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哭哭

因为肤质太细腻,所以那痕迹便越发明显且不易消退。

即便两人分开了近百年,但裘长风也很清楚白月笙的身体,只是用力吮吸一下便会留下被疼爱过的颜色,而且在不用药的情况下,几天时间都没办法自然退下去。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吻痕。

一个其他人留下的吻、痕。

裘长风在认清这个事实后,胸腔里塞满了冰碴,血液里灌注了浓铅,那剧烈的窒息感之后是汹涌磅礴的滔天怒火。

白月笙敏锐地察觉到裘长风的异样,他本来是想顺水推舟地做下去,如果能把这瘟神送回去,打一炮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裘长风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他,一副要shā • rén的模样。

白月笙何等心思?很快便反应过来……

坏了,杰里米那不知轻重的家伙在他身上留了不少痕迹,这他妈要是脱了衣服,裘长风估计得屠了半个地球。

白月笙猛地推开了裘长风。

裘长风面沉如水,温和宠溺褪去后显露了其阴鸷偏激的本质:“是谁?”

他很确定不是之前在西餐厅的小子——如果他身上有白月笙的气息,他早就杀了他,哪里还会放任他离开。

白月笙拧眉,抬头看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裘长风眸子一片漆黑,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反问道:“你和谁zuò • ài了?”

白月笙轻笑了一声,却挪开了视线,他没看裘长风,只是绕过他走向浴室。

“白月笙!”裘长风的声音里饱含了熊熊怒火。

白月笙头都不回,只凉凉地回道:“这是我的自由,”他略微了一下,又慢慢压低了声音,用着裘长风非常熟悉同时又极度痛恨的口吻说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不是吗?”

“砰”得一声,白月笙关上了浴室门。

徒留下裘长风站在陌生的公寓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灭顶的绝望埋没,可是却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当初的一念之差,现在他只能背负无限懊悔。

白月笙在浴室脱了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叹口气。

他太大意了,竟然忘了处理一下,不过谁又能想到,才两三天功夫,就又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

白月笙从空间袋中取出了药物,慢腾腾地涂在身上,那些或轻或重的痕迹就这样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消失了。

他虽然拿话激了裘长风,让他不敢肆意妄为,但他也不敢彻底激怒了他,那家伙不管不顾起来是谁都压不住的。

白月笙琢磨着对策,外头的裘长风却是维持着原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无数个岁月之前,在另一个世界,他枯守在寒风凛然的恢弘山门前,无声地等着,只希冀着能再见白月笙一面。

那是他第一次犯错,被白月笙赶下山,扔下了“从此恩断义绝”六个字。

裘长风当时的感觉大约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天旋地转。

大约总有那么一些人,是连诞生都是错误的存在。裘长风很小的时候,应该只有两三岁的年纪便家破人亡,之后他遇到了那个魔鬼,那个彻彻底底侮辱了“师父”两个字的男人。

他被当做剑鞘养大,每日都要承受着被灵剑穿骨之痛,每一次都是骨缝被拉断,每一次都是血肉被撕烂,剧痛侵蚀神智,让精神也陷入了阴霾的灰暗地狱。

裘长风尝试逃走了无数次,可却一次一次地被捉回来,然后经历更加痛苦的折磨。

本以为地狱深渊是彻底暗无天日的。直到白月笙出现,他救了他,将他从魔窟里带走,给了他另一个鲜亮明媚的世界。

那时候白月笙是九玄宗高高在上的掌门师尊,修为极高,权势滔天,偏偏还生了一副清丽无双的容貌。

裘长风见他第一面便惊为天人,虽垂眸低低唤他一声“父亲”,可心底的旖念却从相识的那一天起便没有消失过。

如果这天下真的有神明,那白月笙就是——他的神。

当时卑微到极点的裘长风,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可最后他却囚禁了他的神。

白月笙从浴室走出来,看到的便是沉寂地站在客厅,整个人似是都被浓浓的黑气包裹,透不出丁点儿光亮的凄冷男人。

毫无疑问的,白月笙也想起了那个在九玄宗山门前,站了整整一个月,几乎在寒风中成了一座冰雕的青年。

当时白月笙真的是气急了,只觉得自己养了个白眼狼。那时候他被那恶心的情药操纵,想尽办法地找解药,结果竟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在从中作梗,让他平白被折腾了五年之久,真是怎么想都无法释怀。

白月笙于情事上没什么太多顾忌,活得久,看得多,再加上时空守护者的特殊性,都让他养成了绝不亏待自己的性子。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生理需要,都是有合理规划的。

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被操纵着,迫不得已地伏身qiú • huān。

那时候白月笙因为一场意外而中了情药,每隔三日都需要一场欢爱,他本不该找上裘长风,毕竟名义上他们是养父子,只是恰好被裘长风撞见,意乱情迷之下发生了关系。之后裘长风表现得很冷静,甚至还认真地为他分析利弊。

白月笙身份尊贵,若是被不可信之人拿来要挟,少不了又是一场麻烦。裘长风当时已经跟了白月笙十年之久,又是被白月笙救下的,对他是绝对的死心塌地。

所谓的养父子,也不过是白月笙当时见裘长风年少,怜惜他身份低微,为了给他一个立足之地而给予的身份,虽然实际上两人的年极差的确很大,但在修真世界,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

重点是两人做都做了,别管是不是意外,发生了就无法挽回。白月笙想着,与其舍近求远,还不如就找裘长风。

可谁能想到,在白月笙不断寻找解药的时候,最大的阻碍竟是自己的枕边人。

当得知裘长风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时,白月笙震怒之下,将其逐出宗门。

事后白月笙冷静下来也明白了裘长风的心思,可知道了又如何?

爱就是伤害一个人的理由吗?这样的爱,谁敢要?

白月笙站在浴室门前,眼睛不眨地盯着裘长风。

裘长风也看向他,他深色的眸子像是一个黑暗无边的深渊,吸绞着周遭一切生机。

白月笙终究还是有所顾忌,轻声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直接回避了“吻痕”的事,但这对裘长风来说却是变相的承认了。

裘长风微扯了下嘴角,神色晦暗道:“我想你,所以就来了。”

白月笙紧拧着眉,显然是觉得他在敷衍自己。

裘长风眼睛不眨地盯着他,看清他的神态后,他忽然间平静下来,那些浓郁的翻滚着血气的负面情绪都被尽数压制,他敛了情绪,眸色微垂时,薄唇扬起的弧度带着丝自嘲:“别问了,你是没办法知道的。”

白月笙眯起了眼睛,觉得他话中有话。

但奇妙的是,裘长风像是选择性遗忘了吻痕的事,不仅不提,还不生气,甚至又恢复了那温和模样,轻声问道:“明早想吃什么?”

这太诡异了。

被疯人院常驻人士裘长风照顾了整整一个星期后,白月笙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

真是见了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上被轻声唤醒,走进浴室,浴缸里水温正合适,连牙膏都被挤好,洗漱出来后今天要穿的衣服也已经挂在那儿,从内到外,连内衣都是搭配好的,更可怕的是极合白月笙的喜好,堪称完美。

穿好衣服后早餐已经摆上桌,全是白月笙喜欢的,接着是出门去学校。

白月笙坐进副驾驶座,很想问问裘长风是从哪儿搞来的这限量款的车子……

好吧,其实没什么问的必要,一个抬抬手能轰掉半个地球的人,弄一辆车实在是小事一件。

白月笙过得太舒坦,都有些不想去追究裘长风的目的了。

而就在此时,阿九回来了:“少年,你很安逸嘛。”

白月笙:“……”

阿九:“这是第四个世界,修真位面的真魔裘长风?”

白月笙面无表情:“九同学,你好像并不意外。”

阿九道:“挺意外的,这小子竟然没发疯。”

白月笙眯起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九:“只是一个猜想,没想到成真了。”

白月笙和他默契十足得快成连体兄弟了,一句话就明白了:“你不会是要告诉我……”

阿九应道:“很有可能。”

白月笙想想他走过的那几个世界,惊了:“这……这……”

阿九:“毕竟是晋升任务,哪会那么容易?”

白月笙:“真都来了,谁tā • mā • de能搞定?”

阿九摊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让你别沾花惹草你偏不听。”

“……”白月笙,“滚!”

相比较白月笙的地狱模式,阿九却心情挺不错的,他友情提醒了一下:“对了,我回来是想告诉你,刚才隐约察觉到了杰里米的气息……”

第9章

白月笙心猛一跳,眼看着思感就要外放,覆盖整个地球了……

阿九:“别冲动,裘长风的神识很强。”

都是不同位面的强者,在银河时代的思感,基本原理等同于修真位面的神识,杰里米能轻松探索整个行星,裘长风也不遑多让。

白月笙若是在此刻释放这样强力的精神波动,裘长风肯定会有所觉察,万一也跟着放出神识,甚至率先发现杰里米……到时候只会麻烦加麻烦,麻烦无穷尽也。

幸亏了阿九的提醒,白月笙才沉住气,没有轻举妄动。

阿九又补充道:“你不用急,我只是探查到杰里米的气息,距离他降落到地球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白月笙察觉到他话中的深意:“你不是被限制不能回时空管理局吗?怎么还能探查超出这个位面的事?”

阿九道:“联系了一个同僚,找他帮了下忙。”

白月笙松了口气,阿九是老油条了,即便被限制了自由也有不少法子弄到一手资料,这在其他世界也遇到过。

而现在的情势,只要杰里米还没降落到地球,一切就还来得及。

他只需尽快将裘长风送回去,那么即便杰里米来了也没妨碍。

只是这个送回去的方式……

阿九说:“恭喜,你有正当理由白日宣YIN了。”

白月笙:“……”被噎得说不上话。

阿九:“我有事先走了。”

白月笙问了去:“干嘛去?”

阿九沉吟了一下:“唔……”

白月笙回刺他一句:“拈花惹草?”

“错。”阿九郑重道,“是爱护幼苗。”

白月笙夸张地睁大漂亮的眼睛:“大叔你终于兽性大发,去摧残小萝莉了?”

阿九:“……滚!”

白月笙想发一个卖萌的笑脸表情,结果……发现自己的表情包被删了。

爽度直接降了二十个百分点,略遗憾。

白月笙和阿九虽说了不少话,但真正时间可能连十分之一秒都没用到。

他和裘长风还在疾驰的车子上,一路向着学校飞奔而去。

白月笙拿不准杰里米什么时候会降落到地球上,但毫无疑问的是,只要他一出现,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到他,到时候不用裘长风准备,两人绝对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这两个高等位面的顶端人士干一架……

白月笙觉得自己为可爱的地球妈妈操碎了心。

所以当务之急是一定要先把裘长风送走,怎么个送法?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白老师身上的吻痕才退下去一个星期而已。

心一横,白月笙豁出去了:“停车。”

裘长风微微侧头看他:“嗯?”

白月笙声音放软了许多:“阿风,把车停下来。”

裘长风一个急刹车,极度生硬地停下车来,他猛地转头,英俊的眉眼因为白月笙这一声亲昵的呼唤而错愕不已。

阿风……他多久没听到白月笙这样唤他了?

百年之前,不……更久,从他堕入魔道之后,白月笙便再没这样温柔地同他说过话。

那时候他找到了假死的白月笙,巨大的喜悦和惶恐激发了心魔,让他做下了很多无法挽回的事。

虽然直至今日,裘长风仍时时刻刻都想着将身边的人困在那一方天地,让他只看他只想他只要他,可是却绝不会再那样做了。因为裘长风知道,正是他那满足私欲,囚禁他的二十年,将白月笙越推越远,远到了如今这遥不可及的距离。

可能重来一回,他也突破不了当时的魔障,但至少他不会再来一次。

肯定不会……再有一次的。

裘长风略微有些失神,白月笙瞧他这模样也略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