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祯又说道:“况且如今朝局,看似太子地位稳固,表面一片风平浪静,实则激流暗涌。”
“沈家二女嫁了两个皇子,更把原本平缓的局面搅乱——”
青阳大长公主眸子陡然一眯,利光闪烁。
沈祯抿了抿唇,低声说:“我随在爹爹身边,这些年日积月累下来,也懂一些朝政之事,因为面对着祖母,才敢评论一二。”
沉默了片刻,青阳公主说:“你继续。”
“是……东阳王并不安分,太子与皇后母子关系紧张,东宫之位也有些不稳,现在阿渊他……他是有些本事的,但他并无争权夺利之心。”
“他甚至与我说过,可以帮助父亲一起辅佐太子,我也与父亲说过阿渊的选择,只是父亲——”
“父亲似乎并不相信,也是,一个有能力、有机会一争的皇子,谁会相信他没有野心?”
“旁人一定也这样想,所以如今京中局面简直乱到难以梳理,这个时候祖母为沈瑶请郡主封号,怕是会节外生枝。”
“再说金银财帛,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善后的,且她出嫁代表着沈家的颜面,我怎会坐视不理?”
“在大哥为她筹办嫁妆的时候,我已经添了不少进去,现在嫁妆单子都已经定下,送到东宫去了。”
“祖母再添,也不好加进礼单之中。”
青阳公主看了沈祯好一会儿,眼底浮起赞许之色:“祯儿果真是长大了,如此繁复的朝局都能看的清楚。”
“随在爹爹身边的时候多了,耳濡目染学了一些,外祖不要笑话我。”
沈祯不好意思地说罢,又抓住青阳大长公主的手,“其实我也有一点点私心。”
“哦?说来听听。”
“不瞒祖母,因为我和阿渊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我和父亲、哥哥、沈瑶也曾起了冲突……父亲与哥哥都是很快就和好了。”
“但我和沈瑶几乎已经闹僵——她在绣庄带人堵到雅间门口看我笑话,又骂颜儿是孽种,还说阿渊是奸夫——”
沈祯沉了脸色,“旁人暗地里对我和孩子污言秽语也就罢了,我将她当做亲妹妹,她竟也用那般污秽的词汇辱骂我和孩子,我无法原谅。”
青阳大长公主听到沈祯和家人起了冲突,原想追问,却又听到沈瑶咒骂孩子,顿时眉心紧拧。
沈祯又说:“沈家养她多年,没有任何亏待她的地方,如今更不是让她嫁给乞丐或者叫她做人妾室,而是让她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我能为父兄、为圣旨嫁入东宫,她也可以,这不是什么委屈之事。”
青阳大长公主点头:“不错,那嫁妆之事和请封郡主的事情便算了吧。”
沈祯又陪了青阳大长公主一会儿,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夜风清凉扑面而来,吹的十分舒适,她的心情也如这夜风一样舒适。
她无法直接告诉外祖母沈家有问题,沈逸不是她的亲兄长。
外祖母不是采薇和霍慎微,能够无条件的全心信任她。
让曾征战沙场又经历朝政的青阳大长公主相信,必须要确凿的证据。
现在她手中的证据不足,她的消息来源更无法交代。
所以只能采取迂回手段。
今夜她这一提,以青阳大长公主对她的关怀,必定会暗中查探这一个月她和沈家人的冲突,以及沈瑶所作所为。
她再从旁提点。
等三哥查到确凿证据摆在外祖母面前的时候,一切顺理成章。
……
沈祯离开后,青阳大长公主便让人请了霍琢来,开门见山地吩咐:“两件事你找人去办。”
“第一,查一下十一皇子的为人,不要只看表面,尽量查的深入一些。”
霍琢应下,问:“母亲是不放心十一皇子的人品?”
“难道我该放心吗?”青阳大长公主反问一句。
顾靖渊臭名昭著到她在东陵都有所耳闻,她实在担心沈祯被欺骗、被伤害,还会牵涉朝局以及夺嫡之事——
方才沈祯说,顾靖渊无心皇位。
不但沈长平不信,她也不信!
这一次她来京城就是要好好地看一看,如果顾靖渊不是良配,那这桩婚事自然要立即作罢。
决不能让沈祯牵涉其中,那等于跳火坑。
她也决定好了落脚之后就叫顾靖渊前来说话,谁知现在顾靖渊不在京中。
但查探顾靖渊的底却是刻不容缓。
青阳公主又说:“第二,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人泄露了祯儿的旧事,还有沈瑶这段时间所作所为,以及……”
“以及你妹夫和逸儿,与祯儿之间的冲突。”
这第二条让霍琢有些意外。
不过想起方才沈祯和青阳大长公主待了好久,想必是说了什么,才让母亲有此吩咐。
青阳大长公主虽然已过花甲之年,但一向思路清晰,眸光锐利。
她也一直是霍琢和弟弟霍珩的偶像标杆。
此时自然唯命是从。
烛火跳跃,噼啪一声响。
青阳大长公主看向那跳动的火苗,“这个沈长平啊……”
当初霍兰馨一眼看中沈长平。
沈长平又的确有些真才实学,青阳大长公主便爱屋及乌过几日,对沈长平很是欣赏,也向太祖皇帝举荐过沈长平。
不过从霍兰馨滑胎那件事开始,青阳大长公主便对沈长平生出了不满。
她认为是沈长平照看不周,才会发生那种事情。
后来霍兰馨香消玉殒,青阳大长公主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满集聚更多。
沈逸多年来与霍家从不亲近。
如今沈祯受了三年委屈,还一心为了父亲、兄长着想,也让青阳大长公主心底不满累积到了顶点。
只是沈长平是霍兰馨真心喜欢过的男子,还有沈祯和沈逸这两个血脉。
所以青阳大长公主即便是不满,今日也没有对着沈长平当面发作,还是客客气气的。
但现在沈祯却说,当时事发和沈长平与沈逸都起了冲突……女儿和妹妹受了欺辱,不该是奋起保护吗?
为什么还会起冲突?
且沈祯说起冲突时,神色明显不对。
青阳大长公主又想起沈祯所说“礼义廉耻”,莫不是沈长平觉得女儿不知礼义廉耻,坏了他的脸面,让他抬不起头了?
青阳大长公主眉毛紧紧拧起。
沈祯,好好的孩子怎么被沈长平教成了只会说教条,说礼义廉耻,为父兄为家人着想的木头了?
“公主,三公子到了。”这时门外传来青阳公主贴身女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