轻衣的烧稍微退了一点,伙计将白米粥送了来,易君苓扶起他,让他半倚在自己的身上,“来,少游,喝点粥。”
顾轻衣就在她的手上将粥喝了完,“谢谢,你苓儿。”
“你别客气了,快躺在,免得头昏。”顾轻衣虚弱的冲易君苓笑了笑,昏昏睡去,易君苓便在床边矮凳上坐下。
床头有一张花笺露出一角,易君苓好奇的取了出来,花笺上有着淡淡的酒香,上面写着一首词,“轻风绕,衣袂自飘摇,喜见云落寒霜中,爱看斜阳西沉钩。羽霓裳舞翩跹,烟笼沙,一片丹桂枝头俏,生见素娥恨离愁,一畦碧荷承雨露,世逍遥,天长地久永相守。”字体狂放,龙飞凤舞,顾轻衣的词可是很值钱的,易君苓偷笑,顺手将花笺放进怀中,没留意到床上顾轻衣嘴边那一抹坏笑。
“小姐,药煎好了。”顾华满头大汗的端着药走了进来,推醒装睡的顾轻衣,让他将药喝下,出了汗,烧也就慢慢退了下去,易君苓终于松了口气。
夜静更深,易君苓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准备休息,“小姐,鬼魅有事禀告。”鬼魅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易君苓将窗推开,一身黑衣的鬼魅和艳姬窜了起来,“有什么事?”
艳姬笑道:“鬼魅查到一些关于顾轻衣的事。”
“哦,坐下慢慢说。”易君苓很高兴听故事,几乎想找点瓜子来嗑了。
鬼魅二人顺从的坐下,“顾轻衣是当今太师顾遇臣的第三个儿子大学士顾子南的庶子,在顾家一向不受重视,在顾家是多余的人,在他十四岁那年连中三元,名声大震,更得到了卫王御笔亲点的新科状元,卫王还有意将爱女安怡公主嫁给他,可他拒绝卫王的好意,惹恼卫王,虽然后来没有治他的罪,却下旨让他做了一个闲散翰林,他没当一回事,每日写诗写词,流连花街柳巷,二年后他辞官不做,到处游玩,做了个游吟诗人。”鬼魅简简单单就说完了。
易君苓非常不满意的蹶嘴道:“哎,鬼魅你真不是说故事的料,说的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好听。”
艳姬在一旁抿嘴笑,鬼魅老脸一红,尴尬的抓了抓头,“小姐,还没说完。”
“哦,还有什么?”易君苓一点都不期待鬼魅下面的话。
“昨天小姐是不是见到过夜影?”鬼魅问道。
“是,怎么?这夜影难道与顾轻衣有什么关系?”易君苓不太明白明明在说顾轻衣的事,怎么扯上夜影。
艳姬道:“昨夜小姐回房后,夜影就去了顾轻衣的房间,灯亮了,等了一会,就看见顾轻衣出来,他穿着单薄的中衣,到院子里打了好几桶冰冷的水将自己淋湿,然后站到屋顶吹风。”
易君苓张口结舌,“夜影是顾轻衣?顾轻衣是夜影?大才子,杀手,是同一个人,我的天啦!”易君苓有点接受不了,她按着太阳穴。
“当天在峪庸关我已经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们的背影实在太相似了。”鬼魅最擅长的就是跟踪术,不管那个人化妆成什么样子,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
“我就奇怪了,一向健康的顾轻衣怎么会突然病倒了,原来是自己把自己给弄病的,折腾人。”易君苓不满的道。
艳姬问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让我想想,鬼魅,你刚才说顾轻衣是庶子,一向得不到重视,对吗?”易君苓确认刚才听到的情况。
“是的,顾轻衣的母亲在他六岁那年去世后,他一直跟随奶娘生活,顾子南对他并不重视,在顾轻衣考中状元时,他才知道顾轻衣是他的儿子。”鬼魅回答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太离谱了。”易君苓一拍桌子,很是气愤。
“顾轻衣对所有的人都彬彬有礼,从不顾忌别人的身份,结交了许多朋友,他为什么为变成夜影,鬼魅无能,没有查到。”鬼魅有些羞愧。
“我知道了,我会应付这件事的,你们去休息吧!”易君苓道。
“鬼魅,艳姬告退。”鬼魅二人跳窗离开。
[正文:第四十九章蔵头词情深深]
“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女拜娘;穿新衣,着花裙,鞭炮声声迎姑爷。”街上的小儿郎拍着手大声的唱着儿歌,易君苓从梦中被惊醒过来,伸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更衣,然后去看那个把自己冻病了的顾轻衣。
“你好些了吗?”易君苓站在离床五步远的地方。
顾轻衣一副很吃力的模样,将身子撑起来,笑道:“好些了,苓儿你开的药方真是药到病除。”
“是吗?那就好,起来赶路吧,我不想寒月在京城等太久。”易君苓面无表情的道。
顾轻衣的笑冻结在脸上,“顾华收拾东西我们上路。”吩咐站在一边的顾华。
“我在下面等你们。”依旧是冷冷的口气,易君苓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顾轻衣黯然神伤,顾华服侍他穿衣洗漱,收拾好东西,从顾华的房里将俞燕拎出来,四人再次上路。
马车上易君苓捧着一本不知从那买来的书看得认真,根本不理会坐在一边无精打采,面色惨白的顾轻衣。
“喂,顾轻衣,你究竟要看到什么时候?有话你就说。”从早上上车盯到黄昏下车,易君苓被顾轻衣给盯烦了,忍无可忍的发怒了。
顾轻衣把脸侧开,将逸出来的那一抹坏笑收藏好,侧面回来,温柔的看着易君苓,“我没话要说呀!苓儿有话要跟我说吗?”
易君苓瞪着他,“真的没话说?”
顾轻衣笑,“今天晚上苓儿想吃什么?”
易君苓再瞪他一眼,“你,哼,算了,顾华,饭给我送到房里来。”摆着一张臭脸向楼上冲,心中暗骂,算你狠,顾轻衣咱们比比看谁先失去耐心。
一连几天,易君苓都板着一张臭脸,只跟顾华说话,把顾轻衣当透明。是夜,留宿客栈,笛声悠扬,易君苓推窗往外看,夜影坐在对面屋顶上,黑衣黑斗笠,翡翠玉笛,易君苓嘴角浮起淡淡的笑。
“夜影,晚上好。”易君苓来到夜影身边坐下。
“晚上好。”夜影放下玉笛,礼貌的问好。
两人并肩而坐,你不说话,我也不言语,轻轻的坐在屋顶上看天上繁星点点,易君苓柳眉微蹙,老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他病才刚好,万一再冻出病来可不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现在正是新年,我唱道新年的歌给你听好吗?”也不等夜影回答,易君苓起身站在屋顶上,朱唇轻启,轻轻的哼唱起一首欢快的新年祝福曲,“新年好呀,新年好,祝福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
她一边唱一边轻盈的跳着舞,乐极生悲,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滑去,失声叫道:“啊……”
夜影一惊,双脚一蹬,人窜了出去,刚刚好接住易君苓,徐徐落下,易君苓却趁机将他的面纱扯下,“哼,顾轻衣,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用力将他推开,生气的吼道。
“苓儿。”顾轻衣紧张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