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与青阳大长公主闲谈起来。
她的话多，青阳大长公主的话很少。
柔妃极为认真地细数了一番青阳大长公主的生平事迹。
说起青阳大长公主为国为民之事时，眼底满满的光华，那是明晃晃的对保家卫国之士的崇拜和尊敬。
说起青阳大长公主与驸马霍焱之间的姻缘时，又是对纯稚爱情的感叹和羡慕。
而后说起自己的儿子顾靖渊时，柔妃又多是无奈和不好意思。
她数落着顾靖渊的各种缺点，却又极其巧妙地让那些缺点听在人耳中显得无伤大雅，反倒还颇显责任感，颇为仁义。
比如她说顾靖渊游历天下，性子野的没有半分王公贵子的端庄气质。
却又不露痕迹提起他交友甚广，与朋友肝胆相照，两肋插刀。
比如她说顾靖渊常年在外，让她日夜思念、担忧，颇有些不孝。
却又会说起顾靖渊每去一个新的地方，都会让人捎来书信，送来一些新奇玩意儿给她解闷。
她还给青阳大长公主解释了顾靖渊风流浪荡声名狼藉——
因为顾靖渊的好友与花柳巷某花魁两情相悦，却被青楼鸨母阻拦，被权贵迫害。
于是顾靖渊出面为朋友救红颜于风尘之中。
结果被人误解，所以越传越糟糕。
到现在成了个乱七八糟的名声。
顺势便隐晦地说明，因为顾靖渊心在山水，所以也就不在乎这个名声。
这是向青阳大长公主表态，没有野心。
最后她与青阳公主说起顾靖渊现在不能来拜见的原因——为了结义兄长苏将军而去。
苏清尘是大庆宣威将军。
他的安危事关朝廷，事关百姓。
顾靖渊婚前为相救苏将军离京，以至于错过及时拜见青阳大长公主。
以青阳大长公主为国为民的胸怀，如何会怪罪？
且柔妃说这些的时候，还非常巧妙地夸赞了青阳大长公主与霍家子弟，不带溜须拍马之意。
而对沈祯，话里话外也全是满意欢喜之情。
她如此真诚、圆滑但不世故，实在是让青阳大长公主很难不喜欢。
称呼柔妃的语气都变得温和起来。
沈祯陪在祖母身旁眸光幽沉。
只觉柔妃没有一句话……不是，是没有一个字，一个表情是多余的！
每一个字，每一个神态都是恰到好处。
前世她与柔妃几乎没有近距离的接触，今日这一番也当真是深入了解。
顾靖渊这位母妃，真真是让人惊叹。
青阳大长公主对柔妃无疑十分满意。
原本她接见柔妃，一方面是因为柔妃是顾靖渊的母亲，既现在见不到顾靖渊，便想瞧一瞧柔妃。
她想着沈祯成婚免不了要与柔妃接触，替沈祯把关。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柔妃来的突兀，登堂入室的求见方式还挺新颖，所以瞧一瞧。
谁知这一瞧之下收获了满意。
有柔妃这样的婆母，沈祯日后定不会受委屈。
离开青阳大长公主院落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
沈祯作为未来儿媳，且是沈家主人，送柔妃离府。
在青阳大长公主面前很是健谈，可说是舌灿莲花的柔妃，与沈祯走在一起时，却很是沉默。
府门前已经备下马车，送柔妃回宫。
到了门前时，柔妃笑眯眯地看着沈祯，“我这就回去了……今日时间紧迫，也没空看看孩子。”
“不过不急，再过几日你和渊儿大婚后，多的是机会。”
沈祯“嗯”了一声，微笑道：“娘娘上车吧，再晚一些，回宫便要天黑了。”
“好啊。”
柔妃牵着沈祯的手轻拍了一下，扶着婢女的手肘上了马车。
马车起行，沈祯站在门前相送。
等马车到街角转弯，她带着采薇进了府。
而那前行的马车之上，柔妃喜色全无，微蹙着眉心叹了口气。
大宫女疑惑：“娘娘何故叹气？今天见青阳大长公主，场面不是很和谐吗？难道是担心回宫被皇后问责？”
“在宫中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她？”
柔妃冷哼一声，很是不屑，“她那点手段我还不知道吗？都懒得理她。”
“那您为何叹息？”
“还不是为了那臭小子，哎……”柔妃说着又叹了口气，眉心也拧的越发紧了几分，“我总觉得婚事不太对。”
这份强烈感觉是从沈祯身上感受到的。
外面都在传沈祯和顾靖渊如何情比金坚。
顾靖渊那臭小子也的确是对婚事很是上心，协助礼部赶制婚服什么的，可花了大笔银子。
看得出来是真的想娶沈祯。
但就她与沈祯近距离接触几次之后，她感觉沈祯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顾靖渊？
也不知是她感觉错误，还是沈祯和臭小子之间闹了矛盾？
宫女迟疑：“会如何不对？娘娘是怕殿下到时候回不来吗？可是婚礼这样大的事情，殿下应该会排除万难赶回来的。”
“头疼啊。”
柔妃叹息地点了点额头，栽到宫女身上闭目养神，“不说了不说了，我可太累了，我要歇会儿。”
她该尽的力是尽过了。
……
京中与沈府，一日一日都很平顺。
婚事越来越近。
沈长平原本对青阳公主有些期待——期待她会阻止婚事，可是青阳大长公主却没有阻止的苗头。
沈长平多少有点失望。
不过他本身的期待值并不如何高，倒也失望不大。
沈逸却是期待太高，以至于失望太大。
晚间到沈长平书房见礼时，便忍不住说了起来：“她怎能不阻拦？顾靖渊那样糟糕的人，如何匹配的了祯儿！”
“父亲，不如我们将顾靖渊声名狼藉之事与外祖母提一提——”
沈长平摇头，“她来到沈府不曾等我们正式拜见，便先见了祯儿谈了许久。”
“以祯儿对顾靖渊的痴迷，应该说了许多顾靖渊的好话，你外祖母又一向疼爱她，为着祯儿的喜欢便不会轻易阻止这门婚事。”
“但顾靖渊的臭名昭著，她必定自己会派人查探真假，我猜查探之事会落到你大舅舅身上。”
“你大舅舅在京中没有人脉，霍慎微却是个能办事的，多半他会让霍慎微去办。”
“你也知道霍慎微为祯儿遮掩三年，如今祯儿非顾靖渊不嫁，霍慎微又岂会逆了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