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
原本休闲的脚步突然加快,最后从疾走变成了小跑。
当他看清楚那个人的时候,整个人就如同归巢的鸟儿一样,飞扑到了对方的怀中。
双手环着对方的脖子,周全将自己挂在对方身上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对联谊的事情不感兴趣的吗?”
“天有点晚,我来接你回去。”
“等着急了吧?有没有吃醋?让我闻一闻酸不酸?”
小狗一样的把头伸到对方的脸旁,却因为身高不够只凑到了对方的下巴颏。
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作怪,把头顶伸过去在对方的下巴上使劲蹭。
被搔的心都痒痒的宝大厨笑了,声音低沉又和缓,犹如一曲大提琴演奏的月光曲。
把调皮的伴侣搂在怀中,宝大厨轻轻的在对方的唇上啄了啄,周全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随着宝大厨的动作扫过他的眉眼和鼻梁。
把怀中的人放在地上,宝大厨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往回走。
星空之下周全和对方讲着他今天在联谊会上看到的一些热闹,讲着那些为了缘分而努力争取的青年男女。
一直与他手牵着手的宝大厨安静的听着,只有在对方问起菜色准备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
月色中两个人的影子慢慢拉长又渐渐融合,虽然角度不停的变换但是牵在一起手却是从来都没有放开。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刚刚经过的那个十字路口,有个人看到了他们刚才的动作和始终牵着的手,现在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第97章兄弟夜话
陈文礼只是想追过来告诉周全一声,花棚里面的月季马上就要进入接苞期,与他们签订了协议的花卉公司那边最近几天打算派人过来查看一下花棚里面鲜花的生长状况。
作为村子里面的技术负责人,陈家大表舅想让周全早些知道,好早做准备,因而他让自己的儿子过来通知一下。
但是陈文礼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追上来之后居然看到了这么劲爆的画面。
他的两个好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周全和宝焵,不但搂在一起相互亲亲,还手牵着手一起回家了。
!!!!!!
天崩地裂这几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陈文礼现在的心情,他傻愣愣的站在那边,嘴开开又和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不是应该追上去问个明白?可是问什么?问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亲在一起?
如果真的追上去问了,他们会给自己怎样的回答?
那个答案会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吗?如果不是又该怎么办?
莫名的陈文礼居然畏惧了,他畏惧知道真相,害怕那个答案会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
在空旷的路口独自站了十几分钟,他最终还是没能追上去,而是选择了转身回到打谷场那边。
联谊会现在已经举行完毕,按照与村中这边的约定,小青年们主动留下来打扫卫生。
有些浑浑噩噩的陈文礼还没走进打谷场,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
沉浸在心事中的陈文礼被吓了一大跳,开始哇哇大叫,把拍他肩膀的那个人吓的后退了好几步。
“搞什么?叫的那么大声,心脏不好的一准会被你吓到犯病。”
陈文礼这个时候也看清楚人了,从背后拍他肩膀的是宝二龙那个家伙。
“你拍人之前能不能喊一声?快被你吓死了。”陈文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这么说道。
“我吓你?我差点没你被吓出个好歹。”
“算了,不说这些,你过来干什么?这边办的可是联谊会,你小子不是前几天刚定的亲?还敢往这边瞎跑
,要是让丽华知道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我们家丽华心胸宽广,才不会随便使小性子。再说我又不是想联谊,就是过来看个热闹,这一晚上你看到我了吗?没有吧,我都躲在一边,就当是看联欢会。”
陈文礼闻言没在多说什么,一言不发的继续往打谷场那边走,但是跟在他身旁的宝二龙却是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文礼哥,你是怎么了?咋不说话?”
“没事,咱去看看那些小子把打谷场收拾干净了吗,干净了就赶快回家,大晚上外面怪冷的。”
“不对,你肯定有事,心里没事你不会是这幅表情。怎么刚才联谊的时候有看上的?看上那就去追,你也是个二十多岁有正经工作的单身男子,拥有最求爱情的权利。”
“别瞎说,还追求爱情,我现在都快不知道啥是爱情了。”
眼看着自己发小哥哥的脸色越来越不对,都快要乌云照顶,宝二龙非常果断的说道:“等打谷场这边完事之后,你到我家去喝点酒,咱俩也有挺长时间没单独喝一顿了。”
陈文礼闻言看了看时间,本来是想要拒接的,但是考虑再三心烦意乱的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村头杂货铺正打算关门闭店的宝妈妈突然看到了手电光,循着光线看过去,就见自己的儿子带着一个黑小伙回来了。
“文礼呀,要买什么吗?”
“不是的,妈,今天村里不是举办联谊会嘛,文礼哥过去帮忙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我正好也饿了,就叫他回来我们两个吃顿夜宵。”
“噢,那我给你们炒几个菜去。”
“不用了,文礼哥又不是外人,我们两个对付一口就行。”
“对,婶子你不用忙我们。”
说话之间宝二龙把发小带进了自己的房间,棉服耳罩随便往炕上一丢,和陈文礼一起抬了炕桌。
之后这位耗子一样的钻进了自己家的厨房,把晚饭剩下的炖鱼热了热,又拌了个白糖西红柿就端上餐桌。
大概觉得这些还不够,他又钻进了自己家前面营业的大房间,拿了一瓶老村长,外带几包卤鸡爪。
他们刚把酒瓶子拧开,宝妈妈就端着一盘子切开的咸鹅蛋进了屋,说是给他们添的下酒菜,就这么拼拼凑凑的也算是弄好了一桌宵夜。
给对面的发小倒满酒,宝二龙又问了一句:“说吧,啥事让你这么心烦。”
陈文礼闻言没回话,而是拿起桌子上的酒盅,闷头就干了一杯。
四十多度的白酒,一口下去直接从喉咙辣到胃,承受着那种辛辣的刺激,陈文礼总算是感觉自己大脑的思维重新清晰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宝二龙,表情非常的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刚刚看到的事情告诉对方。
两个男人凑在一起亲亲我我搂搂抱抱,这种事情在生活封闭的村子里面可以算得上是爆炸新闻,陈文礼都能够想象,这件事如果传开,周全和宝焵将会面对什么样的言论。
不应该说的,这种事情不能从自己这边传出去。
打定主意的陈文礼又仰头干了一杯,然后心虚的低头吃菜道:“没啥事,你别问了。”
宝二龙闻言轻笑这往自己口中送了一筷子西红柿,一边嚼一边说道:“文礼哥,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四个人里,最能藏心事的是宝焵,心里最藏不住事的是你。你要是心里有事谁都看得出来,说吧,不然你准能把自己憋死。”
陈文礼闻言涨红了脸,几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出声。
宝二龙闻言夹起鱼肉,一边挑刺一边说道:“看你那有口难言的样子,你心里那事不是家里的,就是宝焵哥和阿全哥那边的。”
听到周全和宝大厨的名字,陈文礼磕磕巴巴的说道:“我们家没事,阿焵和阿全.......唉。”
陈文礼的话只说了一半,可偏偏宝二龙却从中听出了含义。
他把摘干净的鱼肉送入口中说道:“哦,是这事,你也知道了。”
“对,我刚才看着的,他们两个.....唉,不对呀,啥叫我也知道了?感情你小子早就知道?”
“是呀,我早就知道。”
“啥时候知道的?他们两个告诉你的?你们仨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
“这事还用告诉吗?那俩虽然没大大方方,可也没遮遮掩掩,长眼睛看不出来?”
“谁能往那个方面去想,我就以为他们两个关系好.....”
“咱们关系也不差,宝焵哥咋没住进我的屋里,睡你的被窝?”
“这...这....这......”
“这什么这?咋的,他俩在一起宝焵就不是宝焵?周全就不是周全?二十几年的兄弟就不是兄弟了?”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没那意思。咱们几个事从小一起长大,撒尿活泥的交情,这点永远都差不了。”
“那不就行了,他们现在过的挺好,瞎操心什么。”
“那就不是个长久的事,他们两个在一起,万一让别人知道,话得说的多难听,我怕到时候他们承受不了。”
“噢,这你放心,论起承受能力,他们两个肯定比咱们强。”
“你咋能这么云淡风轻?阿焵和阿全不是你哥?眼瞅着他们俩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你倒是给想想办法。”
“我给他们俩想办法?诶呀,我的哥哥,那两个人活的可比咱们两个明白多了。”
吐了吐嘴里的鱼刺,宝二龙自己也干了一杯白酒,用筷子虚点着宝家民宿的方向说道:“宝焵哥,从小学手艺,十几岁出去讨生活,二十多岁放弃美国那边大公司技术高层的工作回来村里选择经营民宿,一年不到赚了一般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阿全哥,从小就是个小大人,咱们还在外面打纸牌摸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得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有出息。这么多年人家在外面学习经验技术,努力积攒人脉,等到时机成熟回到村子干自己的事业,他们俩啥看不明白?什么事想不明白?我给他俩想办法?现在整个村子都是指着他们活的。”
“可是....可是.....”
“没啥可是的,你还看不出来,阿全那边我是说不好,宝焵哥那边事早就布置完了的。文礼哥,你说现在咱们村的日子好不好?”
“好呀,每家每户只要肯干,少了每年二、三十万,多了上百万也不是梦想,整个镇子,不,整个市里也没几个像咱这样的。说出去咱是两姓村的人,哪个不竖起大拇指。”
“那你说村里人是想继续过这种生活,还是想回到原来的那种日子?”
“当然是过现在这种生活,谁不想日子越过越好。”
“那你说是村子离不开宝焵哥和阿全哥,还是宝焵哥和阿全哥离不开咱村子?”
陈文礼闻言不说话了,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给自己点了一只烟,宝二龙系了一口,吐出口中的烟圈说道:“答案是什么你心中有数,宝焵哥要是走了,咱们村农家乐的生意就没了招牌,客流量会变成什么样先不说,菜品的更新换代肯定是问题。阿全要是走了更热闹,村里鲜切月季的技术都指着他,人一走别说挣钱,种不出合格的鲜花,花棚那边签订合同的人家都得赔裤衩。”
“所以他们喜欢谁重要吗?有房子重要?有小汽车重要?有孩子上个好学校重要?还是有儿子娶个好媳妇,闺女嫁个好人家重要?他们两个只要在村里,我上面说的那些就全部成立,人要是不在了,那就是鸡飞蛋打。谁都不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和自己较劲?有意思吗?”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他们担心。”
“我知道你担心啥,不就是那些东加长西家短吗?不就是面子和脸吗?就让他们说,能咋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焖头又干了一杯,陈文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宝焵和阿全他们这日子咋就过的这么难?二龙,你留意过宝焵的手吗?那上面全是伤疤,有刀切的,有油烫的,手心一层厚厚的老茧,比我爸那种常年干农活的人还糙,那就不是享福人该有的。还有阿全,几岁就没了爹妈,十几岁周爷爷又走了,他一个人去帝都求学,孤零零的在外面漂泊,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了,又面对这么一遭。我是心疼,我看着他们心疼,四个人当中我最大,我没有照顾好弟弟。”
“知道,也明白,啥也不说都在酒里。"
碰杯干了之后,宝二龙又把酒给陈文礼满上,陈文礼叼了一只鸡爪子一边啃一边说:”咱们这啥都好说,咋的都是兄弟。村民那你也说了,为了将来的好日子他们也得闭嘴,我现在担心的就是我爸和我奶奶那边,那才是两座最不好攻克的堡垒。“
陈文礼的担心的确是个问题,他爸那个人爱面子又好强,他奶奶都快八十岁了,基本上就是保守和固执的代表。
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宝焵和周全的事情,那不翻天才怪。
宝二龙闻言吐了一口鸡骨头苦思冥想了一下才开口:”大表舅那边问题不大,他虽然守旧但人最是护短,万一要是知道了,气应该是会生的,但是如果有什么流言蜚语中伤阿全和宝焵哥他们的时候,你信不信第一个出来怼人的肯定是村长。你奶奶那边就有些难办,这人一上岁数想法就很难改变,不太好办呀。”
“不好办的何止是我奶奶,宝焵哥那边还有宝老爷子,那位可是老革命,岁数比我奶奶还要大。”
“我老爷爷那边好说,到底隔着一房,没养又没教,他不好开口。关键还是你奶奶,那才是最大的难关。”
“唉,越想越头疼。”
“头疼就头疼吧,谁让咱们是人家兄弟,家里面的预防针你最好提前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