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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无知无觉,一门心思扑在乐曲之中。

过犹不及,在估量了一下托盘上钱币的数目后,萧铭望了望天色,举步走到越青身边,俯身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越青抚琴的手一顿,扭头看向萧铭,目露茫然。萧铭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还需要探索一下这座城镇。”

越青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挥袖将古琴收起,站起身后掩唇轻咳一声:“抱歉,赵道友,我每次弹琴总会忘记一切,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当真羞愧万分。”

“并不算耽误,多亏了你的琴曲,我们今天收获颇丰。”萧铭轻笑着将托盘递给越青,让他看看今日所得。

越青显然也没有料到几支琴曲便能够收获这么多钱币,他面上露出难以自制的惊讶和喜悦,笑着朝周围逐渐散去的人群拱手作礼,只是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多久,便化为苦笑:“也不知……这些钱币我们能够保存多久。”

想起卖艺时那些目露不善的修者,萧铭拍了拍越青的肩膀:“能花多少就花多少,不要想着积攒下来。花出去,也总比便宜了别人要好——况且花钱买命,也不算全然无用。”

越青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与萧铭并肩走回街上,顺着人流好奇地观察城中居民贩卖的东西。

毕竟手中有钱,再加上这钱早晚也不是自己的,越青花得大手大脚,毫不吝啬地买了一堆吃食分与萧铭,而令两人惊讶的是,这些吃食并不昂贵,吃进口中却蕴含着极为纯正的灵力,令他们周身为之一清。

萧铭与越青对视一眼,双双看到对方脸上的惊讶与不可置信。不过是最普通的小吃罢了,放到外面却堪比人人垂涎的灵丹妙药,这着实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这吃食,似乎能清除体内丹毒……”越青呐呐片刻,不由轻叹,“不愧是幻冥境……”

的确,不愧是幻冥境。

正所谓“是药三分毒”,修者无论是修炼还是受伤,都少不了丹药伴身,而一旦服食丹药,便必然会在体内积累起丹毒。可以说,丹毒是所有修者的困扰,越是年岁绵长、修为高深者,被丹毒侵害便越是严重,甚至妨碍进境,而能够清除丹毒之物在外面几乎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所有修者都知道丹毒的可怕与无法避免,但如今在幻冥境中,清除丹毒之物却仿佛烂大街般满地都是,虽然每次作用微小,却也足以令人欣喜若狂、垂涎不已。而倘若积攒更多的银钱,还能够买到何等的奇珍异宝,简直让人稍一想象便难以把持——也无怪幻冥境凶名在外,其中陨落的修者数目乃是所有秘境中最高的,毕竟,这里的诱惑足够任何人感到疯狂。

倘若萧铭并没有获得前辈的传承,他大概也会难以克制自己的贪欲,所幸如今一般的东西他已然不会放在眼中,如今还能保持理智,而反观越青,脸上却只有单纯的感慨,眼中清明一片,心性之淡泊让萧铭不得不叹服。

大约,也只有玄钺能够在这“不以物喜”之上与他一较高下了。

明知东西珍贵难得,越青却仍旧大方地与萧铭共享,全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迟疑与心疼,萧铭心中感慨,注意力却逐渐分散于四周,迅速探查到好几个对他们心存恶意的盯梢者。

大约是进入幻冥境第一天,众人的行为都较为谨慎。萧铭和越青如今身处闹市,一旦相争,少不得会累及旁人,而一旦对居民造成损伤,必然会受到秘境内规则的惩处,故而尾随者纵使蠢蠢欲动,却仍旧引而不发。

只是,在最初的试探期过后,修者们的胆子便会逐渐大起来,竞争也越加白热化,而杀戮与死亡则在所难免。

萧铭将自己探查到的跟踪者对越青说了,越青也对此有所察觉。他苦笑一声,将手中的吃食塞进嘴里:“就算要躲也躲不过,最起码,他们应该也知道我们的价值,不会轻易杀了我们吧?”

“但愿如此。”萧铭目光微闪,随即面色微微古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打铁铺。

打铁铺中,正有一名身材健硕的金丹后期修者举着铁锤,毫无形象地捶打着一块金属。很显然,他在铁铺中寻了份活计,用以赚取银钱。

感受到萧铭的目光,金丹修者扭头看了过来,老实憨厚的脸上带出了几分的无奈,抬手挠了挠面颊,朝他们微一颔首。

而离打铁铺不远处,也有一名金丹中期修者正试图向一家酒楼推销自己,希望能够获得一份工作。

萧铭:“……”

——又是卖艺又是打铁又是跑堂的,总感觉一进入这幻冥境,大家的画风都有些不同了……

微妙地移开视线,萧铭突然有些好奇,也不知当年的玄钺是否也找了份工作,用以赚取银钱。

因为不敢离开人群,萧铭与越青在城内并未闲逛多久,在估量了一下身上的钱币后,他们租了间破败狭小的院落作为落脚点。毕竟,这样比住客栈更加划算得多,也可以更加自由地布置法阵和陷阱,以抵御外界的入侵。

而且,就算是住在客栈,他们也不能指望其他修者会投鼠忌器地不对他们动手,因为每到晚上,城内居民便会离奇得闭门不出,无论修者们闹出多大的动静,都毫无反应。

——而整个冥城也将撕裂白日平凡热闹的假象,真正成为修者之间相互猎杀的狩猎场。

第四十九章

天色刚刚转暗,盘膝打坐中的萧铭与越青便双双从入定中惊醒。

两人对视一眼,无声地说了句“来了”,随即握好法器,戒备地走出简陋的屋舍。

果不其然,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已然没有了踪影,而萧铭先前布置好的阵法外,则出现了三三两两的身影,望着他们的目光满是恶意与贪婪——很显然,盯上他们的不仅仅只有一拨人,不过一天就赚了这么多银钱,足够任何人对他们眼红脑热了。

萧铭觉得自己与越青就像是拍卖会上被关在笼子里的珍惜动物那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乖乖地等待客人们争相竞价,选出他们新的“主人”。

几拨人马实力不均,在相互打量片刻后,自认为实力不足的修者明哲保身、纷纷退去,很快便只余下两群人,不甘示弱地对峙而立。

“我们……该怎么办?”越青显然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安地压低声音询问萧铭“还能怎样。”萧铭面上苦笑,目光中外浮的惊惧掩盖其内的锐利,缓缓扫视结界外的一众修者,“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等待并接受最终的结果,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

为了之前的计划,萧铭布下的法阵不过是最基础的防护法阵,连声音都无法阻隔,就算两人的交谈刻意压低了声音,也躲不过耳聪目明的修者。很快,便有几人向他们投来赞许又轻蔑的目光,显然很满意他们的审时度势,而尽管如此,两拨人马仍旧相当默契得阻隔了萧铭与越青逃跑的通路,以防己方斗起来后,会让猎物趁乱逃走。

“……看来,是当真没有办法了。”越青虽然经验不足,但是最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他看了看萧铭,微一张口,最终却颓然闭上嘴巴。

他们二人只是金丹中期,而阵外修为最低者都与他们境界相当,更不用说那数位巅峰修者。虽然萧铭与越青曾经合力击杀过金丹巅峰修者,但那却是借了事先布置好的阵法的便利,如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毫无胜算。

纵使不甘心将手中的银钱拱手相让,但是性命仍旧最为宝贵。既然无法改变结局,那还不如老实就范,以免受了不必要的皮肉之苦后还会给对方留下危险的印象,平白多了几分防备与杀意。

心中已有计较,萧铭与越青的情绪倒是逐渐稳定下来,他们沉默地看着阵外修者的斗法,逐渐竟然沉迷其中。金丹巅峰修者间势均力敌的争斗并不常见,更何况的如此毫无保留的死斗,一时间,两人只觉得心情激荡、若有所悟,而萧铭更是观察得格外认真,一一将众人擅长的术法与法器记在心底。

——但凡混到金丹巅峰的,手中无一不有一两件轻易不会示人的保命之物,萧铭一边观察,一边耳听见多识广的器灵仔细为他讲解,简直大开了眼界,收获颇丰。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次争斗最终以一方落败逃遁画上了句点。获胜那方领头的金丹修者面容清俊,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阴郁邪妄,而先前斗法时所用的手段更是亦正亦邪,狠辣不留余地。

见到获胜一方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萧铭扫了越青一眼,示意他安心,而自己则跨前一步,直接将防护阵法打开,朝着众人深施一礼。

为首的金丹巅峰修者眉头稍稍舒展,显然对于萧铭的识情识趣儿颇为满意,他勾唇一笑:“这位道友不必多礼,我乃玉琼阁孙飞广,观道友行事沉着冷静,显然对此间规则早有听闻了吧?”

“不错。”萧铭抿了抿嘴唇,声音冷漠,沉稳下是难以掩饰的不甘,“我与友人愿意按照规则行事,还请诸位道友给我们一条活路。”

“哈!瞧道友说的,仿佛我等是那种shā • rén如麻、不通情理之人!”孙飞广笑着抬起手,轻轻搭住萧铭的肩膀,动作友善,手底下却丝毫没有留情。

萧铭只觉得被孙飞广按住的左肩一阵尖锐的刺痛,顿时面色一白,额角的汗珠津津而下。

眼见萧铭神色不对,越青心中一急,下意识想要将孙飞广的手拂下,却被萧铭强忍疼痛地以目光阻止。

咬了咬嘴唇,越青意识到自己不应冲动,不得不僵硬地停下动作。他的面孔因为急切与担忧也微微泛着白色,语气中不自禁带上了几分的祈求:“孙道友……”

孙飞广侧头看向越青,目光中竟然露出了些许淫邪之意,随后微微一笑,仿若无事那般将手从萧铭肩上拿下。

越青松了口气,下意识望向萧铭的左肩,而萧铭的目光则在孙飞广面上一晃而过,心中轻轻“啧”了一声。

越青为人赤诚无伪、单纯无垢,自然不理解方才孙飞广目光中所隐含的意味,但是萧铭却懂得。

他小时候曾被“师父”那般看过,长大后又因着一张娃娃脸,经常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虽然从未被人得手,但是萧铭对于这种目光却练就了非同一般的敏锐,不过只是一晃而逝,便被他迅速捕捉到了。

对于萧铭的计划,这倒当真是一个意外,而且不是什么有趣的意外。萧铭稍稍挪动脚步,不着痕迹地将越青挡在身后,心中暗暗感慨自己这位越青道友倒是颇为另类,明明一举一动都大方自然,却又偏偏不知为何总是引人遐想,极容易招惹些心术不正之徒。

——真不知他这么长时间,到底是怎么清清白白、懵懵懂懂地活下来的。

萧铭防备护卫的举动引得孙飞广轻视一瞥,所幸他也知道轻重缓急,并未将对越青的心思表露出来,反倒挑眉一笑:“八成。你们每日所得银钱,八成献与我们,剩下两成随你们取用,而我们则会庇护你等,使你等性命无碍,也不会再有他人来找你们麻烦。如何,这笔交易相当公允吧?”

——公允?与其说公允,倒不如说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取了八成。萧铭心底冷笑,却又觉得他们能够分得那两成,大约还是占了孙飞广对越青有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的“福”,一时间心情颇为微妙。

眼见萧铭和越青纵使不满,却仍旧低声应诺,丝毫不敢反抗,孙飞广得意一笑,朝着越青伸出手:“今日的银钱,拿来吧?”

越青抿了抿嘴唇,掏出一个储物袋,刚想要递过去,却被萧铭半路截下。

顶着越青讶然的目光,萧铭没有丝毫解释,转身把储物袋双手奉上,将敢怒不敢言的形象演了个十足十。

孙飞广轻笑一声,对于萧铭的“多此一举”也没有说什么,径自将储物袋拿过,神识微扫,随即满意得颠了颠,语带警告:“你们今日初来秘境,我可以理解你们对这里满怀好奇,但是下一次,可不要再将银钱花费在街边不入流的小东西上了,当真令人心疼。”

“……我等知晓。”萧铭咬了咬牙,隐忍着躬身应道,越青也垂下视线,神态恭顺。

孙飞广的目光在越青纤细修长的身体上徘徊一番,不知想到什么那般勾了勾唇角,随后微一摆手,留下一句“今日辛苦,好好休息”后,便率领其他人转身离开。

萧铭抬起头,望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刚刚放松身体,便被越青拽了个踉跄。

“怎么了?!”萧铭愣了一瞬,莫名其妙地被越青拽着手臂拉回房间,随后便被推着坐在了床上。

按着萧铭的右肩,越青表情凝重,直接伸手扯开萧铭的衣领,萧铭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连忙一手捂住领口处,另一手将越青越界的爪子拍开:“越道友?!”

萧铭一时心急,那一下并未收敛力道,立刻让越青白皙的手背泛起一层微红。清脆的声响与手背的刺痛让越青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尴尬得猛然后退数步,红晕从脖子一直泛到耳际。

“赵……赵道友……”越青结结巴巴,紧张地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神色又是懊恼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