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祯也听的怔了怔。
她虽是人活两世，但对于父母曾经的事情却知道的并不多。
此时听青阳公主说到一半，很是好奇，便问：“后来呢？”
青阳大长公主沉默了会儿，接着说道：“我去看她，气她为了个男人折磨自己那样惨淡，又瞧她那样惨淡无法不怜惜。”
“她与我说，她真的不是故意不吃不喝让祖母担心、惹祖母生气的。”
“她说她很想好好吃饭喝水，做个乖女儿，可她真的做不到。”
“祖母曾经历改朝换代，曾握生杀之权，心肠真的硬，即便看她那般模样，也冷心冷情地不松口。”
“我让人变着方做各种美食，送各种好玩有趣的东西给她。”
“也举办宴会，让她见京城各类青年才俊。”
“我以为时间可以让她改变心意，见了更好的青年会让她忘了你父亲。”
“可是她没有。”
“不论什么样的美食都无法引起她的食欲——她乖巧地听我的吩咐用那些美食，却是难以下咽，勉强吃就会失控呕吐。”
“多好的青年才俊都不会让她多看一眼。”
“太医说她是相思之疾。”
青阳公主话到了这儿住了口，那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浮起浓浓的苦涩笑意：“以前听人说过相思病，我嗤之以鼻。”
“只觉矫情至极，我无法理解什么样的人会为了情爱生病，可你母亲真的得了那种病。”
沈祯迟疑道：“祖母没怀疑过吗？我是说……母亲的症状那么古怪，会不会是有什么蹊跷？”
“我当然怀疑过。”
青阳大长公主看向沈祯，“我让你舅舅调查过，所有你母亲接触过的人事物，以及你父亲的一切都仔细地调查过。”
“什么也没查出来。”
“几个太医为你母亲看诊都是一个说法，民间神医也说她是相思之疾，我不信却不得不信。”
“……”
沈祯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
青阳大长公主继续回忆着当年：“后来你父亲假扮医者混入府上……你母亲见了他便药到病除，开始好好饮食。”
“我听闻消息自然是大喜，便要召见这个医者好好赏赐他。”
“你父亲是乔装改扮进来的，虽是骗过了不对，戳破了他的伪装！”
“他倒是坦荡，直接承认，说他自己乔装改扮而来污了你母亲名节，还害得你母亲茶饭不思形销骨立。”
“他可以以死谢罪，但希望我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劝好了你母亲。”
“他死也会死到你母亲不知道的地方去，且不会让我们母女之间生出嫌隙。”
“祖母这辈子见过许多人，辨的清楚真心和假意，你父亲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真的愿意以死谢罪。”
“文人风骨、男子担当，祖母都从他身上看的清楚。”
“所以我答应了你父母的婚事。”
“婚后你父母感情极好，我看着安心，便带你舅舅他们回了东陵，只是我没想到，你母亲会那么早就香消玉殒。”
“我恨你父亲照看不周，也恨自己对她的爱护太少，以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眸中伤痛闪烁片刻后，青阳大长公主慈爱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沈祯的身上，“如今你长大了，也要成婚了。”
“看的出来你很喜欢承安王，你那个婆母柔妃，祖母也很是满意。”
“祖母希望你可以过的幸福安乐。”
“记住，无论任何时候，祖母以及霍家永远都是你的坚实后盾，如若你过的不开心，你尽可告诉祖母。”
“只要祖母还有一口气在，必定会为你做主。”
沈祯心底酸涩，眸中湿气流动，轻轻抱住了青阳大长公主，“我记下了。”
青阳大长公主轻拍着沈祯的后背。
祖孙二人又待了一会儿，她扶沈祯起身笑着说道：“回去吧，今夜早点休息，明晨天不亮就会大妆。”
“明日一整日有你劳累的。”
沈祯点点头后，起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夜风扑面，凉爽舒适。
沈祯垂着眼眸安静往前。
方才青阳大长公主回忆她父母之事的话，还在沈祯脑海之中飘荡。
在祖母的眼中，父母当年情深义重。
她小时候的所有记忆里，父母的感情也的确极其深厚。
那一年母亲病故，父亲跪在母亲灵前，挨了外祖母好几个耳光纹丝不动……她此时还记得当时父亲眼中蓄着泪水。
真的是悲痛欲绝。
母亲下葬之后，父亲大病了一场，病情严重到昏迷地卧床不起，看诊的太医连连摇头叹息。
沈祯那时候甚至以为自己也要失去父亲了。
后来在一个雪夜，沈长平忽然清醒，之后身子逐渐恢复。
他将与霍兰馨的居所封闭，除了他自己任何人也不得靠近，从那之后便在书房之中起居。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觊觎他夫人的位置，府上还有些婢女居心不良。
只是沈长平当真不近女色。
他拒绝了一切明着暗着为她说亲之事，也处置了几个妄图爬床的府上婢子。
之后所有人便明白了他的心志。
这些年都消停了下来。
沈祯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挂起的喜字灯笼。
她想，那时候沈长平或许真的对母亲是情深义重的。
只是权势打磨之下，他变成了冷血无情的人，对她这个女儿也多是利用了。
“小姐，你看。”采薇低低的声音传来。
沈祯眸光随之微转，前方廊道转角有人掠身而过，看身形装扮，是沈逸。
沈逸往瑶光院去了。
明日就是出嫁之时，今晚沈瑶必定难安吧。
沈逸自然要去哄一哄。
沈祯收回视线，回了自己的落凤阁。
……
瑶光院
院子里有许多贴着红色喜字的箱子。
这都是各府送来恭贺沈瑶新婚的礼物，箱子太多，又怕突然下雨淋湿，所以府上总管早早命人在院子里搭了帐篷，以便摆放。
明日大妆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三十六个漆盘摆放的太子妃冠服已经送到沈瑶房中。
珠光跳跃之下，那些衣物简直是珠光宝气，耀眼非常。
沈瑶的心情却极为不好，盯着那一室的红沉着一张脸。
“大公子。”外面传来崔嬷嬷的声音。
沈瑶回神，连忙提着裙摆跑过去。