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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

不同于道修大多于修真界行走,辗转各个秘境与天争命,佛修与儒修却以世俗界为立身的根本,行走于凡人之间。佛修行善积德,于小处护佑凡人,使他们不至受到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侵害,儒修则以天下为棋盘,出将入相,以一国之气运供自己修炼。也因为佛修与儒修的庇护,世俗界的凡人才得以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而不被道修、魔修所侵占。

修真界、魔域、世俗界,三者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为了应对妖族之危,向来不会理会修真界纷争的佛修、儒修也不得不加入进来。毕竟一旦妖族入侵,比之人人都有修为的道修、魔修,脆弱的凡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而一旦凡人折损严重,佛修与儒修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因为早有约定,故而这次会盟比较顺利,唯一需要争论的便是谁镇守哪一方、付出更多。

乐情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眼含轻蔑地看着或穿道袍、或着儒服、或披袈裟的众人互相扯皮,不由得深感无趣——对付魔修的时候这帮人同心协力,如今却到轮到他们内阋于墙。

目光微转,乐情的视线便凝在了洛水宗掌门侧后方、同样置身事外的玄钺身上。

由于先前的约定,乐情算是与这位闻名遐迩的第一剑修接触颇多,虽然可以说是被玄钺一力抬上魔尊之位的,但乐情对于玄钺的观感却并不好——确切的说,他厌恶玄钺,非常厌恶。

乐情与玄钺算得上是同辈人,他出身修真界,自小便是听着玄钺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的名号长起来。

当他雌伏于恶人身下、痛不欲生的时候,玄钺正在师门长辈的庇护下顺风顺水、安稳修炼;当他逃出生天,于修真界颠沛流离、困顿不堪的时候,玄钺的天才知名响彻寰宇,少年意气、英姿勃发;当他被魔修尊者收为禁。脔,深陷泥泞、放纵沉沦的时候,玄钺遥遥领先于同辈人,一剑之威天下知,甚至连魔修之中偶尔提及也不由得惶恐胆寒……

乐情曾经羡慕、憧憬过玄钺,只是越是羡慕,越是憧憬,如今便越是妒忌,越是憎恶。

为何他被亲人出卖,玄钺便能受长辈疼爱庇护?为何他被人轻贱鄙薄,玄钺便能被尊崇敬重、身居高位?为何他要辗转在诸多男人之间,被玩弄猥。亵,玄钺便可拥有一个恩爱甚笃的道侣,被当成天下楷模?

——为何他什么都没有,而玄钺却生来就拥有一切?

乐情与玄钺就像是两个极端,每当乐情看到玄钺的时候,便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恨不得撕碎对方所拥有的,毁掉所有他珍视的东西——看他如曾经的自己那般悲痛欲绝。

感受到强烈的恶意,玄钺微微皱眉,侧头迎上乐情漆黑深邃、毫不掩饰其中恶毒含义的目光。

腰间的祛邪剑在剑鞘内不断嗡鸣,应和着主人心中不断升腾的战意与杀意;而乐情则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黏腻、诱惑、暧昧,宛如绽放的毒花,美丽却又危险。

两个尚且还不知对方是情敌身份的人,早已生来便注定是宿敌。

第六十八章

当妖族正用尽全力,一遍又一遍冲击着日渐脆弱的结界时,修真界、魔域与世俗界三大势力已然正式携手,在十荒林外布下了天罗地网,立誓不让任何一只妖族跨越这一条防线。毕竟,一旦有妖族成功逃离十荒林,在广袤的外界隐藏起来,再想要捉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然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洛水宗、无极门等等历史源远流长、曾经经历过人。妖之劫的大宗门谨慎小心、严阵以待,而天玄派这类小宗门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真实的感受,只不过是由于大宗门的警惕而不由自主的风声鹤唳。

“妖族……当真如此可怕?”一位天玄派的金丹长老在萧铭身侧低语,带着几分的忐忑几分的疑惑。

“我也不清楚。”萧铭轻轻摇头,“但看如今的情况,大约并不轻松。不过我方已准备周全,应当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周围的金丹长老们纷纷叹息,努力压下心头的惶惑,在筑基期弟子们面前做出沉稳冷静的姿态,以防这些涉世未深的年青一代因为慌乱而出现什么纰漏。

——虽然只是修真界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但作为洛水宗的附属,天玄派自然也要追随主宗,为这一次对抗妖族贡献自己的力量。

萧铭站在天玄派一众长老之中,目送掌门前往洛水宗禀告,视线微转,下意识搜索起那个白衣执剑的身影。

很快,萧铭便看到了站在洛水宗掌门侧后方的玄钺,他一如既往的沉默低调,在人群之中却犹如萤火,让人无法忽视。

感受到萧铭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玄钺微微侧头,立刻,原本冷冽而带着几分不悦的目光便柔和下来,甚至添上了毫无遮掩的欣喜。

脚步下意识想要朝萧铭移去,肩膀却被人用力按住,玄钺抿了抿嘴唇,看向阻止他的洛水宗掌门,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面对玄钺这般有压力的目光,洛水宗掌门却丝毫没有退意,反倒饶有兴趣地挑了挑雪白的眉梢,明知故问:“大战当前,你这是要去哪?”

玄钺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兴趣回应掌门的调侃,微微动了动肩膀,却被再次抓住。

“现在人多眼杂,若你为他好,就不要让旁人过多注意他。”掌门沉声叮咛。

玄钺静默片刻,原本紧绷的身体最终缓缓放松了下来,算是接受了掌门的建议,只是那再次回到萧铭身上的目光,却下意识泄露了些许的委屈。

接受的玄钺这样的目光,萧铭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目不忍视地移开视线,随即却对上了周围其他人又是了然又是嫌弃的表情。

萧铭微微一愣,有些茫然。刘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视线在玄钺的方向停留一瞬,随即抚着胡须摇头感慨:“大战在即,赵长老还是不要太过儿女情长为好。”

萧铭:“……”

——我到底哪里儿女情长了?不要随随便便给人下定义!

其余众人:呵呵,隔着那么多人还玩眉目传情,简直让人没眼看!

天玄派、洛水宗中的知情人士向着萧铭玄钺这对在此等情况下也忍不住秀恩爱的狗男男默默举起了火把,无极门那边的苏俞琤看到这样的情况,感觉则又是欣慰又是糟心,复杂得难以言喻。

不得不说,玄钺和萧铭能够将关系进展到现在这一步、就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有很大一部分功劳都要算在苏俞琤的努力贡献上。

若不是他将自己的一百八十般撩妹技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玄钺,帮助他点亮谈恋爱和说情话的技能,这两个别扭的家伙如今大约还在原地打转呢!现在他们能够在如此严峻的情势下还不忘情意绵绵地对个小眼神,苏俞琤简直比萧铭、玄钺这两个当事人还要来得成就感十足。

——只可惜,再强的成就感,也弥补不了单身狗被暴击造成的伤害,更何况他这只单身狗还曾经被萧铭耍得团团转,闹了不知道多少个笑话。

苏俞琤在心里叹了口气,扭头扫了一眼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几乎寸步不离的夏黛,感觉自己的脑门更疼了。

在解决合欢宗覆灭的问题后,洛水宗便应夏黛的请求,将她送去了无极门。经历了灭门之难的夏黛迅速成长起来,对于原本只是敷衍了事的修炼开始认真专注,性格也由曾经的天真烂漫变成了如今的沉默寡言。

苏俞琤本就将夏黛当成疼爱的妹妹,见到她如此模样更是心疼不已,自动自觉地接过了照顾她的任务,希望能够让她走出这一段阴霾。在苏俞琤的开解下,夏黛的情况稳定了很多,但却让她更加的依赖苏俞琤——如果说曾经的夏黛对于苏俞琤只是少女情窦初开的青纯爱恋,那么如今的苏俞琤便已然是一无所有的夏黛手中唯一的浮木,她不敢放手、不愿放手,也不能放手。

苏俞琤与夏黛之间进入了一种难以开解的怪圈,另一边的玄钺也被洛水宗掌门指派着率队进入十荒林,探查结界的情况。至于萧铭,则开始叮嘱自己的小徒弟,让他务必谨慎,千万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惹人怀疑:“像我们洛水宗这般的小宗门,负责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地点,大约就是些边边角角容易被忽视的小地方,只要小心一些,大约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我明白的,师父。”陆天羽认真地点了点头——这可是事关他本人生死存亡的大事,怎么可能不慎重。只是他本人却并不厌烦萧铭这般毫无必要的碎碎念的嘱托,因为这代表了自家师父对自己的在意和关爱。

师徒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气氛和谐,萧铭搜肠刮肚地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情况都叮咛了一遍,刚打算收尾,便感觉到一股刺人的视线。

那视线绝对称不上善意,萧铭只觉得浑身一僵,像是被冬眠许久、饥渴的毒蛇盯上的青蛙。只是当他朝视线的方向看去时却一无所获,甚至那视线也不过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扫过那般。

萧铭完全无法将其当成一个“意外”,他对别人的负面情绪感知极其敏锐,冥冥中有一种声音在告诉他——那个人的目标的确就是他。

萧铭对这股视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有一个人也曾用这样的目光凝视他,只是这一瞬的时间太过短暂,短暂到萧铭还来不及从记忆中抓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师父!”陆天羽看到萧铭突然面色发白、神情冰冷,下意识朝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不由担心地呼唤了几声。

萧铭被陆天羽的声音惊了一下,回过神来,眉头却仍旧紧锁着。他抬手安抚了一下陆天羽,随即看向掌门,低声问道:“那个方向,都有哪些宗门势力?”

天玄派掌门望了一眼萧铭手指的方位,略一思索,便吐出了几个宗门的名字。萧铭将这几个宗门过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与自己有宿怨的人,不由更是迷茫。

“这些都是修真界负责镇守的宗门,至于再往远处……那就是魔域的范围了。”掌门抚了抚胡须,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魔域……”萧铭低声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我只是感知到从那个方向传来了一股恶意。”

“那十有八。九便是魔域的家伙了!”天玄派掌门嫉恶如仇地冷哼一声,“那帮魔修,怎么可能不带着恶意!”

“大约如此吧。”萧铭口头上认同,心中却并未放下警惕——那股视线绝对不是普通的魔修对道修的恶意。

只可惜,不管萧铭如何翻来覆去的猜测,只凭那片刻的视线,着实没法确定任何的目标。对这种情况毫无办法的萧铭只得在需要关注的名单上加上了所有的魔修,随后便暂时丢到一边。

如萧铭先前预料的那般,天玄派负责看守的位置并不重要,职责也并不繁重,他们只需要派出几只队伍,联合其余几个小宗门四处巡视,诛杀所有逃窜到此处的低等妖族——倘若万一遇到难以应付的妖修,便立刻发送讯息,只要坚持到附近的元婴修者赶来援手后便万事大吉。

因为有萧铭这个隐藏的元婴真君,由他带领的小队除了陆天羽这么一个金丹外,其余全都是筑基期的弟子,完全有别于其他队伍五六个金丹真人扎堆的情况。不过能者多劳,萧铭对此也并不在意,甚至非常满意——能够与他平起平坐的人越少,便越是方便他行事。

由于有大能们正面狙杀突破结界的高阶妖兽、妖修,所以能趁乱跑到天玄派负责地域的无非是些能力微末的小妖、或是身受重伤妖类。几日的巡视中,萧铭几乎没有什么亲自动手的机会,全部将其交给了陆天羽,看着他或是单独击杀、或是指导其余筑基弟子,自己则袖手旁观,颇为悠闲。

实战是锻炼的最好方法,不仅仅是刚刚结成金丹的陆天羽在妖族的磨练中实力更胜一筹,就连跟随他的筑基弟子们也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演变成后来的游刃有余,尽皆有了长足进展,仿佛这并非是与妖族的生死之战,而是一场由长辈率领的普普通通的历练。

太过平顺的时光总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就连萧铭也并不例外。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根本不了解其中蕴含的种种危险。

这一日,刚刚击杀了几只成队的妖族,筑基期弟子们纷纷寻了安全的地方打坐修炼,恢复损耗的灵气,而陆天羽则突然抬头向一边看去,微微皱起眉:“师父,有只妖鸟正在往这边飞,我去看看。”

萧铭自然也察觉到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叮嘱陆天羽小心,不要离开的太远后便抬手放行——毕竟,这样的情况并非出现过一次两次,陆天羽向来都承担着在众人疗伤的时候警戒四周的任务,也一贯完成得很好。

陆天羽的离开没有引起筑基弟子们任何的关注,就连萧铭也不过是习惯性地在他身上留下一缕神识以确定其方位。

只是这一次陆天羽花费的时间比以往要长得多,萧铭心中微微不安,下意识顺着神识探向陆天羽所在的方向,随后猛地皱起眉头。

正所谓当局者迷,陆天羽的全部注意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